此恨不关风与月

作者:繁华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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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荐鸾刀


      孟湘身上一共挨了三棍。那一棍打完,紧接着又是一棍打下来,孟湘反手想要抓住棍子,却因留神护着王妃脱了手,腿上又挨了一下。再动手孟湘就有了准备,撞近身,劈手夺去了她的棍子。虽然那刺客力气奇大,但似乎没有搏斗的经验,孟昭虽怕她贴身还藏了匕首,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见孟湘擒住了左臂,迅速上前扭住了右臂,防止她再伤人。
      这时奴仆才围上来护着王妃离开,三五个人扭住了刺客。孟昭松手时,看到了孟湘额上的冷汗,又想到刚才那实实在在的三棍子,万一打到了头,便是头破血流,才觉心惊肉跳。
      “嘴里塞上布,防她咬舌。”孟湘一面扶墙站起,一面下令,“她是番奴,传令下去,所有番奴捆起来堵上嘴,不许她们交谈,听候发落。”
      孟昭听见这话,才注意到刺客的模样及那双浅蓝色眼眸。
      “先带王妃去屋里休息,我稍后进去。”
      孟昭回过神,才注意到孟昭是和自己说话。
      “你不要紧吧,”孟昭回头和婢女贝叶说,“快让人去宫里请王太医。”
      “我不要紧,让太医看看王妃有事无事,拿着令牌去,直接领到后院来。”

      康王得知此事后,立刻赶到了后花园。人犯已被制服,王妃歇在离花园最近的茶房里。孟湘本带着侍卫搜检柴房,此时也赶来了母亲身边。康王亲眼确认了王妃无事后,只带着孟湘出了门,留下了孟昭和孟皓在房内守着心悸受惊的王妃。孟昭此时已经缓过了神来,只是孟皓还吓得手抖不已。
      孟湘一出门,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打得她半张脸阵阵发麻。身上不由得一抖,当即下了台阶,跪在地上,“都是女儿的错,请母亲责罚。”
      康王下了台阶,一脚踢在孟湘腿上。管事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王爷震怒,见此情状,立刻关上了房门,又赶紧带着役使的仆从安静出去。孟湘本来身上就留有棍伤,挨了这一脚后重新跪起来,疼得久久话都说不出。只能深深吸气,直到肺都隐隐作痛,强忍着才能不发出声息。
      康王看出孟湘行动不便,料她身上有伤,让王妃身边的冯策扶孟湘起来。
      冯姑姑上前小心搀起孟湘的胳膊,说道,“奴婢方才都吓住了,亏了郡王反应快,先护下了王妃,才没有出大事。”
      孟湘嘴唇惨白,没有接这句话,只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以示感激。
      “先查清楚,人犯带走,本王要亲自审问。”
      康王随即离去。

      孟湘径直回到自己屋内,闭门不出,房内也没有留人。直到后院落钥前,康王才派人叫她带着改好的文书去请安。竹青这才有机会告知,世女一直在厢房等着自己。孟湘穿戴整齐地走出来,罕见地没有给孟昭冷脸。
      “太医怎么说?”
      “只是受了点惊吓,开了张安神的方子。我早早服侍王妃睡下了。”孟昭看了眼孟湘,“这次多亏了你。”
      孟湘没有答话,二人沉默着向着柴房的方向走去。
      走得离柴房近了,便能渐渐听见惨叫声。在晦暗不明的时刻,格外凄厉可怖。门外有侍卫守着,见到她们过来也没有直接开门,禀告后只放了她二人进去,留下婢女守在门外。
      两人一进门,就见一个人上本身捆在刑凳上,小腿处架了一个高些的凳子,脚面朝天绑在上面,正有人拿藤条抽脚心。那人看上去湿淋淋,软趴趴的,手指和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天色已暗,看不清颜色,或许也不是水。孟湘没有细看,她知道母亲善于用刑,早年还在刑部行走过几年,早有预料,先一步进了屋。孟昭则是不忍看,也跟了进去。
      “母亲,倘若用重刑,只怕此人受刑不过,攀诬旁人。”
      “你回去。”
      康王没有抬头,翻了翻孟湘递过来的文书,也只是搁在一边。
      “母亲一向宽仁,如今在天女脚下,更不应坏了名声。”
      “送世女回去。”
      孟湘除了行礼外没有动作,她默默站在一旁,眼看着孟昭被人拉下去也无动于衷。直到听母亲让她去审一遍口供,她才像是恢复知觉一般,来到受刑之人的面前。
      走的近了才能看清,这人从手指尖到脚趾处处都有动刑的痕迹。孟湘记得这是个略丰腴的番人,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瘦了一圈。皮肉上坑坑洼洼的,还往下淌着血,只有腰间的皮还算干净。看着这一幕,孟湘的脸忽然抽搐了一下,目光飞速地移向了正在施刑的地方。
      脚面不过略有几处显出青紫,只有捆住的拇指勒得灰紫。柔韧的细藤条,挥舞起来用不了多少力气,稍微舞两下便凌厉带风。人犯却是周身抽搐,两颊憋得通红。口中不似人言,倒像犬吠。
      听监刑的陈姑姑说,人早就招了,不过说的是番语,找人译了过来,王爷已经看过了,目前只差这脚上的刑还没上完。功夫不能省,要从头到脚过一遍刑后再审一遍,看看与先前的口供能不能对上。
      “对面房里押的是谁?”
      “译人,王爷吩咐先不放她走。”
      孟湘让人搬来椅子坐在刑凳前,侍卫拿着蜡台,先让孟湘完整看了一遍口供。
      “停手,解开她。”
      即便解开了锁链,那人仍瘫在刑凳上,哀哀喘息着。
      这刺客说话颠三倒四,既说自己只是想逃出去,不想伤人。又说她在府内四处探听得知王妃今日路过,便有了刺杀的念头。说受到人指使,一会儿又说没有人指使。她供出来指使人的名字有很多,很多都是番人的名字,期间包含着府里的几个姑姑,只有一个的名字让她不能忽略。
      孟湘让人扶她起来,用番语问她话,她说话口齿不清,逻辑混乱。孟湘的番语确实生疏了,有一半的话听不懂。孟湘烦躁地院中转圈,忽然想起什么,命令道,“派人把樊黎带过来。”
      她说完补充了一句,“瞒着世女。”
      不过半刻的功夫樊黎就被人带来了,她一直在世女的后院,不知道番奴已经都被看押起来的事,更无从得知这里的事。樊黎知道如今入了夜被带来定不是好事,吓得腿软,几乎是被拖来的。孟湘此刻需要她,命人蒙住她的眼睛带进来,耐着性子解释道,“府里进了刺客,她的话我只能听懂一些,你听听看。”
      孟湘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重新问了一遍问题。樊黎听了,亦觉得所答混乱颠倒,“我不知道……”
      孟湘按住她发抖的手,“专心听。”
      樊黎知道明日孟昭就会送自己和母亲团聚,她害怕横生枝节,只求尽快了事,边听边转述给孟湘。
      “为什么要伤人?”
      “我吃不饱饭,林姑姑不许我睡觉,每天挨打,又饿又冷,她们还笑我力气大……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疼啊疼死我了,我想阿娘……阿娘……我没有想伤人,我只想带着妹妹走。妹妹怕黑,她说夜里有鬼……”樊黎一顿,她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说下去。
      孟湘站起来,用手绢擦去犯人嘴角的血,“是否有人指使你?”
      “我不认识她们说的那些人。阿帕尔抢她的玩具,还打她,她流血了……她还说,还说……疼啊……明明她才五岁,那些畜生,那些畜生……”
      犯人忽然凄厉地叫起来,挺着身子向前倒,四个人几乎要按不住这一个受伤的残废。孟湘站到樊黎身前,她没有躲避,脸上被喷了一口腥臭的血沫。随后那人身体瘫软,又突然疯狂地抽搐起来,不过片刻就咽了气。
      樊黎看不见这一切,只觉得乱纷纷的,像是被抓那天的噩梦重现。她冷得发抖,抓着孟湘的手不松开。待许她解开眼罩的时候,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了,樊黎捏着布条,掌中一片湿冷。
      “她死了吗?”
      “嗯。”
      “你会救她妹妹吗?”
      孟湘没有说话,和几个人进了屋,紧接着就有人送樊黎回院子里去。

      孟湘进去将审到的东西报给母亲,并说人犯受刑不过已经毙命。
      “陈历审她供出了孟绮,你却没有审出来?”
      “罪人受刑过重,胡言乱语不足为信。太孙身份尊贵,不因牵涉其中。罗织锻炼,入人于法,往往启于滥刑。何况古人论囚,俱避立春之月,此事不如尽快了去。”孟湘跪下,膝下压着的是柴房的碎砖地,痛楚丝丝缕缕渗入皮肉。
      “寻常人看来,死前的话才更像是胡言乱语。罢了,传到外头去,全看人想要信什么了。”康王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着人拟本,我明日要进宫侍疾,天女辇毂之下,风声也瞒不过陛下。”
      “是。”
      “你的伤,找人看了吗?”
      孟湘抬头,鼻尖上的铁腥气似乎仍未散去,衣裳上没有溅血,她却仍有点恶心,“事情没有查清楚之时,女儿不愿招惹嫌疑。”
      “好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康王看孟湘扶着腿站起来,脸色稍稍缓和,问道,“走过来的?”
      “是,不过是小伤。”
      “一会儿让人用轿子送你回去。”
      二人正说话,听说王太医到了,康王屏退旁人,叫孟湘解了衣带。孟湘解了里衣,两条深紫色的血痕爬在脊背上,骨头还好,只是大约伤及了肺腑。太医开了张方子,内服加外用,过个三五天她再来看看,再就是不可动气,吃得清淡,以及静养云云。至于腿上的伤,孟湘不肯掀开下裳,康王也没有勉强她。
      太医走后,房内只有母女二人,孟湘忽然跪下道,“今日之事,全是女儿失察所致,还请母亲治罪。”
      康王冷了脸,“我当然应该治你的罪,白天你为何不为自己申辩?在我面前一口一个认罪、治罪,你做的什么张致?”
      孟湘仍不做声,忽然脸上挨了一巴掌,接着就听康王高声叫了人进来。
      陈姑姑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进来时,见孟湘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王爷要拿家法。家丁抬着一条新的刑凳进来,和一大碗参汤进来。陈姑姑上前为康王绑好襻膊。孟湘站起来喝了参汤,解了衣趴上去,双手在凳面下面交叉,再牢牢捆住手腕及腰腿。一方白色帕子,热腾腾地盖在臀腿上,为的是提前活血。府内不论是主子奴仆,从没有挨了家法便可以耽误事情的道理。这一套下来,竟也有条不紊,没有人多一句嘴。众人留下一条两指宽的戒尺,便安静退了出去,关好了门。
      “上一次挨打是什么时候?”
      被责从不仅仅是疼痛,更是耻辱,“三年前刚回王府的时候。”
      “我为何打你?”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言语不敬……忤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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