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点壹｜浮云之都

　　两个人相偎在钟南旅馆房间的床上。
　　抚摸着钟南的皮肤，感受着真实的热量，苏尚非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些两人之间曾经的禁忌如今不复存在，轻抚、亲吻、所有的一切都美妙到不可思议。
　　只是，钟南又瘦了一些，皮肤很苍白，脸色也不好。
　　他手上的戒指没了。

　　“是不是又生病了？”苏尚轻轻摩挲着钟南的脸颊，心疼地问道。
　　“没有，就是有点儿累。你饿吗？我们叫点儿吃的？”
　　“好。”
　　中转站目前的资源非常有限，饭菜并不可口，但钟南还是点了很多。
　　“点这么多吃得完吗？”苏尚问。
　　“没问题。”钟南干脆地答道。
　　“这么饿？你多久没吃饭了？”苏尚问。
　　钟南笑了笑没回答。

　　记忆中钟南的饭量即使在打仗时也不足以和苏尚一起将这堆东西吃完，果然，用餐结束后还剩了很多。
　　“要浪费了吗？要不先放着，待会儿也可以吃。”苏尚说。
　　“算了吧，不怎么好吃，晚上点点儿别的。”
　　“会不会一会儿航路就通了？那就等不到晚上了。”
　　“你急着走吗？”钟南问。
　　“….那倒没有。”苏尚回答。迟疑了一下，他又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钟南反问。
　　“因为航道受阻被困在这里了。”
　　“我也是。”
　　“但你此刻不是应该在β星吗？”
　　“对。”
　　“但…….”

　　“那你觉得呢？”钟南抬头看向苏尚，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就像几年前两人合作初期拌嘴时一样。
　　“…….”苏尚望着钟南，眼眶有些发热。
　　“如果这次我们没碰到呢？”他问。
　　“不是碰到了吗，因此没有’如果’。”钟南说，然后他上前抱住苏尚：“对不起。”他轻声说道。

　　两个人一起呆到了晚上，一起入睡。

　　半夜，两人被窗外的嘈杂吵醒——脚步声、尖叫、远处不时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
　　两人迅速穿好衣服。
　　“你身边有武器吗？”钟南问。
　　“没有。”
　　“我也没有….”
　　“没事儿，先去看看究竟怎么了。”

　　街上一片混乱，没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此刻中转站的武装冲突愈演愈烈，其中至少一路武装正在进行无差别攻击。
　　空中陆陆续续有小型飞行器驶离。呆在这里确实太危险了，能暂时离开躲到空中应该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带好随身物品，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一艘飞行器。”钟南说。

　　住处离客运站不远，两人很快就到了那里，而爆炸声越来越近。
　　客运站也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不远处的停机舱里零零散散地停着一些飞行器。
　　两人对视了一下，一同向停机舱跑去。

　　都是一些民用飞行器，对曾当过兵的两个人来说，“借用”一下这种民用飞行器并驾驶着它躲避一般追击离开这里没有任何难度，来不及找人征求使用权，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更多了。
　　“就那艘吧。”钟南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小飞行器，看上去是这里最新的一艘。
　　“行！”

　　突然，“轰”地一声巨响，然后是一阵眩晕和耳鸣。
　　苏尚恢复了一些意识后发现，自己被钟南紧紧抱着趴在地上，耳边传来钟南的低声喘息。
　　“钟南？”苏尚爬起来转身拖住钟南：“你怎么了？”
　　“….没事儿。”
　　“受伤了吗？”
　　“….肩膀….好像被擦到了一下。这儿太危险了，我们先上飞行器。”
　　苏尚扶着钟南站了起来，快步走向飞行器。
　　一番“熟练操作”后，舱门打开，两人坐了进去。

　　这是艘可以支持中短途旅行的飞行器，时速一般，自驱发动，有饮水器和一些能量棒补给。
　　够用了。
　　苏尚发动引擎，几秒后，飞行器升空，以它能承受的最高时速驶离了中转站。

　　因为不清楚周围航道的战况，且武装冲突目前还没发展到空中，苏尚并未开远，然后飞行器开始围绕着中转站巡航。
　　苏尚迅速检查了一下钟南的伤势——伤口面积不小但不是很深，应该是被爆炸时的散弹片擦伤的，衣服和伤口并未粘连，骨头摸着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但飞行器里没有医疗箱，无法给伤口消毒和包扎。
　　“没事儿已经不渗血了，不用管它，一会儿就结痂了。”钟南说。
　　“嗯。我去倒点水。”苏尚沉声说着走向饮水机。

　　作为一个刚退伍的军人，苏尚自认反应速度应该不比任何人差，但在爆炸的时候却是钟南先护住了自己，如果自己的反应再快个0.1秒，钟南就不会受伤了。苏尚微微攥紧拳头。
　　钟南或许是个只循着自我意志行事的人，他或许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他的自我意志、他的目的地中不仅有他一个、也会有他人的存在，比如同伴、家人，以及——自己。

　　两人从暂别重逢至今，谁都没开口捅破那层纸，但苏尚心里什么都明白，明白到至今都有些难以置信。
　　一天前，自己还是个只身奔赴不知前途的命运的孤家寡人，一天后就突然拥有了全世界？突然袭来的惊喜让苏尚的大脑差点当机。
　　苏尚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很差劲，相反，他曾一度认为自己非常出色，但长久以来的孤单、受挫、压抑的情绪、至亲的离世，让他以为自己早被命运之神抛弃——自己并非不努力不优秀，只是运气太差了。
　　他不习惯直面幸福，所以此刻，巨大的不安充斥在心头，但即使这样……

　　“钟南。”苏尚回头：“我爱你，非常爱你。”
　　钟南望着苏尚：“…..我知道。”他笑着说，笑容有些虚弱。
　　“嗯。”苏尚点点头：“要吃点能量棒吗？”
　　“等会儿吧。”

　　钟南面前的通讯屏亮了，先是闪现黑白雪花，随后开始显示一条条全都由符号组成的信息。
　　“地下军事信息台？”苏尚问。
　　“对。”
　　“上面怎么说？”
　　钟南仔细查看着符号信息。
　　“这周围有不少战场，因此大部分空间站都关闭了。不过有个战场刚刚宣布休战，周围的航道暂时可以通行。”
　　“顺着航道可以去哪里？”
　　“最近的、有人居住的着陆点是翼己二星，不确定他们是否接受避难，但理论上用我们的β星通行证应该没问题。要去吗？”
　　中转站的混乱情况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而周围的战局也是他们所无法预测的。
　　“你的伤口真的不需要立刻处理吗？”苏尚问。
　　“这么点儿小伤，没事儿的。”
　　“飞过去要多久？”
　　“以这台飞行器的时速，大概3个小时左右。”
　　“好吧，那我们去翼己二。”
　　“行。你的β星通行证带在身上吗？”
　　“嗯。”苏尚的行李虽然落在了自己此前住的驿站，但船票、身份证件都带在了身上。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

　　钟南设置好了航道和目的地的坐标，小飞行器调转方向，朝翼己二飞去。
　　他们计划到了那边后先给钟南处理伤口，休整一下，再一起回到钟南的老家。
　　路上很顺利，钟南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以外，看上去状态尚可。
　　眼看着灰绿色的翼己二越来越近。

　　警报声袭来。
　　“飞行器的发动装置锁死了！”苏尚检查了仪表后说道。
　　“怎么会这样。”
　　“应该是被后台中控锁死的。”
　　“没事儿，我来试试强制启动。”
　　然而钟南试了几次后都无法再次启动发动机。
　　“引擎好像不是锁死，而是自动报废了…..”

　　翼己二的引力已经开始影响飞行器。这颗行星只有一个对外的空间站，而它位于星球的另一侧，按照飞行器此刻的状况他们是无法绕到空间站的，只得一边联系空间站一边试图控制飞行器。
　　空间站表示自己目前也无能为力，只能建议他们尝试强着落，预测着陆点是森林覆盖率很高的山区，有一定的难度。

　　失去了引擎，飞行器由于引力的作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向翼己二，很快便接近了大气层。
　　苏尚和钟南坐在驾驶舱里，紧紧握住彼此的手。
　　震动越来越剧烈，以飞行器的配置穿过翼己二的大气层没什么问题，他们只要在穿过大气层之后打开强着陆机翼，控制机翼让飞行器平稳着陆即可。
　　飞行器颤抖着穿过了大气层，飞速坠落着，地面云雾缭绕看不清地表状况，雷达也失灵了。苏尚启动了强着陆机翼，试图用机翼控制平衡，滑行降落。
　　这些在军校都学习演练过，虽然当时使用的是战机，但此刻控制民用飞行器应该也不成问题。
　　正当飞行器逐步开始平稳滑行时，视线中赫然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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