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和他的白马

作者:舍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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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袭1


      “小公爷来的不是时候,今夜这酒已经空了,菜也吃完了”

      为了不生事端,他们选择在空旷地扎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些酒菜就一早王武快马加鞭为自家将军备下的,现下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元安看过那满地的空酒瓶,还有油光瓦亮的菜碟,心想:老子是贪你那口吃食的人吗?

      “这把子肉看上去倒很肥美”

      元安虽有傲气却不多,浅淡的夸赞了一句,便空手抓起一块肥腻腻的肉丢进嘴里,吧唧两下就吞了,还兀自夸赞一番“美”,干脆把菜碟都端起来,只可惜太少了,几口就吃完,意犹未尽咂咂舌,遂又拿起只剩个底子的酒壶一饮而尽。

      “小公爷……”

      王武欲言又止……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看到自家将军的脸色再不敢再多言,这酒想必他也是买少了。

      几口酒菜而已啊,他怎么就觉得心里特别的不舒服,难道是让这小公爷捡了剩菜,面子挂不住?

      “去”

      见元安吃着香,司马元白大巴掌一挥,王武顿觉苦不堪言,不情不愿的去牵了马。

      “夜深了,将军唤他做甚去?”

      元安看着浓重的夜色,问出心中疑惑。
      司马元白的目光却始终在那个空酒瓶上。

      “喜欢吗?”

      “不讨厌”

      他以为他问的酒,他干脆利落的答,却不想他又说,

      “王武脚程快,天亮时便能让小公爷吃上热乎的把子肉”

      哈?

      如此体贴周到,倒不像是那个英明神武的护国大将军了。

      元安在心里发笑,浓烈的眼色在暗黑的夜里尤为明亮,此时夜色已深,等王武赶回来怕是要天亮,恰好到用早膳。

      可这肥腻腻的把子肉虽适合夜里饮酒,可不适合当早点,王武怕是要白跑这一趟。

      “哈欠~”

      肚子里有了肉又有了酒,虽不多,元安却还是满足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往草地上一躺,仰面对着夜空凝望。

      这样的日子很早时候他就向往过,一人、一马,踏上一条通往自由之路,没有顾虑和烦恼,也没有家仇与国恨。
      从此浪迹天涯任逍遥。

      可理想与现实总是相差甚远,他的家没了,他的国也变了,最终只留下孤身一人的他,还丢了原本的自己。

      这一刻的他惆怅满怀,却无处话凄凉。

      “这一路也未免有些太过安静”

      沉稳的语气不像是不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话,司马元白听在耳中,思绪却飘到了远处,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依照定律,和亲之路必然受阻,这一路上定然会少不了遇到各路妖魔鬼怪,而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平浪静。

      如若元安国和漠北真的和亲成功,两国交好,也会成为某些人前进的阻力。

      与敬安王是,与漠北王亦然。

      敬安王是与皇帝并齐的异姓王,曾与皇帝共创元安国天下,至于为何没有坐上皇位,那还要由国公爷说起,此事说来复杂,不说也罢。

      但说一下漠北王。

      漠北王一生只娶了一位王妃,生了三个公主,长公主塔塔尔英吉、二公主塔塔尔桑吉、三公主塔塔尔诺吉。

      元安要嫁的便是长公主塔塔尔英吉的次子塔塔尔那古斯毕严,毕严的父亲便是漠北王的第一将军那古斯洛格萨。

      洛格萨,此人骁勇无敌,在前世元安就与洛格萨在沙场上多次兵戎相见,两人旗鼓相当,如若不是元安巧用心计,也不会逼得洛格萨娶了长公主英吉,而使得三公主诺言嫉妒生恨,因而篡位谋权逼死了漠北王。

      如此想来,朱元安与毕严的婚约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蓄意而为,而现在又会是谁在扮演着前世元安的角色?
      是司马元白吗?
      可与眼下的事态,想必司马元白还没有见过漠北王。

      元安的思绪混乱一片,或许他的重生也并不是机缘巧合,可上天既然让他重生回到了元安城,却又不是原先的元安城,也不再是身为元安,究竟是何用意?

      再观眼下这风平浪静之势,怕是有甚端倪是元安所不知道的,所以他还是直白的讲出心中疑惑。

      “太过安静了”

      “咕咕、咕咕、咕咕”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树林中才传出猫头鹰咕噜叫过几声,惊起一片飞鸟,那些鸟儿四处乱撞发出霹雳吧啦的响声。

      响声持续了很久,最终消失在北边的丛林,夜晚又恢复之前的宁静,只听到偶尔传来的蛙鸣和蛐蛐音。

      “第三批”

      司马元白答非所问。

      “哦?”

      元安又伸了个懒腰,把双手垫在脑后疑惑的看着司马元白。

      司马元白被他那不经意的一眼仿佛看穿了内心深处的狡诈,一时无言,可朱元安眼中的探寻之意太过明显,司马元白想要装作视而不见都不行。

      沉默几秒,他向着黑夜里指了一个方向,只见浓重的夜色里几个高大的暗影拖着什么东西远离他们去往丛林深处。

      元安了然,他自己做将军的时候也喜欢这般悄无声息的做大事,想要保护的人断然不会让其受到一丝惊扰!

      可司马元白的真心有几分?

      但如此直白行事的大将军还莫名的有点招人喜欢,只是他这样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是当真瞧不上他这个有名无实的小公爷,觉得他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连最起码的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弱鸡崽子?

      “其实将军大可不必”……不必那么刻意小心提防

      俗话说,明剑好躲暗箭难防,再过小心翼翼也无法避免别有用心之人的刻意而为。

      此时的朱元安也早已不是原来的朱元安,而是换了一个魂魄在内里,现在的朱元安论才能武艺怕是不会输给司马元白,只是这诡异之事又怎能讲出来,即便讲了又有谁会信呢?

      司马元白哪里会懂元安的本心,他只是单纯的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如何护他周全罢了。

      “小公爷若出事,本将军便是元安国的罪人”

      他满心想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大事,哪里掺杂了什么私人感情。

      如若论私情,那他与朱元安也只有仇恨而没有感情,他要将那个冬日的屈辱之仇算到朱元安的脑袋上。

      另一方面则是他以为朱元安会同他想的那样去抗争,可却并没有,他只是已然接受现实,还一再表明自己只想安详躺平做个普通人,不争皇权也不参政。

      这就让司马元白的内心有点不愉快,他一腔热血的帮他谋权,而他却平淡无波澜,只静静的旁观,怎么行?

      “做甚答应和亲这荒谬之事?”

      也难为这大将军能忍上几日才问出心中疑惑。

      可元安却不想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依将军之见闻,若漠北大军十万压境,欲取我要塞,我军只五千守城将士镇守边关,且无援军,定当如何?”

      这场景似曾相识,司马元白未做多想,就直接回答:“弃城”,说完便也觉得自己答的有些太痛快,于是又说:“在大军攻城之前撤出城中百姓,留空城给敌军,再杀回马枪拼死一搏,英勇效忠”,如此也算是完美之举。

      元安没有过多评判,而是又问:“若时间紧迫,百姓之数众多,五千将士势单力薄,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司马元白还从未遇见过,他所镇守的边关几乎都是空城,也因边关难守常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最多的无非就是百十户人家,可真要遇到这种情况,“人在城在,誓死抵抗,英勇效忠!”

      说到底就是要誓死保家卫国,这何不是种愚忠的表现,其结果就是妄自丢掉五千将士和城中百姓性命只换得四个字:英勇效忠。

      “不然”
      元安否定了他的说辞。
      “我欲遣数十人至敌军营中散播谣言:援军离城不过数百米,只待大军入城杀之,此要塞乃饵,意在请君入瓮。再遣数十人至临城借兵,且当援军震慑四方,保城亦保命”

      杀人当以诛心为上,拼死为下策!愚忠之举乃下下策!

      司马元白听过朱元安一番言论后沉默了,身先士卒为国之死乃壮举,如此按照元安的说辞,谋士为上武将为末,保家卫国单凭一张利嘴当可行,那还要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夫做甚!

      再者世间少有两全其美之事,依照朱元安的想法想必也是天方夜谭,既要保城又要保命谈何容易?

      “一朝功名成万骨骷,那五千将士足有三千余多洒血异乡,若领军之人能以谋划在前再让其拼送性命,当能保……全所有”

      话音突然止住,元安突然意识到,有时候愚忠也未必是件错事。

      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成了负累。

      可如若他那时候与那五千将士全部拼死在了边疆异土之上,便再没有后来之事……

      世间之事实则难料,当以何定论?

      太平盛世的背后是无数人的无畏牺牲换来的,元安历经过家破国丧适才明白单凭一条性命护不住整个国家,更护不住自己想守护的。

      他祖父如此,父亲亦如此,待到他时更是如此,沙场点兵一切皆都身不由己。

      如今的司马元白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一心以拼死之心守护自己想守护的,最后竟是连自己的命都没能守住。

      时过境迁,如今身为一个局外人倒是把前尘往事看了个通透。

      如若当时的自己能晓得变通之法,那几千将士也不会洒血异乡,现下也早已跟妻儿团圆,那万千的边城百姓也不会流离失所客死异乡。

      瞧啊,这命运之事本就相互矛盾不是!

      而作为君王的野心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满足,元安国从最初的南北三千丈扩展到七千丈之远,也是无数将士的尸骨堆砌而成的,而整个漠北宽度不小于半个元安国,如此大的野心势必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明日即可抵达汉州城,再为小公爷寻个好住处好生休整,今夜就且先委屈小公爷与本将军餐风露宿了”

      司马元白想着定是自己安排不周翔,才让朱元安有了不适之感,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哪里受得住这般颠沛流离之苦,如今胡思乱想也属正常。

      “无妨,戏说往事,全当醉梦一场”

      且当前世的那二十几年做了一场将军梦。
      如今只是梦醒了,那些前尘往事便也就不复存在。

      气氛突然压抑到极点,司马元白想要安慰却无从讲起,他并不能理解朱元安的短暂忧愁从何而来。
      当初的世家公子突然改变画风还让他多少有点不适应。

      两人正沉思中,一护卫匆忙来报,“禀将军,不出将军所料,送亲队伍果然遇袭,佯装朱小公爷的侍从被人掳走不知去向”。

      出元安城后司马元白也是为了安全起见才提前做了部署。
      出城不久他便遣了大部队先行半日,只他带着少数护卫和朱元安改小路轻装简行。

      此刻听到“小公爷”被掳,也是在意料之中。

      “可知何人为之”,朱元安先一步问出心中疑惑。

      护卫看过司马元白一眼,才不仅不慢的回答:“尚不明确,来人武功高强不像是官家之人,倒像是江湖门派,长田副将已带人追击,还请将军和小公爷小心为上”

      司马元白这才开了口,话是对朱元安说的,“这是守城大将严苛的义子,严靖贤”

      元安略加思索了一下才明白为何司马元白要故意说出对方的身份,可他只是牵唇一笑并未做出回应。

      司马元白看不出朱元安的态度,只能先将严靖贤打发走。

      “退下吧”

      “喏”

      严靖贤走后,司马元白才问朱元安,“掳人之事小公爷如何看?”

      想必是之前朱元安的那番言论叫他记在了心上,记恨朱元安说他有勇无谋的愚忠之举,如今大敌当前竟叫朱元安出对策。

      “呵”

      元安轻呵一声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徐徐夜风,哼起无名小调,竟是不予理会。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闲适生活他还没有开始享受,怎么能再去管那些闲事。

      “若危机来临你只管逃命便是”

      过了些时辰,司马元白再次开口,却竟是说叫他直接逃,而不是我誓死保护你,又或者请元安顾全大局不要跑。

      就当司马元白以为朱元安不会回应的时候却听到他轻悠悠的说:“将军大可放心,抵达漠北之前小爷我是不会逃的,定也不会叫将军为难,漠北那小世子英俊潇洒,怎能不见上一面”。

      “咳咳……”

      司马元白被一口风呛噎到,他那是怕他逃的意思吗?他意图这么明显他还看不出来吗?难道说他是真想嫁给那个什么长公主次子做世子妃不成?

      相比较做世子妃,是不是做将军夫人会更香呢,不仅可以远离皇权争斗,还可以游山玩水……

      这样的想法一出,司马元白立时想要拿刀自刎,起初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现下已经悄然发生转变,且不说他与朱元安身份有异,就算是没有任何阻拦两人怕也是合不到一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这边司马元白内心争斗厉害,那边朱元安已经开始打着拍子哼着小调。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元安的情绪复杂的就像是一个快要决堤的关口,冲破牢笼的鸟儿,虽身不由已,心却早已向往自由。

      回想起那十年征战沙场之景仿若是一场梦,现在回想起来只当得起七个字“年少轻狂壮豪情”,那时元安还是个毛头小子,竟就敢拿起武器征战沙场,只当是刚出笼的战狼,誓死如归,却从没想过金戈铁马唯梦寻,当一切归于安然之时,是否又会恢复如初?

      想必是对方还未察觉自己掳错了人,后半夜便安生了许多。

      次日清晨,元安醒来果真看见王武憋屈着一张脸端着伙食盘侯在他车辇外。

      “可有何不妥?”

      元安是个直性子,见不得王武这般小家子模样,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王武哪里是因为被使唤去买把子肉才憋屈难受的,他是因为回来时正巧撞见自家将军抱着熟睡的小公爷上马车才会如此。

      想他们将军英明神武,怎么会做出如此举动,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不多时军营里怕是就会传开,把将军好喜男色的传言坐实了,他们威武大将军的颜面何存啊!

      “卑职不敢”

      王武忙低下头隐藏自己的情绪,把手中的食盘奉上。

      看着那满是油光还冒着热气的把子肉,元安却只甩给他两个字,“腻了”,便又躺回去。

      汉州城,离元安皇城不过五六日脚程,却不同于皇城那般繁华。
      偌大个城却门庭冷落,泥泞不堪。
      走在进城的路上,元安只觉自己是坐在了囚车之上,一路颠簸,整个人都快被颠簸散开。

      “小公爷,前方道路坍塌未曾修缮,车马难行,请小公爷与本将军纵马前行”

      还未等元安提出骑马的要求,司马元白就先开了口。
      元安撩开帘子看到的就是立与马上的司马元白,高大的身影需要他仰视才能看的清。

      此刻的司马元白也只有‘俊雅无双’四字来形容,若再穿着铠甲手持利剑想必更加风姿卓越无人能及。

      元安暗自吞咽了一下口水,“给我一匹马”,声音细腻如丝。

      “马?”

      司马元白虽没有听懂却是听清楚了,朱元安想要一匹马,可在他了解范围,这朱元安并不善骑射,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当然是只坐车出行才能彰显身份,如今却主动要求骑马,只以为他是听错了。

      “小公爷可是说想要骑马?”

      车马声骤然停歇,司马元白才听到元安在说:“将军与我同为男子,立一匹马头实则难堪,给我一匹马我独骑即可”

      哈?原来是考虑到自己的面子!
      司马元白擅自理解完其深意立即翻身下马变做马夫。

      “此路难行,还请小公爷委屈一二,且由本将军亲自为小公爷牵马引路,如此小公爷也不必介怀他人眼光”

      元安翻过一记白眼,他已活过两世却还没与人同乘过,也没有让谁牵过马,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头。

      “实则是无马再与小公爷,只得委屈小公爷”

      司马元白又独自解释了一翻,元安到是不觉得自己委屈,只见那匹马偏着脑袋、蹬着马蹄、吐着舌头,倒是蛮不情愿的。

      “那就有劳将军了”

      话虽如此说,可心中想的却是:你丫脑子莫不是有病吧!我一堂堂六尺男儿骑马还要人牵,传出去是何等笑话!!!

      耿直的司马元白并不知他所想,遂还讲过一句:“此乃本将军之责,小公爷无需介怀”

      作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能将自己的爱马让与他人骑,这已经是极为大度宽容之事,还有什么可介怀的。

      当元安骑上马背的那一刻,他的心口突然发紧,像是有某种情绪即将冲破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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