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把那些角色都叉出去

作者:君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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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世界


      宣樾第一次入得此间时,行事颇为仓促,天罚降世,他以功德撑开结界,护住万物生灵便急忙去往天界了。

      如今第二次入得此间,他本以为散去的功德不会随着时间逆流而归入本体,但在他踏入人间时,功德却被天道如数奉还。

      宣樾觉察到此时不禁哑然失笑。

      功德归体,天地人间便无阻隔之物。

      不过,此间界面颇为繁复,神仙妖魔凡人都居于人间,几乎可称得上是鱼龙混杂。

      如此界面,便是他舍弃功德为人间设下屏障,怕是也无甚用处。

      若想要为人间设下屏障,首当其冲便是将妖魔自人间送回妖魔界,其余还得从长计议。

      但当务之急却并非这事。

      宣樾垂眸看向手中的凤鸟纹印,随即转头看向少阳派的方向。

      当务之急,是先寻故人。

      思定,宣樾便驾云往少阳山而去。

      宣樾到得少阳山时天色已晚,少阳派已闭门谢客,他停驻门前,看了看紧闭的门扉,召出昆仑镜,将其化作一方拜帖,悄然送到了秘境。

      与此同时,白日里才随少阳派恒阳游历归来的昊辰,正在封印秘境。

      但封印未至半途,昊辰的仙力便被一凭空飞来之物打断。

      昊辰定睛一看,却见是一份拜帖,便皱着眉头抬手去接,但就在他抬手时,那拜帖却倏然化作一方圆镜,映照出寥寥几字:

      故人来访,请君一晤。

      寥寥几字在片刻之后化作流光消逝,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硕大的图样,凤鸟图腾。

      昊辰心下一动,当即袍袖一挥将那圆镜收入袖中,将结界稳固,便落至地面。

      只是不待他站定,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什么人?!如此大胆擅闯我少阳秘境?!”

      昊辰眉头一皱,随即转身,与匆匆而来的三人行礼。

      “弟子昊辰拜见掌门师叔,影红师叔,和阳师叔,先前匆匆一见,未能拜见诸位师长,还望恕弟子失礼。”

      掌门褚磊摆了摆手:“免了免了,你跟你师父稳固秘境结界在先,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褚磊话音方落,静伫一旁的楚影红说道:“恒阳师兄十年前收你为徒时,你还全无根基,想不到闭关十年之后,你的修为竟然精进到如此地步。”

      “之前见你封结界时的身手,可见你早已突破少阳阳厥功第十层,而旭阳峰大道无情诀也已经有所成了?”和阳长老虽是询问口吻,心下却是有几分肯定。

      昊辰态度谦逊:“弟子不才,才领悟大道无情诀真意,被师父准许归来。”

      “你不用谦虚了。”褚磊道,“你这么年轻就有如此修为,不愧是我恒阳师兄的得意弟子啊!”

      “恒阳师兄,还在旭阳峰脱不开身吧?”思及秘境结界,褚磊不免有些忧虑。

      “秘境结界的阵眼在我旭阳峰,师父需闭关数日,以安秘境结界。”昊辰回道。

      说到这里,昊辰不由得想到袖中圆镜,便抬手与褚磊禀报:“掌门师叔,眼下结界已封,弟子还有要事,便先行告退了,还望各位师叔恕罪。”

      “要事?”褚磊颇为疑惑,眼下这唯一的要事不是稳固结界吗?

      昊辰道:“回师叔,少阳山门外,弟子有一故人来访,须得前去与之一见。”

      “故人?”三人颇为惊异,什么故人这么晚了才来?

      楚影红道:“既是你的故人,请进来便是,来者是客,我少阳派当一尽待客之道。”

      昊辰微微颔首,抬手行礼:“如此,便多谢各位师叔了。”

      三人浅浅一笑,转身便往来处行去。

      在这三人离去之后,昊辰便将袖中圆镜取出,那圆镜在得到自由之后浮于半空之中,未及片刻便光芒大盛,而在那光芒之中,却是凭空出现一人。

      昊辰定睛一看,不禁心下一紧。

      来人手持圆镜落于他身前,旋即抬眸,眼神淡淡向看来,在那人看着昊辰时,他亦在打量着那人。

      此人身形修长,着一身碧色袍服,眉目如画,容色可称绝世,只是那双眼却是淡然而空洞,仿佛什么都入不得他眼中一般。

      可是……这一身灿金色的功德,与通体透出的纯粹神息却又说明了,他眼前这人,是个神族,且绝非寻常。

      宣樾站定,对着昊辰抬手行礼:“神界四重天之主宣樾,见过柏麟帝君。”

      昊辰……柏麟帝君一怔,旋即问道:“神界……你非此界中人?!”

      宣樾放下手,抬眸直视眼前人:“是。”

      “君非此界中人,那敢问君来此是为何事?”柏麟帝君神色凝重起来。

      宣樾淡淡道:“帝君勿忧,并无甚大事,宣樾只是前来履行与帝君的一个约定。”

      柏麟帝君疑惑:“什么约定?”

      柏麟帝君出言相问,宣樾却是不愿答了,他运转神力以瞬息之间到得柏麟帝君身前,将昆仑镜往柏麟帝君胸前一按,便划破手指,将一滴指尖血混合着神力注入昆仑镜内。

      待这些举动做完,宣樾往后退了一步,以神力催动昆仑镜,襄助柏麟帝君回忆起那许多前尘往事。

      柏麟帝君下意识闭上眼,但在他闭上眼之后,最先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是久久未见的故人,罗睺计都。

      “……只盼有朝一日能够报当年之仇,要我们摒弃杀意,悔过自新?今日我就让他们亲口来问问你,你种下的恶果,何时自食?!”

      中天神殿内,入眼俱是修罗之灵,三十六天罡宝镜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一身红衣战甲的修罗化作一身白衣的天界战神,以其强横修为,找出鸿蒙熔炉,致使熔炉之火落入人间……

      他看到,自己现身站定于熔炉之下,垂眸看向人间,但见人间升起莹白屏障,将熔炉之火尽数抵挡,紧接着龙吟声响彻天地。

      玄色巨龙自人间入得天界,张口将鸿蒙熔炉鲸吞入体,舍弃自身护下天地之间万物生灵。

      巨龙落地,化作人形,被冰霜覆盖,在那冰霜即将到得面部时,他抬眸淡淡看了自己与罗睺计都一眼。

      只这一个眼神,便令他的心又酸又涩。

      在此人之后,宣樾由外入内,与他行礼:“他名湛渊,是神界四重天之主,是我的君主……”

      湛渊……

      柏麟帝君蓦然睁开眼睛,他惊疑不定看向对面,宣樾见他醒来,神色不变抬手与他行礼:“晚辈宣樾,拜见白帝陛下。”

      “免礼。”柏麟帝君听见自己道。

      宣樾闻言,当即放下手,手腕翻转召回昆仑镜,便静静立于柏麟帝君身前。

      柏麟帝君思索良久,终是提步行至宣樾身侧:“随我来。”

      话音落下,柏麟帝君一马当先扬长而去。

      宣樾转身,跟在柏麟帝君身后,与他一同入得旭阳峰内。

      待入得旭阳峰住处,柏麟帝君在宣樾落座之后,抬手布下结界,便直言问道:“时间逆流,万物归元,那渊儿现下如何了?”

      宣樾回道:“晚辈不知。”

      “你既说要等他,为何会不知他的处境?”柏麟帝君颇为疑惑,在他看到的记忆里,宣樾却实是说了要在人间等待湛渊的啊,既然要等,为何不知他如今境况呢?

      “晚辈一直在等他。”宣樾道。

      听闻此言,柏麟帝君不禁问道:“可曾想过去找他?”

      宣樾微微摇头:“初时想过,后来便不曾了……我既说了等他,便只需静静等候便好,他素来重诺,答应过我的事,无论是生或死,他都一定会做到。”

      “渊儿学的第一个词便是一诺千金,他自然是重诺的,话说回来……”柏麟帝君哑然一笑,提起茶壶给宣樾斟茶,旋即便又说起另一件事:“你怎会突然到此?”

      宣樾并拢双指布下一重结界,便端起茶水轻抿了抿,才又道:“昆仑山沉溺棋局的那位时刻都在观察您的一举一动,晚辈前来寻您,是为问询一件事。”

      柏麟帝君颇为惊异,似宣樾这般竟然也有事相问?

      “禹司凤体内属于您的东西,您是如何打算的?”宣樾淡淡说道。

      柏麟帝君闻言却是冷冷一笑:“既被夺走,那毁了便是。”

      “我虽是为臣属,但也做了万年帝君,这天界在我治下已有万载,而今万年期满,那帝运于我也无用。”

      宣樾闻言,手中凭空化出一块玄色玉骨,将其递到柏麟帝君面前:“此前递拜帖时,晚辈隐匿身形去了一趟禹司凤的居所,将此物取了出来,是毁是留,便看帝君意愿。”

      柏麟帝君接过,置于手中把玩片刻,旋即浅浅一笑,手上骤然用力,便将那玉骨毁去。

      “你入此间,不仅仅只有这一件事吧?”毁去玉骨之后,柏麟帝君抬眼看向宣樾。

      宣樾颔首:“帝君既然已毁去帝运,那晚辈有一事,望请帝君出手相助。”

      “是何事体?”柏麟帝君正色道。

      “寻仙问道之人晚辈将其称作半仙,人间除却凡人之外,还有半仙与各路神仙妖魔,可称鱼龙混杂,致使人间混乱不堪,晚辈欲涤荡人间,将半仙与各路神仙妖魔都清理出人间,设下结界将人间笼罩。”宣樾淡淡说道。

      “鸿蒙熔炉被罗睺计都倾覆,天罚真火落入人间,人间生灵涂炭……这种事,我不会再让其发生第二次!”

      “神仙与妖魔之争,不该祸及苍生。”柏麟帝君一手握拳,神色凝重,“但神仙可归入天界,妖魔亦可归入妖魔界,可半仙虽寻仙问道,但归根结底,不同于凡人亦不同于神仙,他们若被清理出人间,你欲如何安置?”

      人间修仙之人不在少数,神仙妖魔可清理出人间,但那些修仙之人,终归是一道难题。

      “创一个修仙界安置他们便可。”宣樾淡淡道。

      柏麟帝君无奈一笑:“你这话说得可太容易了,只怕做起来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吧?”

      宣樾亦是轻叹一声:“的确不容易,但也不难就是了,只是我还想再看一看。”

      “看什么?”柏麟帝君问道。

      宣樾黯然起身,负手立于窗边,抬眸看向远方。

      柏麟帝君心下了然,便起身行至宣樾身侧,与他道:“若是想看,再过几日便是这簪花大会,你我同去,如何?”

      “那敢问帝君,晚辈以何名义前去?”宣樾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柏麟帝君,问道。

      柏麟帝君温声说道:“你若愿意,可称我一声师父。”

      师父……

      宣樾有许多年不曾听到这个称谓了,他默然转头,看向远方,眉眼间染上淡淡的忧伤,良久,他道:“我还是称您一声叔父吧!”

      柏麟帝君见他神情忧伤,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他微微颔首:“可。”

      “不过为掩人耳目,平日里便称我一声兄长吧,我此时尚是凡人昊辰,你一声兄长,我还是当得起的。”柏麟帝君思及此时身份,便提议道。

      宣樾转身,抬手与柏麟帝君行礼:“如此,晚辈便僭越了,兄长。”

      柏麟帝君抬手轻抚过宣樾的额角鬓发,温声道:“无需多礼。”

      人间时间流逝较快,未过多久,便是旭日初升。

      宣樾抬手撤去结界之后,昊辰亦是将自己布下的结界撤回,领着宣樾便往首阳峰上首阳堂行去。

      今日乃是人间仙门四年一次的簪花大会,五大修仙门派齐聚一堂,由浮玉岛东方岛主前来抽签。

      “今年这个花呢,就是鹿台山上作乱的妖物,附近的居民被残害者已有数十,见者皆言妖翅张开足有五丈,叫声像小孩的哭声……”东方岛主行至木箱旁,于在座众人介绍此次簪花大会的任务。

      东方岛主方才介绍过妖物,首阳堂外便有人窃窃私语。

      轩辕派灵石长老便厉声斥道:“哪儿来的鼠辈在那儿窥视?给我滚出来!”

      堂内众人神色一变,纷纷转头看向门外。

      门外,褚玲珑与钟敏言纷纷扶额。

      堂内,褚磊神色一凛,眼中却染上一丝无奈:“还不给我出来!”

      褚玲珑与钟敏言踏进门内,众人淡淡扫了一眼,便又正了神色。

      这摘花任务凡到场者皆得参与,钟敏言便题了自己与褚璇玑的名讳,随后便站到了少阳派的队列。

      东方岛主取出签筹当众念过,便将其送至其所属门派,最后一个签筹,便是那如今尚在明霞洞内的褚璇玑。

      抽签结束,各门各派便归于住处,昊辰携宣樾归于旭阳峰。

      “你可要与我同行前往鹿台山?”甫一踏入旭阳峰,昊辰便问及此事。

      宣樾面露难色,他纠结片刻,与昊辰说道:“回兄长,日前我来少阳山时途经鹿台山,见有妖物伤人,便将之除去了。”

      正是因着在鹿台山耽搁了片刻,是以宣樾到少阳山时才会已是夜深人静之时。

      昊辰眉头一皱,宣樾所言他自是信的,只是……若宣樾已除去妖物,那为何簪花大会之上还会有这个任务?

      “既然簪花大会有此任务,你不妨再与我一同前去看看,如何?”昊辰道。

      宣樾颔首:“嗯。”

      昊辰稍作收整,便领着宣樾去了少阳山门。

      山门外,楚影红与东方岛主站在褚磊身侧,而褚磊正站在褚璇玑面前说着什么,抬眸见昊辰领着宣樾前来,便问询道:“这便是你昨日里说的故人?”

      昊辰抬手对褚磊行礼,与褚磊介绍道:“是,这是舍弟,名讳怀行,怀行,快见过褚掌门、影红长老与东方岛主。”

      宣樾依言而行,抬手交叠垂眸颔首,与三位见礼:“重寰宫宣怀行,见过褚掌门、长老、东方岛主。”

      “重寰宫?”三人面面相觑,修仙五大门派只有轩辕派、少阳派、离泽宫、点睛谷、浮玉岛五个,几时出来了一个重寰宫啊?

      宣樾放下手,淡淡说道:“重寰宫不同于五大修仙门派,重寰宫隐于山野,且不似其余门派一般广纳门徒,重寰宫中只有一师一徒,非有百年不可入世,是以不为人知。”

      “那不知阁下前来是为何事?”褚磊问道。

      宣樾回道:“日前我师证道而去,宫中只余我一人,我便入世欲游历天下,听闻兄长师从少阳派,便冒昧前来贵派造访,还请见谅。”

      褚磊摆摆手:“无碍无碍,怀行公子骤然入世,举目无亲,入我少阳派寻故人一叙,人之常情。”

      宣樾闻言便又抬手行礼:“如此便多谢掌门宽宏大量了。”

      褚磊笑道:“公子客气了。”

      一番叙话之后,褚磊看了看站在面前的小女儿,心下颇觉无奈。

      而此时,褚璇玑还愣愣的看着宣樾,她看了有一会儿,才呆呆的道:“你长得真好看!”

      褚磊登时一阵无言。

      楚影红与东方岛主亦是一阵轻笑,旋即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向宣樾。

      少年人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着一身青衣,身形修长,眉目如画,姿容绝世,真真是好看到了极致。

      宣樾打量褚璇玑片刻后浅浅一笑,这笑容如晴光映雪,更是令人怔然失神。

      他看了看在场众人,耳尖微红往后退了几步,默默站在昊辰身侧。

      昊辰无奈一笑,与褚磊提议道:“掌门师叔,不如我来带璇玑师妹吧!”

      褚磊无奈看了褚璇玑一眼,又看向宣樾,最后将目光落在昊辰身上:“那宣公子该当如何?”

      昊辰闻言,便抬手轻拍了拍宣樾的肩膀。

      宣樾与他对视一眼,心下了然,便转头看向褚掌门:“褚掌门,怀行先失陪了。”

      褚掌门面露疑惑,这位宣怀行与昊辰同行来此,不是要与他们一同去往鹿台山下鹿台镇上?怎的突然要走了?

      话音方落,宣樾手掌一翻,手中便握有一截剑柄,剑柄现于众人眼前,顿时便令他们瞠目结舌。

      “这剑当真奇特,只见剑柄,却不见长剑剑身。”东方岛主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命剑,不免惊叹。

      “有影无形,精致优雅,与宣公子当真绝配。”楚影红亦满含欣赏。

      “不知此剑何名?”褚磊静静看了片刻,出言问道。

      宣樾回道:“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承影便是剑名。”

      “兄长。”宣樾转向昊辰,执剑行礼,“怀行先行一步。”

      昊辰点点头,宣樾又与褚磊等人行过礼,其身形便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见宣樾转身离开,褚磊便转向褚璇玑道:“如此,便由你师兄来带你。”

      话音落下,褚磊便转身御剑离去。

      一众修仙之人到得鹿台镇时,宣樾已在镇内等候许久,见昊辰与褚磊等人前来,便上前几步行至昊辰身侧。

      “兄长。”

      昊辰转头,面含笑意与他点头:“你到了有许久了吧?”

      宣樾眉峰微挑,眼中难得多了几分少年意气:“也没多久,只是比兄长早到了片刻而已。”

      就在二人叙话之时,鹿台镇的里长便请褚磊一行人往人群之中行去。

      宣樾行于昊辰身侧,与他一同行入人群之中,一见那受妖物所害之人,顿时便皱紧了眉头。

      昊辰见他眉头紧锁,不禁问道:“怎么了?”

      宣樾抬眸看向昊辰,传音入耳:“昨日我送他一家下山安顿时,他还活得好好的。”

      昊辰登时一怔。

      难怪昨日宣樾深夜前来,原是除妖之后又将凡人妥帖安顿才前来少阳派,可是这些凡人得他安顿,该是平平安安的才是,怎会为妖物所害?

      宣樾眸色微沉,提步行至担架一侧,屈膝蹲下,抬手置于受害者上方,一缕青色神力便被他送入死者体内。

      神力流转,宣樾细细探看过死者昨日的记忆,便撤回神力,抬手交叠,郑重其事对死者行礼。

      原本交谈的众人见他此举,纷纷停下谈论转头看向宣樾。

      却见他行过礼后直起身:“吾失礼了,请君见谅,愿君一路走好,来世安稳。”

      宣樾放下手,便又行至昊辰身侧,与他传音:“魂魄尚在,但记忆一片空白,可见死前曾受人操控。”

      昊辰闻言,眼神顿时冷了几分,与宣樾传音。

      “枉死之人魂魄会在人世七天,七天之后才会归焚如城饮忘川水入轮回。”

      宣樾默然无言,不再说了,然他方才举动,却已被此间众人尽收眼底。

      褚磊等人看了片刻,不禁眉头微皱,神色中染上几分不解。

      而一旁的里正与镇上众人,看着宣樾的目光却是愈发和善。

      来世安稳……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不仅仅是对来世的祈愿,也是对这一辈子的希望啊!

      里正看了宣樾片刻,便请修仙之人去见那些曾见过妖物的人,宣樾默默无言跟在昊辰身后,目睹衙役将死者抬走。

      人群散开,楚影红转身行至褚璇玑与禹司凤身前吩咐道:“璇玑,你就和禹小侠去市集,置办抓蛊雕所需的东西吧。”

      二人应下,便转身往市集而去,楚影红转身跟上褚磊的脚步离开此地。

      见四周无人,昊辰转向宣樾:“这鹿台山上有不少妖族驻扎,此一次你欲如何?”

      “不如何。”宣樾神色淡淡,眼底却划过几分狠厉,“没有害人的妖族全数送回老家,害人的妖族以血偿血,以命抵命便可。”

      昊辰心下了然,但思及一众修仙门派之人,便不禁有些无奈:“修仙之人前来除妖,声势浩大,只怕是会打草惊蛇。”

      “所以你留在此地,我去处理那些妖族。”宣樾说完,并拢双指便要催动神力,然还不等他催动神力,昊辰便握住了他的手。

      “万事小心为上。”

      宣樾颔首:“嗯。”

      昊辰随即松开手,宣樾便消失在此地。

      在宣樾离去之后,昊辰便前去客栈之中休憩,脑海中却屡屡回想起此前修仙门派中人所言所行。

      首阳堂中,浮玉岛东方岛主说道:被残害者已有数十。

      老里正说:一行外乡人有五人,却只见一具尸首。

      鹿台镇因受妖祸困扰,里正广发告书求助各大修仙门派……

      数十,广发告书求助?

      呵!

      思及方才东方岛主举止言谈,再忆起首阳堂内种种,昊辰不禁冷哼一声,修仙之人居于山野,不入人间,可各门各派之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全无寻仙问道之人的半分风骨,这样的人……除却那一身不同于凡人的力量与寿数之外,与世间俗人又有何异?

      分明寻仙问道,却又一门心思勾心斗角,这样的人,又怎值得宣樾为其另辟一界?

      在神仙妖魔皆离开人间,人间界门鼎立之后,这芸芸众生,又何必再为妖魔之祸求助于人?

      届时,这所谓修仙之人,存与不存又有何意义?

      人间就该只是人间,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其实都不该来此……

      思及此,昊辰心中不禁有些怅然,但一个计划,已然在他心中成形。

      与此同时,宣樾已踏入鹿台山,他敛去一身神息,周身悄然溢散出些许妖气,妖气出现之时,他的眼瞳染上一抹红色,面颊之上也浮现出暗红色纹样。

      宣樾身上溢散而出的妖气渐渐浓厚起来,他却放轻了脚步,往山间行去。

      在他提步之时,一个巨大的结界,已将鹿台山彻底笼罩,这结界的出现,使得鹿台山蒙上了一层雾。

      这鹿台山上的蛊雕在他去少阳山时便已经除去,至于其他妖物……

      宣樾神色一凛,不着痕迹加快步伐,待得行至山顶时,他便敛去一身妖气,换做神息,将结界覆盖至山体之内,抬手结阵,将山间所有妖族尽数束缚在半空之中。

      “这鹿台山可真热闹。”宣樾看着一众妖族,一手托腮,态度颇为漫不经心,“有魔族有妖族还有鲛人族,还有未开化的妖物,可真真是热闹。”

      “你是何人?!”戴着面具的魔族堂主被神力束缚,顿时一惊。

      宣樾淡淡扫视过一众妖族,才道:“隐匿鹿台山的妖可真不少,由此可见,藏于人界的也不在少数,不知各位,可还记得自己来自何处?”

      宣樾一边召出昆仑镜查看在场妖族可曾伤及无辜,一边出言相问。

      魔族堂主一愣,心下生疑,此人问他们这个作甚?

      “是不记得了吗?”宣樾淡淡说道。

      一众妖族顿时慌乱起来,不管不顾挣扎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那魔族堂主被强行除去面具,神色顿时慌乱起来。

      宣樾不理不睬,继续除去其余妖族戴的面具。

      待得见一众妖魔真颜,宣樾淡淡说道:“何必如此慌乱?寡人只是请各位照照镜子而已。”

      寡人?!

      遍体鳞伤的鲛人亭奴闻此自称顿时一怔,自古以来称孤道寡者俱是为帝为君,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只是不知是天界的哪位神仙。

      昆仑镜现世,一一照过在座众多妖族,宣樾仔细看过镜中画面,在那些妖族全数照过镜子后,宣樾将镜子妥帖收好,便挥手召来神剑。

      神仙化作万刃,悬浮于许多曾伤及无辜的妖族头顶。

      亭奴看着便怔了神,疑惑漫上心头,他不禁想,透过方才那面镜子,这位神仙看到了什么?

      但他并未疑惑太久,因为很快,宣樾便又开口了。

      宣樾看了看半空中的承影剑,又看了看一众妖魔,才开口道:“寡人召出诸位之前,还想着若诸位不曾伤及无辜,便送诸位回归妖魔界,只是可惜呀,诸位手中沾满了无辜之人的因果,如此这般,便只能请诸位以血偿血,以命抵命了。”

      宣樾话音落下,悬浮于妖族头顶的利刃也随即落下,顷刻间便掠夺了众多妖魔的命。

      将曾杀生害命的妖族尽数除去之后,宣樾便将其余几位不曾伤及无辜的妖族送回来处。

      未过片刻,此地便已只有宣樾独立于此。

      宣樾将原本的结界撤回,又重新布下一个,旋即闭目敛神释出一身神息,安抚山中生灵。

      日落西沉,明月初升,宣樾自鹿台山返回镇上,此时市集还未散去,夜间亦是颇为热闹的。

      宣樾灵巧的穿过人群,往客栈行去。

      但不知何时,在他身边的凡人却是渐渐多了起来,他抬眸看去,白日里见过的老里正与镇上的数位百姓都聚在他身旁,看着他的目光尤其柔和。

      “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老里正态度慈祥和蔼,见宣樾一人,便想到他白日里对那死者来世的祝愿,看着宣樾的目光便更添几分宠爱。

      眼前这位小公子,与以往见过的修仙之人都不同。

      宣樾抬手与老里正行过礼才道:“见鹿台镇夜间颇为热闹,便出来走走看看。”

      老里正应了一声:“此时才刚入夜不久,集市还没散,小公子可要去逛逛?老朽虽看着年迈,但腿脚还行,可以为小公子引路。”

      宣樾闻言,顿时一阵纠结,他看了看一脸慈祥的老里正,又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众人,不禁想要推拒,但他方才抬起手,这抬起的手便被握住了。

      “舍弟年幼,叨扰各位了。”昊辰不知何时穿过人群来到宣樾身边,握住了他推拒的手,对着老里正颔首为礼。

      老里正见昊辰前来,四处张望一眼,目光停在正在制作糖人的小摊上,当即转身,步履轻快往那处走去,随手拿了两幅糖画,付了银钱,便又行至宣樾身前,不由分说将两幅糖画分别递给宣樾与昊辰。

      宣樾看着手中糖画,登时疑窦顿生,他们初来乍到,无功不受禄,这老里正为何给他这个?

      见宣樾目露疑惑,老里正却是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笑来:“小小糖人,是为感谢小公子。”

      “为何?”宣樾问道。

      老里正回忆起白日里的种种,不禁有些啼笑皆非:“鹿台山上有妖物作乱,受害者已命丧黄泉,死者为大,我等得见死者遗容,当有一丝敬畏之心,可我们却……”

      “公子乃修仙之人,对生死离别早已看淡,可您探查死者时,其举动却是饱含敬意。”

      “来世安稳……我活了这么多年,看到许多人离去,却从没有在哪里听过这四个字,是小公子点醒了我们。”

      老里正眼眶微红,与宣樾道:“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如此特别的人。”

      有求于人的时候,纵使他为一镇之长,亦要对人毕恭毕敬,但那些人不顾自己安危为他们降妖除魔,保护他们平安度日,他们本就该心存感激。

      可无论如何,宣樾是唯一一个,让这鹿台镇内所有百姓感觉到平等的人,不仅仅是因着他礼数周到,更是因着那随口一说的四个字。

      宣樾听闻老里正所言,心中颇为无奈,却是不经意间红了眼角。

      来世安稳,原来仅仅只因着这四个字……

      “我当不起……”宣樾说道。

      老里正笑了笑,言辞笃定:“这只是小小一个糖人而已。”

      老里正说完,抬手与二人行礼告别,宣樾抬手与他回礼,目送着老里正走远,在里正离开之后,围在他身旁的一众百姓便都拿出了一些吃的,不由分说塞到宣樾与昊辰怀中。

      “小公子长得好生俊俏,就是瘦了些,该多吃点儿。”

      “小公子除妖时可要小心些,那妖怪尤其凶残,记得躲在兄长身后,可莫要被伤到了。”

      “多谢小公子良言善意,我等获益匪浅。”

      “小公子如此特别,可千万不要变得和我们一样啊!”

      “去你的,净胡说。”

      ……

      一众凡人送上吃食便转身匆匆离去,不做停留,在他身侧,昊辰看着手中的糖人与怀中的诸多吃食,呆愣原地,心下巨震。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面对世人,直观人心。

      天界神仙与各路妖魔,甚至凡间修仙者都不太喜欢入这凡尘之中,因为凡尘之后还有俗世二字。

      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亦或是修仙之人,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寻仙问道之人,便该不染尘俗。

      可是却忘了,自己虽然寻仙问道,可到底还是人。

      既然是人,又如何能脱离世俗?

      既然一心寻仙问道,不欲染世俗凡尘,可不入世俗又要如何脱离世俗?

      昊辰低叹一声,把这些东西都妥帖收好,便与宣樾一道手持糖人往客栈行去。

      踏入客栈之中,昊辰将宣樾领进屋内,将那诸多吃的都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都说众生平等,可如你一般真正待众生平等的神,却寥寥无几。”昊辰看着宣樾将吃食放在桌上,为二人设下结界,便不由得开口道。

      看一个人不必看多久,只需看短短一天便足够了。

      只这一天时间,他便认识了宣樾此人。

      宣樾淡淡一笑,道:“是他教我的。”

      昊辰无奈道:“你若无心,他便是教,也是教不会的。”

      “明日各大修仙门派只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宣樾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昊辰的话,便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昊辰知他无言以复,便顺他的意,将话题移到鹿台山上:“这鹿台山上的妖族,都被你送走了?”

      宣樾回道:“伤害过无辜生灵的妖物永远留下了,其余的我已尽数送回来处,从此以后,鹿台山除却人间生灵之外,再无妖魔可通行!”

      “你在鹿台山设下了结界?”昊辰听闻他所言,不由得想到此前宣樾所言要设立屏障将人间笼罩的事。

      “不是。”宣樾道,“我只是在鹿台山设下了一个禁制。”

      “那些妖魔可能破了这个禁制?”昊辰问道。

      宣樾闻言,眼底隐隐流露出些许矜傲:“便是魔煞星与天帝出手也破不了。”

      这不是自负,这是对自身修为的知悉,宣樾一身功德此间神族无人能及,一身强横修为可灭杀此间天帝与魔煞星,他的实力强到即使天罚在身也敢与天帝一战,只是……

      “如若可以,我宁可不要这一身修为……”在那矜傲隐去之后,漫上眼中的是无奈与痛苦。

      昊辰闻言,心间不免有些酸涩。

      “你说要涤荡人间,便是由此开始吗?”昊辰问道。

      宣樾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以鹿台山为始,我会将藏匿人界的所有妖魔尽数清理出人界!”

      “人间容纳世间万物,你此举可会触怒天道?”昊辰不免担忧。

      自他执政以来,这人间便是鱼龙混杂混沌不清,他亦有心将妖魔驱逐出人界,可是却屡屡以失败告终,又碍于神仙不得插手人间事物的秩令,便只能令修仙门派斩妖除魔,以维护世间安宁。

      可天长日久,人心易变,这修仙之人也在岁月长河中不知不觉变了初心,细细想来,修仙门派兴起,还没过千年啊!

      人间屡屡遭受妖魔之祸,可凡人若不求上门,他们便不曾想过去人间看一看。

      “不会。”宣樾淡淡说道,“这世间有天界、妖魔界、人界,那兄长觉得,何谓人界?”

      “人界当以人为主。”昊辰回道。

      “不错。”宣樾颔首,“人界,以人为主,容纳世间万物,可人界容纳的万物之中,不该有各路妖魔!不然要天界与妖魔界何用?人界若容纳神仙妖魔,那还能称为人界吗?”

      昊辰登时便心头一震,是了,人界以人为主,若是人界任由妖魔横行,那如此界面,还能称之为人界吗?!

      宣樾接着道:“兄长可还记得,大世界中的人界,是容纳神仙妖族的!可在那里,居于人界的神仙是山神土地等等,入得人间的妖都恪守妖帝定下的规矩,从不伤生。”

      “后来人界兴盛,妖族便避世居于方外山,于山下设立界门,自此再未踏入人界。”

      昊辰忆及往昔,不禁会心一笑:“大世界中的神仙妖魔与此间的神仙妖魔,又岂能相提并论?”

      宣樾闻言却是笑了,他转头看向昊辰,定定问道:“为何不能相提并论?”

      “无论是在哪一方世界,神仙妖魔皆为同一种族,只是一方世界的神仙妖魔通晓世事恪守成规,而另一方世界的神仙妖魔难以教化肆意妄为而已,归根结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昊辰无奈轻叹一声,看向宣樾的目光却是越发柔和:“倒是我魔怔了,还要多谢怀行点破。”

      他初来乍到便遭遇算计,被封印了传承记忆与一身神力修为,成了天界的柏麟帝君,受人所控,不得解脱,他执政万年,人间初时清平,后来却屡屡被妖魔侵害。

      他其实,并非不曾想过教化妖魔,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魔族以修罗王为首,妖族虽有主,然其主奉修罗王为君,听命于修罗王,如此妖族与魔族,他又如何能教化得了?

      与其教化,不妨杀之永绝后患,以换得天上人间清平盛世。

      只是此时,终究是今非昔比了。

      “说起教化,若是易地而处,怀行欲如何行事?”昊辰转向宣樾,问起教化妖族的事。

      宣樾淡淡说道:“杀到妖族群龙无首,再敕封妖神入主妖界,以教化妖族。”

      “那若是魔族呢?”昊辰微笑着颔首,又问及魔族。

      宣樾依旧神色淡淡:“将魔族驱赶回魔域,设立界门屏障,将魔族与天界人间隔绝,令其永世不得出,久而久之他们便会习惯这样太平的日子,虽然骨子里依旧尚战,但有不少魔族会对战场厮杀心生畏惧,当那一部分魔族心生畏惧的时候,这教化便成了。”

      昊辰不禁连连点头:“你既有帝王之风,又有人间将相之骨。”

      宣樾亦是轻笑着道:“所以我可为臣,不可为帝。”

      他是个戾气很重的神仙,信奉以杀止杀以战止战,他虽然怜爱生命,但他掠夺生命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的。

      “你可为帝,只是你甘愿为臣。”昊辰抬手拍了拍宣樾的肩膀。

      “似我这般,若是为帝,只怕会是一代暴君。”宣樾漫不经心的拿起糖人轻轻咬下一点,甜蜜自舌尖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下意识便弯了弯眉眼。

      昊辰静静看他片刻,亦拿起糖人轻轻咬了一口。

      宣樾的一个行礼与一句“来世安稳”,唤醒了人们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受害之人的同情,他们对白日里的举动觉得有多不得体,对宣樾的喜欢便有多深。

      人者,仁也,他们本就或多或少都有仁爱之心,此后也会更加努力去维护自己心中良善。

      次日,修仙门派一行人往鹿台山进发,宣樾留于镇上,在与昊辰分别时,宣樾徒手绘制符阵印在昊辰手中。

      “兄长此去,一路小心!”

      昊辰郑重颔首,旋即转身立于褚磊身后。

      褚磊见宣樾徒手绘符,便也道:“宣公子年少有为,小小年纪便能徒手绘符了。”

      “小小年纪”的宣樾心下一震,面色却是微微红了些。

      他顿了顿,默然抬手行礼后,便转身迈入客栈之中。

      褚磊见宣樾转身离去,便也转身往鹿台山行去。

      一行人行进鹿台山,沿着山道进入,没走多久褚璇玑便道是脚崴了,褚磊便让褚璇玑、钟敏言与禹司凤三人在此稍作歇息。

      自己则与楚影红、东方岛主与昊辰一路入山去引妖物现身。

      在他们离去之后,藏匿木板车里的褚玲珑便自车上下来,禹司凤前行几步便飞身而起前去布阵。

      但他才绘出符阵,便被一股力量压得摔在地上。

      禹司凤摔倒在地之后,那力量便于瞬息之间退去,口中溢出些许鲜红。

      他一手撑地站起身来,可才站起身,一道屏障凭空出现,柔和却又不容抗拒地将他推至褚璇玑身后。

      那屏障随着禹司凤的退离,扩大到褚璇玑等人身前,便消失不见。

      褚璇玑心下好奇,抬手去碰,见什么也没有触碰到,她便挪了步子往那处靠近。

      一步、一步……那屏障仿佛是一个幻觉,在褚璇玑等人面前毫不存在,可那屏障却明晃晃的在禹司凤身前,不容他踏进鹿台山半步。

      而另一边,去引妖族的褚磊一行人缓步归来。

      褚璇玑一见,便往楚影红身边走去:“爹,姑姑,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已经有修仙之人先我们一步将这鹿台山上的妖物除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说到这里,楚影红也是颇感无奈。

      他们为了除妖准备许久,却不曾想,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将这鹿台山上的妖物尽数除去了。

      他们这一次前行,反倒像是去给人善后一般,入山查看有无遗漏小妖。

      “鹿台山的妖兽都被除了,那蛊雕呢?”褚玲珑听闻楚影红所言,便不由目露急切。

      没了蛊雕,他们要如何去寻蛊雕角,炼制落泪香?

      “玲珑……”褚璇玑此时也意识到了什么,抬手便握住了褚玲珑的手。

      “玲珑怎么会在这儿?”褚磊见两个女儿都在,不禁皱起了眉头,褚磊直直看向钟敏言,恨铁不成钢的轻哼一声:“又是你!”

      那一日钟敏言与褚玲珑入首阳堂,扬言要参加簪花大会,可题名时,钟敏言所书却是褚璇玑的名讳,如今褚玲珑在此,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带来的。

      钟敏言面露难色,抬手与褚磊行礼:“师父……”

      褚磊心中一阵无奈,他摇摇头,便与众人一同回鹿台镇。

      妖物已经被除,他们再留在此处,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早些回去。

      而与此同时,那居于鹿台山分坛的妖族尽数凭空消失的事情也已被天墟堂知悉,天墟堂已派遣妖族入鹿台镇,许多事情已经发生了转变。

      而此时的鹿台镇上,宣樾正饶有兴趣的闲逛,白日的鹿台镇与晚间的鹿台镇不同,相较于晚上,白日里人来人往的,倒是颇为热闹。

      宣樾有许久不曾亲身到得如此热闹的人间了,他随意寻了一处路边小摊坐下,要了几瓶酒酿便开始自斟自饮。

      不知何时,领桌上落座二人,宣樾转头淡淡瞥了一眼,见是熟人便将目光收回。

      褚磊等人白跑一趟,替除妖之人搜了一趟鹿台山后无功而返。

      禹司凤一行人没有拿到蛊雕角,褚璇玑此次得出明霞洞,本就是蒙混而来,待归去少阳,会被褚磊关入明霞洞内,是以在回去少阳之前,禹司凤便请她品尝这许多味道。

      宣樾在一旁静坐,偶然听得他们叙话,心下不禁暗忖:这褚璇玑亦是六识皆无之人,只是却与他颇为不同。

      第一个世界中,宣樾曾以自身为载体,渡湛渊入轮回转世历劫,那时的他便是六识皆无。

      这六识皆无,便是没有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

      那时的宣樾寄居于湛渊转世的识海之内,不辨颜色、不闻其声、不识其味、不嗅其香、身无所感、一无所知,形同木偶,随湛渊轮回百世,世世如此。

      褚璇玑虽被认为六识皆无,可她说到底并非没有六识,她只是没有六情罢了……

      只是,这原本没有的六情,在见到禹司凤的时候,便会油然而生,这也当真是奇了。

      宣樾将杯中酒酿饮尽,便起身告辞,只是他还未走出多远,鹿台镇的衙役便用囚车押解着一条鲛人自外行进,并且扬言道:

      “鹿台山上的水妖被抓住了!来看看,来看看鹿台山上抓住的水妖,水妖已经被我们抓住了……”

      鹿台镇上的人们跟着囚车一路行进,神情愤慨不平,要求杀死这一条伤痕累累的鲛人。

      宣樾停下脚步,转身越过一众狱卒看向囚车,在他清清冷冷的目光之下,狱卒下意识便停下了脚步,周围众人也都不约而同熄了声。

      宣樾静静看了一会儿,举步行至囚车旁,将车辕上的菜叶清理开来,便无所顾忌坐在那车辕之上。

      “鲛人族,你我昨日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你可还记得我?”宣樾坐在车辕之上,侧过身与鲛人说道。

      亭奴虚弱的点点头。

      宣樾淡淡颔首:“记得就好。”

      话音方落,宣樾便跳下车辕,站定之后抬手与众人见礼:“多有打扰,还请莫怪。”

      狱卒与一众凡人虽心存疑虑,却不曾过问宣樾口中的“一面之缘”,只抬手与他回礼:“小公子客气了。”

      宣樾放下手,与众人颔首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开。

      一众狱卒随即将囚车拉去镇上狱衙门前严加看管,宣樾隐匿身形在屋顶静坐,顺便旁观一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未过片刻,巡视及其看守的狱卒便被禹司凤点了睡穴。

      见狱卒尽数倒地,亭奴不禁抬头看向禹司凤,却见他淡淡说道:“跟我走。”

      亭奴神色复杂看了禹司凤一眼,便垂下头来,钟敏言这时也在一旁道:“我们是来救你的。”

      禹司凤与钟敏言救了亭奴便要离开,却不曾想会多了一群不速之客。

      钟敏言挡住袭来的敌人,转头与禹司凤道:“司凤带他走!”

      禹司凤静默片刻,面露犹豫,钟敏言便又道:“走啊!”

      禹司凤转身离去,而与此同时,在一旁放风的褚玲珑与褚璇玑二人却是出事了。

      宣樾静静看了片刻,挥手召来承影,握住剑柄飞身上前一剑将那妖族除去。

      他也当真是无聊透顶了才会想着玩“静观其变”和“不打草惊蛇”这种游戏,眼下本就已经是非常时刻,他怎的还会松懈了?!是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了?他在这世间要做的事还很多,而距离罗睺计都苏醒,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宣樾冷了脸,他将姐妹二人救下,而在此时,昊辰也已赶来。

      宣樾收剑入体,至昊辰身前站定,抬手与他见礼:“兄长。”

      昊辰低低应了一声,道:“有什么事,等回去再细说。”

      宣樾点点头,跟在昊辰身后离开此地,返回客栈。

      方才踏进歇脚的居室,宣樾便抬手布下结界。

      昊辰在案几一侧落座,待宣樾落座于自己对面之后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宣樾回道:“我无碍,我只是觉得,自己来浪费时间。”

      昊辰问道:“为何会如此觉得?”

      宣樾稍作思索,便启唇回道:“我欲在人间所行之事,您已知悉,”

      “我欲在天界所行之事,封印鸿蒙熔炉是为其一,此事已成;其二审判天帝,其三是与您一起等候明君出世,执掌天界!”

      “除却天界人间,我还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在焚如城,可我却在不知不觉中松懈下来。”

      “焚如城?”昊辰心头巨震,“你想整修轮回之路?!”

      宣樾颔首:“不错,不知您可还记得,众生六道?”

      昊辰稍作思索,出言相复:“天道、人道、阿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是为众生六道,是众生轮回的六大去处,即众生在这六道中轮回生死。”

      “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宣樾道:

      “人道以人为主;畜生道指的是飞禽走兽、蜎蠕虫蚁等;阿修罗道属于修罗;至于饿鬼道,则属于夜叉罗刹等鬼类;地狱道便是人间传言中的十八层地狱。”

      宣樾的话音刚落,昊辰便顿时忆起焚如城,这焚如城有天道、人道、畜生道与饿鬼道,却无阿修罗道和地狱道。

      六道不全,何以轮回?

      难怪修罗一族亡魂难以度化,都没有了修罗道,度化他们又有何用?

      昊辰无奈轻叹:“你并没有松懈下来,你只是一时之间忘了逼迫自己而已……”

      “你眼下你完全可以先处理了天界的事,再慢慢处理人间和焚如城的,你的时间很充裕,为什么要这么逼迫自己?”

      宣樾若不放心,大可以先料理了天界,待得除去了天帝,再慢慢来处理滞留藏匿人间的妖魔,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非要先处理了人间的事,再入天界料理一切,最后入得焚如城整修轮回路,这些安排本末倒置,昊辰突然间有些啼笑皆非。

      宣樾闻言顿时怔住了,他呆呆的看着昊辰,仿佛失去了反应能力一般。

      他在逼迫自己吗?没有吧?他什么时候逼迫自己了?

      昊辰心生无奈,他站起身至宣樾身旁落座,半是心疼半是慈爱的抱住了他。

      “傻孩子,你将自己逼迫的太紧了,他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我知道此间境况复杂,也明白你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可是你不能自乱阵脚,你我之间若真要有谁乱,那应当是我而不该是你。”

      “好好想想,先理出一个章程来,不要着急,还有我在。”

      柔和的话语传入耳中,宣樾走失已久的反应能力终于归来。

      是了啊,他在逼迫自己,在上一个世界时,他便在逼迫自己了。

      只是那时,无人点破,他也觉得自己和平常一般无二。

      如今到得这个世界,他又一次亲眼目睹湛渊神身消散,他终是慌了神,开始害怕起来。

      时间逆流,他不知道湛渊还在不在,他也不敢去找。

      他怕找不到自己会疯,更怕找到了会坏了湛渊历劫的命数,他只有等,也只能等。

      可无望空等,最是消磨心智,他等了太久,心性早已脆得和那一个糖人一般了。

      他满心担忧,却不敢去寻找,只能一个劲儿的逼迫自己,而如今,他终于把自己逼得慌了神。

      他将本末倒置,死死抓着人间不放,一门心思想要把所有妖魔清理出人间,将人界界门鼎立,让人间再也不会遭受天罚真火侵袭。

      可他却忘了,人间遭受的天罚真火是因何而来。

      如今终是忆起,却是百味杂陈于心。

      宣樾眼眶微红,眼角有泪珠滑落,他用力闭上眼睛,终是忍不住低泣出声。

      昊辰抬手轻拍宣樾的肩背,心下稍安。

      这傻孩子,终于是放过他自己了。

      哭过一次之后的宣樾显然与昊辰见过的宣樾截然不同了,虽还是如往日一般清冷淡漠,他看着平和不少,溢散而出的神息也更添几分淡然。

      次日,众人准备于明朝归去少阳山,宣樾便也打算,于明朝与昊辰分道扬镳了。

      “你想好了吗?”昊辰转头,看向立于身旁的宣樾。

      宣樾微微颔首:“我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处理人间事。”

      昊辰疑惑:“为何?你明知人间妖魔身后是天帝,为何还要去做无用之事?”

      有天帝在此,人间便永远有妖魔藏匿,只有一举除了天帝,再来清理人间,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宣樾他绝不可能不明白这点!

      “我不能杀死天帝。”宣樾淡淡说道。

      “你说什么?”昊辰眉头一皱。

      宣樾道:“我有杀死天帝之能,但天帝不能死于我手。”

      “为何?”昊辰淡淡说道,“你既有杀死天帝之能,又为何不能让他死于你手?”

      “因为在此间,唯有您是天生神帝。”宣樾抬眸,平淡无波的眼直直对上昊辰的。

      昊辰神色一凛,旋即轻笑出声:“你当知道,我不愿为三界之主。”

      天帝陨落,帝位空悬,谁为杀死天帝者,谁便是此间新生的天帝。

      昊辰入此界本是为三界之主,可他被那天帝夺了帝运。

      这件事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便是天帝以他的名义成了天界之主,而他为柏麟帝君,虽不为天帝,但他确确实实统御天界万年之久,已不能为帝了。

      若是宣樾此时杀了天帝,宣樾便会是下一任天帝,他必须留于此间,统御天界万年。

      因此,宣樾不能杀死天帝。

      “你不愿杀死天帝,可除你之外,还有谁能为帝?”昊辰低声说道。

      宣樾却是无奈摇头:“陛下,我不能为帝不仅仅是因为湛渊,更因为我的身份。”

      身份?!

      昊辰闻言,顿时神色一凛。

      见昊辰神色骤变,宣樾便淡笑着道:“想来您已经猜到了。”

      “可你不是妖族。”昊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宣樾道:“因为我是半妖,入不得妖族名谱,是以我不属于妖族。”

      “在大世界中,我是六界之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半人半妖。”

      “你是半妖又如何?禹司凤那半神半妖都当得天帝,你又为何当不得?”昊辰眸色微沉,似是在问自己,又似是在问宣樾。

      宣樾却是摇了摇头:“您言错了,那修罗族与金翅鸟族皆生于须弥山,此二族属于方外神族。”

      “须弥山?方外……”昊辰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宣樾的眼睛,“佛门?!”

      宣樾微微颔首:“是。”

      须弥山是佛门起源地,而修罗族是须弥山的神族,金翅鸟族是须弥山的神鸟,此二族皆是神族。

      神族与神族的结合,那禹司凤哪里会是什么半神半妖??

      他和褚璇玑……不!是罗睺计都,他和罗睺计都背后的修罗族与金翅鸟族都是须弥山的臣属!而那夺了他的帝运给禹司凤的天帝,极有可能便是来自须弥山的神族!

      难怪,难怪那天帝能封印他万年,原是因为须弥山……

      昊辰气极反笑:“须弥山好算计,难怪那禹司凤能成为天界之主。”

      “禹司凤在我削去神格散去神法之后成了天帝,如此说来,在我之后为天界之主的那位,亦是为须弥山所害?”

      宣樾回道:“不错。”

      “好!”昊辰怒极,眼中染上厚重的杀意,此时此刻,在这鹿台镇上空,不知何时已是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宣樾听得雷声,转头看向窗外,却听得昊辰唤他的名讳。

      “宣樾。”

      宣樾回过头,抬手对昊辰行礼:“前辈。”

      昊辰沉声道:“以人间一月为期,生擒天帝于中天殿内。”

      宣樾恭声应答:“是。”

      音落,宣樾转身便要离去,然他方才转身,肩上便多出来一只手,他侧目看去,昊辰背着光,他看不清他的神色。

      片刻后,宣樾听得昊辰说道:“我会再做万年天帝,直到三界安宁祥和。”

      “但我其实希望你来做这个天帝!”

      昊辰说完,便用力推了宣樾一把,同时运转修为,将未来得及反应的宣樾送出此间。

      送走宣樾之后,昊辰便御剑而行先众人一步回去少阳山,直入秘境结界之内。

      昊辰方才入得秘境,那镇守结界的烛龙现出身来,不问缘由便攻向昊辰。

      “放肆!”昊辰神色冷厉,抬手击退烛龙。

      烛龙觉察神息,悄然退去,昊辰见没了阻碍,便直奔琉璃盏而去。

      当年修罗王组建妖魔联军攻打天界,罗睺计都为修罗王麾下大将,直将天界逼至天门之外。

      他迫于无奈,手刃罗睺计都,使元神与心魂分离,将其抽筋剥骨做成战神,战神便是罗睺计都的元神,如今的褚璇玑。

      而心魂则被封印于琉璃盏中,此时那心魂觉察故人靠近,便微微颤动起来,似是喜悦,似是激动。

      昊辰将那颤动收入眼底,脚下一刻不停的靠近琉璃盏,至近前时,昊辰突然开口说道:“计都兄,你有许久不曾去过天界了吧?”

      这般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在瞬息之间,让那琉璃盏内的心魂沉寂下来。

      千年前战神去焚如城转世历劫,他在战神下凡后便将心魂封印于少阳山,至今已有千年。

      思及此,昊辰不禁轻笑了下,他就地盘膝而坐,便开始催动体内修为,终结这人身寿命。

      不知过去多久,人身终是生机尽断,而法相庄严的柏麟帝君,自人身中脱身而出。

      凡人去,神仙归。

      柏麟帝君解去封印的阵法,将琉璃盏收入袖中,便飞身往天界而去。

      而与此同时,宣樾也已到了昆仑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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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第二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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