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宿舍里溢出一阵浓郁的香味，程默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汤，从进来开始就没有说一句话，许珂也不出声打扰，而是在宿舍里看了看，尽量也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程默吃东西的速度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却特别慢。
　　“吃完了？”
　　许珂上前，靠在书桌旁，将手放在上面。
　　“嗯。”程默用餐巾纸擦拭着嘴角，“谢谢。”
　　许珂点了点头，拿着他放在桌上的白色瓷杯就要去倒水，转过身时嘴角的弧度越勾越深，程默不解地看了看他，而后了然，俯身拿出柜子里的药。
　　程默下意识地就要去拿药，手却被人抓住了。
　　许珂半靠着桌，垂眸盯着他，脸色有些沉。
　　程默终于觉察出一点不对劲。
　　“怎么了？”
　　许珂心情大概是不好，程默依稀觉得，好像还跟自己有关。
　　“你周末都不回家？”许珂问。
　　“没回。”程默细细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什么，“怎么了？”
　　许珂脸色更差了。
　　程默只感觉到那只手越来越用力，但它的主人却什么也没说。
　　“没什么。”许珂忽然松了手，拎着保温桶就要走，“怕你饿死，特意过来看看，然后又发现，你死了也跟我没关系。”
　　饶是程默再迟钝，左右也听得出这阴阳怪气的调调了。
　　“你有病吗？”
　　他皱着眉，“往我这儿撒什么火？”
　　宿舍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两个人就这样直直盯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最终，还是许珂先叹了口气。
　　“抱歉。”他闭了闭眼，单手撑着桌面，缓了缓，才又和声和气地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程默抿着唇，抬眼凝视着他，说话也没那么客气了：“许珂，拿我当出气筒吗？心情不好了就过来摆摆你的大少爷脾气？你当自己是谁啊？你当自己，是我的谁啊？我们很熟吗？”
　　一股不知名的火气似乎在开始燃烧，程默的态度强硬，似乎许珂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就真的，到此为止了。
　　许珂轻轻叹息，转过身来时连站姿都端正了不少：“是我的错，我语气不对，做错了，对不起。”
　　这认真认错的态度，给程默都整懵了。
　　他甚至有些摸不透这个人了，明明林清提到许珂时，都还颇有些害怕的样子。
　　“但你也得注意啊。”许珂声音又轻了不少，“你自己看看我跟你打多少电话了？还有，你脚都伤成这样了不回家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一日三餐怎么解决的？胃病还管不管了？”
　　程默被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其实真的不熟，可此时此刻，在那样一番关切的话语问责里，他却突然就说不出一句“我们很熟吗”去打发他。

　　白色药丸的苦涩卷上舌尖，程默淡定的一口咽下，放下杯子，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学校？”
　　许珂自然地接过杯子：“问的老田。”
　　田鑫，八班班主任。
　　“嗯？”程默眨了眨眼。
　　“本来打算打探一下你家庭地址。”许珂洗杯子时水声不大，“结果他说你周末基本留校，敲你们宿舍没人应，我就想着去图书馆碰碰运气。”
　　“哦。”程默觉得有点怪，可又不知道哪里怪，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很小，以至于在轻轻往内里钻时，他都来不及去注意。
　　“你以后别指使别人给我送餐了，我可以去食堂，别人都是人情，以后少不了得还。”程默越想越觉得头疼，“麻烦。”
　　“那我不是人情？”许珂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俯身凑在他耳边沉沉的笑，“我不麻烦？”
　　“这难道不是你该做的？”程默一挑眉，不知是打趣还是正经，“很负责任的人？”
　　许珂：“……”
　　什么叫给自己制造笑料？
　　“还有。”程默掩饰性地往前一挪，掏出手机就放桌上，“我手机没电了。”
　　许珂微愣，而后却邪邪了，他上身前倾，手掌顺势撑在桌面上，整张脸靠近程默，只淡然的说，“跟我解释呢？”
　　“……”
　　程默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闪不躲，偏过脸，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在忽然凝滞的一方呼吸声里，一人道了声，“你自作多情的样子，可真不太好看。”

　　沈川看着虚掩的门，迟疑片刻后才推开，正好看到里面的两人一坐一站，距离很是暧昧，神色认真，连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也没有发觉。
　　脸上浮笑，他饶有趣味的拿出手机，动作迅速的打开了照相机，依照他一贯的踩景敏锐度找了一个适宜的方位点下了按键。
　　“咔嚓”
　　声音不大响亮，可偏偏偷拍的地点安静得很，这一声也成功将那两人吸引了。
　　沈川举着手机的手僵住，表情也略微不自然。
　　真是出师不利啊。
　　“咳！珂爷，走了。”沈川假装无事的将手机藏进外套里，笑盈盈的迈步进去，然后还友好的向着坐在椅子上的程默打了个招呼，“程默同学好啊。”
　　“你好。”程默愕然，见他先行打了招呼，也不好不有所回应，尽管他不认识眼前之人，只是，沈川打量的目光太惹眼了，程默觉得莫名的奇怪。
　　“知道了。”许珂也不介绍，只是从两人中间走过，硬生生划开了他们之间的对视，沈川了然的抬头，真切的对上了那双寒星眸，心下无语。
　　小气。
　　“明天我会送餐过来的。”许珂站直，然后垂眸说，“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一定要打。”
　　程默没有再拒绝，只是点头答应。
　　许珂也没有说些什么，转身离开时体贴地关上了门。
　　沈川靠在门边，挑了挑眉，原本清秀的脸因他的动作和笑容突然多了一股子邪魅，偏了偏脑袋，依旧笑着，指了指他的左手臂，调侃:“我都闻着味儿了，什么动作这么大？”
　　许珂白了他一眼，双手放进裤兜。
　　“我以为你脑袋里装的都是知识。”他慢条斯理地说，“原来还有废料啊。”
　　“啧！”沈川扶额，好笑地锤了锤他的肩膀，一时无奈，“走吧，去给你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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