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程默，脚受伤跟我说一声就好了，可以请假啊。”
　　陈舒端来一盘水果，放在书桌上的同时关切地说，“空出两三节课也不碍事的。”
　　“没关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程默温和的回着，而后才轻轻捏了捏陈叶的脸，“再说了，小叶子要考试了，学业为重呢。”
　　陈叶本该上小学五年级的，但是因为成绩太差被强行留了一级，以至于陈舒比较着急，知道程默的成绩好后就把他留了下来。
　　从上高二到现在，程默已经给陈叶补了快一年的课了。
　　“小叶子成绩提升的很快，也多亏了你了。”
　　陈舒欣慰极了，她工作忙，没时间招呼自己的女儿，作为一个单亲妈妈，工作和家庭虽然有所兼顾，但终究无法周到齐全。
　　“怎么会，还是我们小叶子聪明。”程默喜欢这个小妹妹，听话得很。
　　“是程默哥哥教得好。”陈叶鼓着脸，严肃地说，“比我们学校的老师教得好。”
　　“不得了，小小年纪就知道拍马屁了呐。”陈舒伸手捏了捏女儿的脸，笑言，“程默，一会儿留下来吃晚饭啊，别人送了好几只帝王蟹，我们也吃不完。”
　　“好啊好啊！”陈叶兴奋地拍了拍手，眼睛里像是在放光，“程默哥哥，大螃蟹可好吃了！”
　　见着她的模样，程默没有忍心拒绝。

　　从天台上看落日极佳，许珂一没事儿就喜欢搬着摇椅到上面来闭目养神，但是总是在即将入睡时被吵醒。
　　“珂爷！”
　　手机接通的时候侯醉的声音就大声响了起来，许珂将手机拿远了一点，不悦地“啧”了一声。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面人的不满，侯醉顿了顿后才压低声音说:“关琼想要离开Z市，被我哥的人拦住了。宋楠的意思是到此为止，不想要闹大，珂爷，咱们怎么做啊？”
　　“尊重宋楠的意愿吧。”许珂神色严肃认真，不知道具体在看向什么地方，目光深沉，“但是不能放任着他，还得找几个人看着，以防万一。”
　　“明白。”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侯醉点头，而后又问，“那宋楠那边……”
　　“嗯？”许珂一时没想起来，随后打了一个哈欠，“还是找人看着吧。”
　　许珂本来还挺困，一听这话就清醒了不少，他盯着天边的云，若有所思，好一会儿才说:“至少在他回P市之前。”
　　挂断电话的时候，外婆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让他去吃晚饭。
　　“来了。”
　　许珂理了理身上的白色背心，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困意再次席卷而来，涌红了眼眶。

　　“等会儿程默。”陈舒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然后她解开围裙走了过来，“我开车送你回去。”
　　“真不用了陈舒姐。”程默无奈地推拒她的好意，“也不远，走走当活动活动了。”
　　“我要去遛雪糕！”陈叶牵着白色的哈士奇跑了出来，欣喜地说，“可以和程默哥哥一起出去！”
　　没有办法，一大一小一条狗往小区外走着，程默就看着身旁说遛狗却走的比他还慢的小女孩儿，了然地笑了笑。
　　“回去吧。”到小区门口，程默拦住了想要跟他一起出去的雪糕，摸了摸陈叶的头，“小叶子记得把功课做了，下周哥哥要检查的哦。”
　　“程默哥哥再见。”
　　陈叶长得漂亮，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小酒窝，程默格外喜欢捏她的脸。
　　程默的脚差不多好了，只是因为长得白，所以脚踝上的青色比较明显，但实际上并不影响走路。
　　陈舒家的小区属于老小区，这一片巷子比较多，以至于程默每次走都只能走固定的一条路才能记住，再加上不经过闹市，程默每次过来都是走的这条小路。
　　“艹！”
　　巷子很深，傍晚时分也比较暗，越往里走，打斗的声音越明显，带着火气的粗话也开始清晰起来。
　　这边离三中比较近，而三中又是出了名的乱，程默心里有了数。
　　脚步放轻，他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人。
　　手机好像也没电了。
　　思索片刻，程默打算回去。
　　转身的瞬间，头顶的灯亮了。
　　完了。
　　“喂！”身后的人出了声，远远传来，程默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在叫自己。
　　脚步声在逼近，程默心头默念了三遍冷静，这才回头。
　　过来的人顶着一头黄毛，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空出的手里捏着半截燃着的烟，来者不善。
　　“哥们儿要过路？”他说着，整个人也站在了灯光范围，红色的校服自然也露了出来。
　　三中的。
　　“换条路走怎么样？”他又说了一句，明显不是商量的口吻。
　　程默没有回答，瞟眼间看向了里面，也顺势偏了偏头。
　　同样的校服，里面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半躺在地上，露出来的脸上多了一些伤痕。
　　程默蹙着眉，身侧的手不自然地捻了捻，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嘿！”
　　黄毛音量加大，挪了挪身子重新挡住了他的视线，手里的烟头掉落在地，他摸了摸下巴，“这条路今天恐怕是不太好走。”
　　威胁的口吻，警告的语气，程默听出了些许暗示。
　　三个人，他没有把握，何况脚上的伤还没好，更处下风。
　　“打扰了。”
　　这样想着，程默将手收回裤兜里，抿唇一笑。
　　闻言，黄毛不屑地抬脚碾碎地面上的烟头，抬了抬下巴示意。
　　程默低下头，垂眸转身，将身后的声音屏蔽开来，强装着什么也听不见。
　　“弱鸡！”
　　黄毛嘲嘲一句，而后转身用本地话对着其他人说了几句，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程默没听懂，但多少也能推测出来不是什么好话。

　　顾槐看着突然闯入的人又离开，心里浮起的希望陡然落空，他趴在地面上，眼睛肿的睁不开了，从额角留下的血迹模糊了视线，他累倒下去，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诶！”黄毛伸脚踢了踢他的肩膀，语气不耐，“反思了没？”
　　顾槐没说话，像是没什么意识了一般，连疼痛都习惯了。
　　“给老子装什么死？”
　　靠在墙边的人不太耐烦了，一脚踩在他的膝盖上，藏在刘海下的眼神很凶，“成绩重要还是你命重要，以后自己掂着点儿。”
　　“浪费老子时间。”寸头男直接将外套搁在肩上，抬脚就要往他身上踹，脚还没来得及落下整个人就被推开了，准确的说是被踢开的。
　　动静很大，一个大块头就直接被踢躺在了地上，几个人都有些怔愣。
　　程默吃痛的蹲了下来，不停地揉着崴伤的左脚，动作太大，旧伤的刺痛感简直猝不及防，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缓慢地站了起来。
　　黄毛认出了他，脸色都阴沉了下去。
　　“你他妈不想活了吧！”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然后直接冲了上去，程默从裤兜里拿出一条黑色的手帕，快速地缠在右手上，左手拿住他的拳头，然后直接朝着他的下巴锤了上去。
　　也只有这个时候，程默才能记得榕溪的好。
　　刻意学过，所以拳头的力度他还是有把握的，虽然很不想见血。
　　“同学！”
　　程默大声叫着顾槐，顺势推开了黄毛，在另一个人迎上来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要是还有力气就赶紧走啊！”
　　这话一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了。
　　看顾槐身上的伤，就不见得他还有爬起来跑的力气。
　　这时，那黄毛跟鼻涕虫似的不停往上凑，程默厌烦得很，顺手就揪着对方那几根非主流似的黄头发往前拽，一巴掌就扇过去了，不重，但也不轻，他自己也顺带手麻了。
　　“啧。”他握了握拳，掌心的麻感还在，甚至还沾到了一点唾液，程默恶心坏了，抓着黄毛的衣服就是一搓。
　　“你他吗谁啊！”
　　黄毛长得不高，甚至在男生里，这样的个子不上不下的反而有些尴尬，但是说话还是一样令人厌烦，“多管什么闲事！”
　　“认真点吧。”
　　程默将他扔出去，而后抖了抖手，那股劲儿刚刚使出去，有种好久没松松骨头的酸，但是榕溪教过的，“正打架呢。”
　　输人不输阵。
　　“我艹！”
　　寸头一口啐在地上，抡着拳头就冲了过来，程默往后退了退，找到着力点就踹了上去，正当对方收拳想躲时，只见一记拳头就落了下去，重重地往他脸上就是一道力。
　　程默及时收着左腿，虚晃一枪，自损三千后噔噔噔地往后跳。
　　他算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形式的惯性。
　　程默咬牙，抬脚踢向了面前人的要害，崴伤的地方再次刺痛了一下。
　　他几乎是半走半跳着跑到顾槐身边，蹲下身推了推他的肩膀。
　　“同学！同学！”
　　程默拍了拍他的脸，然后才试图将他扶起来，结果，好像被围了。
　　他抬头看着围过来的三个人，忽然就后悔自己的冲动了。
　　“干什么呢？”
　　不爽的声音响起，有些陌生，但好像又不那么陌生。
　　程默看着从石梯上走下来的人，觉得有些眼熟，直到黄毛忽然惊呼了一声。
　　“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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