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有名的河

　　01
　　“固本还原是不是挺好听的，”我开口为这俩后辈解惑，“你们人类喜欢，那些妖魔鬼怪也喜欢。可是人类是人类，妖魔是妖魔，我之蜜糖，彼之砒霜罢了。”
　　老道士立刻明白过来，说：“这是折损你们修为的阵法！”说完又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似乎有未尽之言。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明白了他眼中之意，笑起来，“我曾经是挺张狂，有了想法，就什么都想试试去做，这个阵法，也不过是一时的灵光乍现，没什么大不了。你们人类做不出来，是因为你们是人类，而我不是。所以我能行，你们不行。”
　　常盟的目光灼灼，我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子蠢蠢欲动的劲头。
　　“想要阵法图是吧？”我歪了一下脑袋，笑眯眯的看着常盟。
　　常盟没说话。
　　“我可以画给你们，我还没忘呢。”我笑得挺开心的，因为我太喜欢看人类这副表情了——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时候，那种期盼又犹疑的表情。
　　“你……”常盟刚开口，立刻又住口，目光投向老道士。
　　“你若是真的愿意将那阵法图交出，我们也不会太为难你。”老道士不愧是领导，这话听起来就有份量。
　　我挽着胳膊，踱步到他跟前，说：“我不信，除非你立字据。”
　　02
　　老道掏出手机，递给常盟，示意他录一个小视频。
　　“若得固本还原阵法图，本观十日内不会动你一根头发。”老道摆好了pose，正义凌然的对着手机镜头说，“如有违背，不得善终。”
　　接着镜头又转向了我。
　　我：“……”
　　我无语片刻，立刻点了点头，对着镜头说：“朕知道了。”
　　我突然觉得，过几天这家道观能剪出个老道士和小妖精的小视频来给他们做宣传。
　　我思忖着是不是该收点钱。
　　03
　　当我被常盟客客气气的送离道观时，我还屑微有点恍惚，脚踩在地上，总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当我再次出现在这条仿古街上时，周围如织的人群流动，一群小娃娃拿着桃木剑打闹至我的身前，我几乎是下意识的躲开那些乱扫的剑锋，后背却撞上了一个人。
　　“老齐？”
　　老齐的脸色不太对，他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我纳闷的摸了摸脸，心中疑惑，问：“我的脸怎么了吗？”
　　“小白，你怎么从里面出来的？”老齐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严肃的不太正常。
　　我跺了跺脚，调笑着回头又看了一眼道观的大门，说：“用脚走出来的。”
　　老齐的脸色依然不自然。
　　我用余光扫了扫四周，拉住老齐的胳膊，就开始往外疾步。
　　肯定是出事了。我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04
　　真的出事了。
　　就在我被困在道观的这短短一段时间里。
　　到了人烟稀少的街角，老齐皱着眉头推了推他的眼镜，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情绪，透过两片平光玻璃看向我。
　　“小青突然变回了原型？”我听完老齐的话，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古怪的表情，“你怀疑是我干的？”我一脸无语，“老齐，你傻了吗？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有必要干这种事吗？”
　　老齐脸上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在打量我。
　　我叹了口气，说：“老齐，我从来没有向你隐瞒过我有这个能力，但并不代表我就要对身边的人使用吧？”
　　终于，老齐也叹了口气，说：“小白，不是我想要怀疑你，只是……”他突然将他的公文包拿到身前，有些鬼祟的打开。我探头一看，一只碧绿的细蛇正在里面蜿蜒蠕动吐着鲜红的信子，蛇身上隐隐约约泛着一圈莹莹白光。
　　我看了，也不禁皱眉。
　　“这是我的固本还原阵。”
　　老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他一直在观察我。
　　也难怪他此时这副模样，毕竟我好端端的从那座有名的道观里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怎么看，都有点像我是个叛徒，投向了对家。
　　当然，我确实也算吧。
　　“这个我要解释一下。”我按住老齐的胳膊，示意他把包合上，小蛇被阵法变回了原型，妖气自然弱了许多，但这里毕竟还是对家的地盘，还是得小心点，“不过说来话长，这里不适合说话，咱们换个地方细说。”
　　05
　　老齐开车来的。
　　我很佩服他，居然能拿到驾照。
　　毕竟我是一个连科目一都过不了的妖，对于他这样一次性考完所有科目的学霸型妖怪依然是心怀崇敬的。
　　我坐在副驾驶上，老齐车开得很稳，车前的镜子上挂着一个粉嫩的平安符，随着车子前行而摇来晃去。
　　“我还是长话短说吧，是我把这个阵法给了那些道士的。”我话音刚落，就被一阵惯性给带着朝前面的真皮内饰给磕了个头。
　　我捂着额头刚抬起头，又被一阵惯性给甩回座椅上。
　　“靠！会不会开车啊！SB！”一辆车从旁边开过，车窗落下，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朝我们竖了中指。
　　“老、老齐，你车技这么好，能不能不要突然急停急走，很危险的！连我这个科目一都没过的人都知道，你……”我看了他一眼，没说下去。
　　老齐这个人长得确实帅，戴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模样，平时又总是温文尔雅，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
　　但是他冷起脸的时候，三伏天都不用开空调的。
　　06
　　“那你这算什么？”老齐冷冷地开口。
　　“我这叫明哲保身。”我捂着额头，有些委屈，心想有些人，哦，不，妖，就是这样，有异性，没妖性，有了媳妇忘了兄弟。
　　老齐没说话，认真开车。
　　今天路况不错，但还是遇到一些不大聪明的司机磨磨唧唧的开慢车在前面挡道。
　　老齐飞快打灯变道超车，嗖的就超了好几辆。
　　“那个……老齐，听我一句劝哈，不开斗气车。”我紧握着车门上的把手，随着车摇摆，忍不住还是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老齐没等我念完诗，就开口打断了我。
　　“我……”
　　“你知道的。”老齐说，眼神没有看我，“只是你不在乎罢了。”
　　07
　　我只是握紧了车门上的把手，在座位上被甩来甩去，沉默着，不发一言。
　　“对我来说，小青是什么样的都没关系，因为我知道，那就是她。”老齐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矜贵，但车依然开得张狂，“但是其他同类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要是在别人面前现了原型是多么危险的事吗？”老齐顿了顿，说，“比如，老板娘。”
　　“她怎么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齐的车速依然很快，他瞥了我一眼，说：“你以为是我认出了你的阵法才来找你的吗？你忘了你根本就没给我看过你的阵法长什么样吗？”
　　“她……她也……？”我心里有点儿急了。
　　老齐白了我一眼。
　　我觉察到了他的不快，忍了忍，让自己冷静下来，说：“这事不太对劲。”
　　老齐哼了一声，说：“当你把阵法告诉那些家伙的时候就该做好心理准备了吧？！”
　　“不……我是说，时间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了？”
　　“小青是几点出事的？”
　　老齐略略一想，说：“三点左右，正好那时开车带她出去吃东西。”
　　“那个时候，我还没告诉他们这个阵法的情况。”
　　老齐突然不做声，车速也慢了下来。
　　“那老板娘又是几点出的事？”
　　“差不多是我刚到她的店里找她的时候，也就三点十五分左右。”
　　我看着他，说：“不是那些道士干的。”
　　车厢里沉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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