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最好拐

　　因为周子冉的缘故，两人被禁足了整个暑假，都在上补习班，课外还得被迫去学围棋，学书画，说是为了让周子冉修身养性。本来岳悦不想学，但周子冉是万万不肯自己一个人学的，非要拉上他。

　　不知道是不是归功于这些古典艺术的熏陶，初二开始，周子冉真的就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在新班级里，同学一开始摄于他的恶名，还真的很是怕他，话都不敢跟他多说，就怕他一个火爆脾气，看人不顺眼，就把人给揍了。

　　但是见平时冷冷清清的岳悦能和他说上话，而且他说话时还那么爽朗活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犯规啊！

　　长得好的人就是有这个优势，几个笑容，几声轻语，就能让人对他的印象彻底改观过来。不多久，周子冉身边的朋友就又多了起来，一到下课聚到他身边来聊天的人总是挤满了前后桌。

　　岳悦也得益于他在身边的震慑效应，新学期后，再也没有去年那些欺负人的事情出现了。周子冉和别人聊天时，他总是假装专心地看书，悄悄竖起耳朵来听他们在聊什么，虽然通常都是些无聊的话题。

　　一切都挺好。

　　直到有一天，隔着走廊的女生忽然递过来一张纸条。岳悦一愣，侧头疑惑地看过去。

　　递纸条的女生叫杨若瞳，是个很清秀的女生。岳悦跟她隔着走廊当了半个学期的邻座，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杨若瞳双手合十，歉意又感激，表示拜托。岳悦回过头看了一眼，才注意到纸条上写着“周子冉”三个字。

　　班里上课时经常会有这种传纸条的事情出现，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气场的缘故，从来没有纸条传到过岳悦这里。

　　周子冉看到他这里的纸条，凑过头来问：“谁的？”捡起来一看，是自己的，就直接拿走。

　　他打开一看，然后笑眯眯地提笔写了一行字，又折好，递给岳悦，让他传给杨若瞳。

　　岳悦递了过去，过不久，杨若瞳又递回来了。周子冉这次看到字条直接就伸手来取了。

　　两人这样传了两天纸条，岳悦烦了，干脆跟周子冉交换了座位。这下两人纸条传得更顺利了，周子冉还跟他说谢谢。

　　岳悦一整天没有理他。周子冉沉浸在传纸条的欢乐中，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沉默。

　　岳悦郁闷，最后又耐不住好奇，装作不在意地问他：“你们在写什么？”

　　周子冉脸上还带着笑，只说：“你拿去看。”

　　他把一盒子做了标号的纸条给岳悦，岳悦忍着白眼的冲动和内心的唾弃，按编号把一张张纸条拆开来看。

　　这是一场少年人情窦初开的秘密，岳悦从那一条条的纸条中拼出了个大概。

　　杨若瞳上次考试考砸了，不敢回家。在回家路上躲着哭时，被周子冉看到了。周子冉不止没有笑她，还安慰她，送她回家。她觉得周子冉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样是个爱打架斗殴的坏学生，相反，很温柔，很体贴。周子冉也觉得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很喜欢跟她当朋友。

　　总之，就是两个互相看对眼的人互相夸奖，聊一些趣事，分享一些学习经验和生活烦恼。少年人的心事满溢，不知道当事人发现没有。反正岳悦这个局外人是看清了。

　　他把纸条一张张慢慢地折回去，又一张张摆好放回盒子，还给周子冉。

　　他转头望向窗外，已经深秋了。窗外一棵不知名的花树上，还有一个花苞，前些天就长出来了，但一直没有开。它没有赶上季节开放，也许，它本就不该开放。深秋已冷，只能等着凋零了。

　　恰这时，一阵风吹来，它摇了一摇，就从枝头落下去了，甚至连像树叶一样颤颤悠悠地在空中飘舞一会儿都没有，就直接掉落了。无处去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当天晚上，岳悦洗完澡回房时，看到周子冉咬着笔头，还坐在书桌前，很纠结又很认真的模样。他面前摆着一张信纸，还是紫色有花的那种。

　　他觉得好奇，问了一句：“你写什么？”

　　周子冉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房门，把他拉近了一点，小声说：“情书，给杨若瞳的情书。”

　　岳悦的大脑有一刻的空白。

　　周子冉有些苦恼。“我没写过，不知道怎么写。”

　　岳悦看着有些心酸，问：“你喜欢她什么？”

　　杨若瞳是那种学习很好，性格文静内向，没有很漂亮，看着不像周子冉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话又说回来，周子冉喜欢什么类型呢？他明明也不知道啊。

　　周子冉抬头望着书桌上方的墙壁，表情开始梦幻：“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她了。”

　　那天，他回家晚了，想着穿过公园小路走回家。结果不小心就看到了躲在树后哭的杨若瞳。他当时并没有认出她，只是看到一个人影缩在长椅上，看着特别可怜。他就挪不动脚了。

　　这时候，杨若瞳发现有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挂着眼泪。看到是班上的人，还是传说中的打架大王，她很慌乱，手忙脚乱地要擦干眼泪。

　　“我觉得她很让人心疼，想保护她。”周子冉结束了梦幻般的回忆。

　　岳悦沉默了几秒钟。也许很长，他不知道，因为他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个很简单的结论。

　　周子冉这个胆小鬼居然有英雄主义情怀。

　　那不知道是不是为岳悦打的架，就算是，也不过是这种情怀。只是对女生，可以成为爱情；对男生，就只能是义气了。

　　周子冉和他不一样。

　　岳悦懂了。

　　“你把刚才说的，写上就行了。”他这么说着。

　　他觉得有些恨。恨周子冉为什么要打架，为什么要转到他们班，为什么要认识杨若瞳。

　　他恨周子冉为什么这么傻，老是做这种让人讨厌的傻事。

　　周子冉不知道他这百转千回的心思，还讥诮他。“哟哟哟，这么有经验。是不是已经写过了？快说说，给谁写了？”

　　岳悦没理他，蒙上被子要睡觉。

　　周子冉还不放过他，写完了情书就摸到他床上，要同他分享对杨若瞳的喜欢。纠结杨若瞳会答应吗？如果答应，他要怎样？如果不答应，他要怎样？

　　岳悦觉得很烦，不爱听他讲这些，想踹开他。可是，他又想，算了，最后一次了，从明天开始，再也不给他抱了。这个傻子，只配抱他的趴趴熊，那毛都掉光了的趴趴熊。

　　岳悦的心思，幽暗又隐秘。周子冉是个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岳悦只能藏在心里头，深深地藏起。等藏的时间长了，也就如同那没有开过就凋零的花苞，悄悄落入泥土，不会有人去注意。再久了，它自己也会忘了，那有过的曾经，它离花开，是那么的接近。

　　第二天，周子冉一醒就捂着嘴喊疼，让岳悦帮忙看看他的嘴怎么了。

　　岳悦白了他一眼，没理。

　　周子冉自己照镜子，发现嘴唇破了皮，血迹干了，都肿起来了。

　　“怎么回事？”周子冉百思不得其解，使劲回忆自己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岳悦自顾自地穿衣服，后悔没咬得更用力点。

　　周子冉的表白没有意外地得到了杨若瞳的回应，两人就开始了隐秘的恋爱模式。

　　本来就傻的周子冉，自从恋爱后，就开启了“白痴”模式。这是岳悦心里说的。因为周子冉天天得意他跟杨若瞳真是天生一对，就像“孜然羊肉”一样，不可分离。他把自己比喻成孜然，把杨若瞳比喻成羊肉，两人凑一块就是“孜然羊肉”。

　　岳悦没工夫理那个白痴，他还要死磕学习，他要花费比别人多一倍的工夫，都只能学到比别人少一半的东西。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记得小时候大人明明都夸他聪明会学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怎么学都使不上劲了。

　　周子冉却和他刚好相反，只要把心思稍微用在学习上，成绩就会蹭蹭蹭地上升。初二结束时，周子冉的名字又爬上了学校的百名光荣榜。周家爸妈又带着他们去高档餐厅庆祝了一下。

　　这次，他们不表扬周子冉了，反而表扬岳悦，说多亏有他监督，周子冉才有今天的进步，丝毫不提岳悦那考高中都会危险的成绩。

　　经过周子冉这些年的折腾，周家父母现在觉得，只要能坐在教室安心学习的，就是好孩子。

　　周子冉心里不平衡，觉得明明努力学习的是自己，怎么受表扬的却是岳悦。他气闷，端着饭碗，想象着这是岳悦，举着筷子戳戳戳。

　　戳完了回家，他还不放过岳悦，缠着非要问岳悦是不是与有荣焉。岳悦被他缠的不耐烦了，就说着“是是是”，分给他一张试卷，让他帮忙整理错题。

　　就这么初二过去，又迎来了初三。初三相对于初二也没什么区别，周子冉那“孜然羊肉”般感情还是好得不得了，有事没事都要和岳悦分享恋爱心得，还神秘兮兮地分享他知道的女孩子的私密事。

　　岳悦对女生没兴趣，周子冉说这些时，他都会不客气地戴上耳机。周子冉很是唏嘘，觉得自己满腹的甜蜜心意都无人分享，于是一腔柔情都给了小女友。

　　然而，在初中快毕业时，周子冉和杨若瞳吵架了。杨若瞳要考市重点，周子冉嫌那学校离家太远要住校，不想去，他就想读本校高中部。

　　本校高中只是区里一所最普通的高中，是个末流高中，不管是教学还是管理，与市重点那都是不能比的。

　　听到这个时，岳悦正在写几何题，耳机里的歌恰好放完了。他愣了一愣，在下一首歌开始之前，他取下了耳机。

　　“为什么不想去？”他想去还去不了，只能努力考末流高中，不然就只能去职业高中或者技校了。

　　“就是不想去啊。”周子冉心情不好，语气也懒洋洋的，赖在岳悦床上打滚。

　　“周叔周姨肯定希望你去，去那里就等于一脚迈进大学的门槛。”岳悦还是想劝一劝。虽然不想承认，但周子冉在学习上的脑子的确好使，他打心眼里觉得周子冉未来必定前途无量，与他不同。

　　“可我不想去。”周子冉很坚持，又说不出来理由，说来说去就一个“不想去”，还觉得岳悦必须要十分支持他的决定。

　　奈何岳悦大脑跟他不在一个频道，没有办法违心地说出支持。事实上，在这件事上，没人能跟周子冉一个频道。

　　周子冉见岳悦居然不支持他，生气了，决定不理了，要睡觉，而且决定就赖在岳悦床上，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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