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制小妾

　　六天后，裴然却没有按照他所说的那般从书院归来。

　　他读书的书院是石鼓书院，在放假方面的规定是放旬假，当然了，遇着诸如端午节啊，夏至啊，中秋节啊之类的日子，也会适当地给学子们放一放假。

　　先头裴然和萧芸说再过六天他才能回来，是因为他回了书院后，再过六天便放旬假了。

　　清墨在老太太处将裴然为何不能回来的缘由分说与裴老太太听了，又把裴然写给裴老太太的信、几盒子新颖的吃食双手奉上后，高高兴兴地领了裴老太太的赏，出了裴老太太的院子，往二门走的时候，喊了一个小丫鬟帮他去三老爷的院子给郑婆子带句话。

　　因裴然今儿个书院放假，大太太便给萧芸也放了一天的假，毕竟萧芸是裴然的妾，主要职责还是伺候裴然，裴然不在的时候让萧芸去她院子里当当差没甚么事儿，裴然在的时候要是还让萧芸过去当差，那就是主次不分了。

　　萧芸闲来无事，便把自己收集的、顾娘子给大少爷做新院子里头要用的东西时剩下的边角料拿了出来，引线穿了针，坐在内室窗下的小榻上，就着从洞开的窗户处洒了下来的日光，在一块尚且周正的绸布上练自己新学的针法。

　　郑婆子从清墨那儿拿了东西回来，一眼就瞧见倚在窗边飞针走线的萧芸，三两步走到西厢房外头窗户底下，笑吟吟道：“芸姑娘，三老爷给你捎东西回来了呢。”

　　说起裴然萧芸就愁。

　　昨儿个她去大太太院子里头当差时，大太太身边的暖香姑娘过来顾娘子处，告诉她今日她不用去大太太院子里头当差了，说是今日那裴然书院放假，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回家，她待在他的院子里头好好儿服侍他即可，呸，服侍他个鬼呀服侍，她还没准备好避孕的东西呢。

　　——虽然后头知道裴然还未娶妻一事了，萧芸还是没有改变不给裴然生孩子的想法，无他，庶长子/女比庶子/女的日子更不好过，除去庶长子涉及的家庭财产分配问题外，还因为裴然未来的妻子一看见他们，就会想起在自己还未嫁给裴然时，裴然已经和别的女人把男女之间那点儿该做的不该做的事儿都给做了，心里肯定会觉得十分的膈应，最后忍不住磋磨她的孩子……

　　她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被人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地磋磨，心里就难受得不行，可要她到了租期后不离开裴家，却不是她说不离开就能够不离开的，所以，与其到时候撕心裂肺地痛苦，不如现下好好避孕，不给裴然生孩子，等到租期到了，拍拍屁股走人，多么地潇洒自在……

　　见萧芸愣住，郑婆子还以为萧芸是高兴得傻了，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萧芸肩膀，把手中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盒子递到萧芸面前，道：“芸姑娘，这是三老爷托清墨捎给你的。”

　　他不是今天就要回来了么，还托人捎甚么东西啊，萧芸想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接过郑婆子手中的木盒子，边有些紧张道：“三老爷不是今儿个就要回来了么，怎么还托人给我带东西？”

　　“三老爷今日有事，回不来了呢，”郑婆子想了想先头清墨说的话，实在是记不起清墨说的三老爷要去参加的那个诗会叫甚么名儿了，便含糊道：“说是要去县城参加甚么诗会。”

　　太好了！

　　萧芸高兴得恨不能蹦起来，嘴角翘得老高，她总算可以暂时不用忧愁被裴然压着啪啪啪而怀孕的事情了。

　　心头大石落下后，萧芸便有心情去看裴然捎给自己的东西了，右手把木盒盖子往上翻开。
　　木盒被分隔成了三部分，一部分里头放着一些如琥珀般色泽亮丽的蜜饯，一部分里头放着些精巧的糕点，还有一部分里头放着的是个头大色泽红的干枣子。

　　郑婆子瞧见木盒子里头的东西后，脸上露出艳羡之色，道：“三老爷待芸姑娘可真好。”

　　萧芸“唔”了一声，掏出袖中一方素雅的丝帕，把木盒子里头的蜜饯、糕点、红枣各拣了些，用帕子包好后递给郑婆子，“劳郑妈妈跑这一趟，芸娘没甚么好东西，只能拿三老爷捎来的这些吃食借花献佛了，郑妈妈不要嫌弃。”

　　“哎，老婆子我也有份呐！”郑婆子接过丝帕，一张老脸笑得花儿一样，讨好道：“芸姑娘可有甚么东西想带给三老爷的？我才刚去清墨那儿拿三爷捎给你的东西时，问了下清墨甚么时候赶回三老爷身边，他说等会子吃过了晌午饭就得出发，芸姑娘若是想带甚么东西给三老爷，早些儿准备好，我替你把它送到清墨手上，让清墨帮忙带给三老爷。”

　　萧芸摇了摇头，“郑妈妈的好意芸娘心领了，却是没甚么好带给三老爷的。”现下除了她这个人，和芸娘娘给芸娘防身用的五两银子，她所拥有的东西，甚么不是裴家的？拿裴家给她的东西去裴然那儿做人情，那也太无耻了。

　　倒不如甚么东西都不带给他的好。

　　郑婆子看着萧芸手中绸帕上针脚细密的刺绣图案，心下觉得，萧芸若是送自己绣的小玩意儿给三老爷，三老爷保证会很高兴，只是这些日子她虽然常常瞧见萧芸拿着针线在那儿忙活，却不知萧芸现下到了甚么水平，可能够绣个帕子、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因而见萧芸已然定下了主意，心里虽然有些失望，到底也没劝萧芸甚么。

　　*

　　次日。

　　萧芸带着用帕子包好、放入荷包里头的蜜饯等吃食，走进顾娘子所在的西厢房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

　　前几日她恳求顾娘子教她刺绣一事被顾娘子应下了，只是，顾娘子近来事务繁忙，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教她，只能隔三两日便指点她一种针法，让她在一边自己练习，有甚么不会的再去问她。

　　一连学了五六天后，前儿个傍晚她被顾娘子告知，今儿个要给她来个随堂测。

　　看见萧芸进屋，顾娘子道：“来了。”

　　萧芸“嗯”了一声，看了眼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犹豫了一下后，决定还是等随堂测完了后再把吃食给顾娘子好了。

　　“我给你两个时辰，用我教过你的针法，在这方帕子上绣出一个完整的图案，”顾娘子说着，自袖袋里头掏出一方雪白无暇的棉帕，递与萧芸，“图案随你选择。”

　　萧芸应了一声，接过棉帕。

　　顾娘子点了点头，走到绣架处，继续绣屏风。
　　萧芸拿着棉帕坐到自己先前练习针法时坐着的窗下小榻上，把小榻榻尾，顾娘子分给她的一个装针线等物的小筐子扒拉到身旁，取出小筐子里头的炭笔后，看着洁白的棉帕沉思。

　　绣甚么图案好呢？

　　她是新手，手上飞针走线的动作还不是那么地流畅，最好是绣个简单些的图案，这样花费的时间少些，不会有时间到了没绣完的风险，反正顾娘子也说了图案随她选择……

　　两个时辰后。

　　顾娘子看着手中棉帕右下角绣着的点点落花，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很好，我教给你的几种针法你已经掌握得很熟练了，而且你对色彩也非常地敏感，绣起花来层次感强烈，花儿也更加地生动。”

　　萧芸脸上漾开灿烂的笑，“严师出高徒，还是师傅你教导得好。”

　　“你这张小嘴可真甜，镇日跟抹了蜜似的，”说着，顾娘子把手中的棉帕递给萧芸，“拿去用罢。”

　　“多谢师傅！”萧芸高高兴兴接过棉帕，虽然这棉帕质量普通，上面自己绣的落花生动有余，却精致不足，到底是自己亲自动手绣出来的第一个作品，留下来作个纪念也是很好的……把棉帕收好后，萧芸解下荷包，递给顾娘子，“师傅，昨儿个三老爷托人带了点吃食给我，我各样拣了一些，您尝尝看好不好吃。”

　　正说着，西厢房外头突然传来说话声，“顾娘子，芸姑娘可在里头？”

　　顾娘子接过萧芸手里的荷包，快速地说了一声“你有心了”，然后扬声向外面道：“在呢，”站起身，从绣架处往西厢房外头迎去，“翠芜姑娘有甚么事，快请进来说。”

　　萧芸亦跟在顾娘子身后往外迎去。

　　翠芜很快就走进了西厢房，瞧见萧芸，笑道：“芸姑娘，大太太叫你过去呢。”

　　好端端的，怎么叫萧芸过去？顾娘子有些担心，道：“翠芜姑娘可知是为着甚么事儿？”

　　“顾娘子不用担心，”翠芜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顾娘子在担心，道：“大太太叫芸姑娘过去，可是有好事要跟芸姑娘说呢。”说着，拉了萧芸的胳膊，“也别耽搁了，大太太正等着呢，我们这就走罢。”

　　萧芸看向顾娘子，“顾娘子，我先去了。”应顾娘子的要求，萧芸在外人面前，仍叫顾娘子为“顾娘子”，只两人私底下叫顾娘子为“师傅”。

　　“去罢。”顾娘子点点头，叮嘱道：“不论怎样，要听大太太的话。”

　　“我省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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