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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涌
“有着透明翅膀、梦一样轻盈的蝴蝶，不幸撞上蛛网，微弱的挣扎吸引了潜伏在深处的注视，怪物爬出洞穴，准备嗷呜一口吃掉蝴蝶的时候，这只蝴蝶勇敢地抬起头，和它谈起了条件。
过去也捕食过蝴蝶，不过无论蝴蝶还是山猪，所有食物都无法填满怪物持续的、烧灼的饥渴，因此吃不吃，吃多少，其实不重要。它只是习惯性地吃掉一切送到嘴边的东西，却没有哪一个东西和它说过话，即使只是求求它，或者聊聊天气。
那就先听听它说什么吧，反正它也跑不掉。
有着八只眼睛的丑陋怪物盯着眼前的小小蝴蝶，慢慢地盘算着。”
————《一万零一夜之蜘蛛的故事（1）》
卡蜜儿一直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筹划准备，并妥帖地应对。直到遇见沃尔图里，尤其是当中多管闲事的某鬼之后，好像一切都开始偏离轨道，向着无法掌控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这让她感觉不舒服。
她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双眼放空。
鸣着警笛的车和各色人员在身边来去，校园里拉满了警戒线。刚做了笔录，珊德拉的尸体也已经被带走，参加圣诞晚宴的孩子们陆续被匆匆赶来的家长们接走，大家都吓坏了，没有亲眼见到惨状的占多数，但丝毫没有减轻他们因此产生的恐惧。
一件羊绒大衣被披在肩上，兜帽罩住她的头，卡蜜儿后知后觉地抬头，是杰勒米。
“起来吧，椅子很凉。”
“杰瑞……”卡蜜儿借着杰勒米伸出的双臂站起来，她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她的秘密太沉重，担忧和猜测也无法分享。
好在杰勒米什么都不问。
他沉默着送她回家，车里的气氛一如结冰的路面。
临下车时，杰勒米问她：“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卡蜜儿差点就同意了，但她的理智始终能占据上风，家里或许还有一只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再把这傻子卷进来。
“不用了杰勒米，你回去吧。”她像平时一样轻轻地笑着对他说话，“这衣服太暖和了，我舍不得脱下来，明天再给你送去。”
杰勒米点了点头，跟她下车去后备箱拿衣物。
突然，他转身握住了卡蜜儿的手。
“我觉得你是可以相信我的。”他挺起胸膛，“蜜蜜，你应该告诉我一些事情，我们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对吗？”
卡蜜儿楞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眼睛里开始蓄起水雾。
“是的，杰勒米。我会告诉你所有事，但不是现在。”
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让他泄气，他瞟了一眼她胸口的奇怪项链，摸了摸她的发髻，然后目送她进屋。
屋内，凯厄斯果然在。
他换回了长袍，坐在燃烧的壁炉边，摆弄着康德曾经收藏的水晶象棋子。
卡蜜儿突然生起气来，她的恐惧委屈好像有了一个发泄的口子：“在别人家乱动别人的东西，沃尔图里先生的教养真是好棒！”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落下，凯厄斯已在她身侧！恐惧涌上心头，她无法接着说下去。
但凯厄斯只是拿掉了她肩上的大衣，转身离去。
再次清醒地认识到凯厄斯非人的一面，卡蜜儿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她想回房间用被子裹着自己，却发现凯厄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在看一些写了字的牛皮纸卷。
折磨我吗？卡蜜儿想尖叫，想发脾气，想立刻逃离这里，但她什么也做不了。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进退两难，好丢人，她觉得她真的快哭了。
黑袍吸血鬼把纸卷放在膝盖上，抬起头：“罗马尼亚家族。”
他这次慢慢走到她身边，弯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来到床边：“他们追着我来，发现了你。”轻轻地放开，坐回椅子上拉开距离。
吸血鬼的手应该是暖和的吗？怎么会是暖和的呢？
卡蜜儿跑偏的思路使她无从注意别的东西，例如某个吸血鬼因这几秒的接触而握紧的拳头，只无意义地重复:“罗马尼亚家族……”
“一群小虫子，”他温柔的注视他自己的手，就像那之上有着珍宝。声音又低又轻，如同耳语，“妄想会让白痴变得疯狂，但也要先掂量一下能不能配得上。”
“那个家族也想要我的能力？”卡蜜儿当机的大脑恢复一些，“那么珊德拉是因为我……”
又发抖了。
凯厄斯察觉到一种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感觉占据了他，像是在渴求什么，又像是在忍受什么，他久违地烦躁起来。
“别怕。”
卡蜜儿不想说话，凯厄斯认为她害怕那个家族。是这样了，在吸血鬼的眼里，一个活泼的小女孩的生命也许还不如一只虫子呢，或是一粒尘埃，总之不足挂齿。康德和蕾妮……也是这样的吧。
她忍不住咬紧了槽牙。
“我将处理此事，在此期间替代我保护你的人即将抵达，你永不会受伤。”他停顿了一下，“安寝吧。”
他离开了房间。
或许还在房子里，或许没有。卡蜜儿本应一跃而起争分夺秒筹划出逃，但此时她什么也不想做。
眼角的泪慢慢滑落，滴在手背上。卡蜜儿抱紧自己，蜷缩在床脚。
她从未想过，除了康德和蕾妮，还有人会因为和她扯上关系而死。
死……
是不是我死掉一切就可以结束呢？是不是我本就不应该活下来呢？这么多次了，怎么偏偏死的不是我呢？
可爱的小麻雀姑娘，可怜的珊德拉……如果打发不了这些吸血鬼，是不是身边的人都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就连只是同学的珊德拉也如此下场……
不想变成鬼，也不想有人受伤害，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l’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Because a vision softly creeping～
Left its seeds while I was sleeping～
And the vision……”
卡蜜儿闭着眼胡乱扒拉了两下，阻止了手机叫唤。几秒钟后，它又不依不饶地唱起来。
卡蜜儿艰难地撑开一只眼皮，瞥了一眼屏幕，是曼蒂。
“哈喽喽美女早上好呀！！我们已经在楼下了你准备好了吗！！！”
……好像碰到了免提键，再看一眼屏幕发现并没有。
对方的声音太具有穿透力，卡蜜儿闭着眼都能在脑海里想象她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
“曼蒂，现在才几点啊……我以为约定作废了，昨天就想和你们说来着……珊德拉的事……”
“不许说不打算去！不许改主意！马上把大门打开我们进来替你收拾行李！”艾丽莎在曼蒂旁边大声地打断了卡蜜儿接下来要说的话，并且摁了两下车喇叭以示不满。
听喇叭声确实是楼下传来的，卡蜜儿有点囧。
“别！我要去，真的！给我点时间收拾！你们去福莱西曼公园门口那个咖啡厅等我，杰瑞呢？你们要不先去和他汇合？”
……
早在圣诞前一个月，四个女孩就约好了要去阿拉斯加州的“北极光之都”费尔班克斯度假，那里有雪地温泉，有迷离的雪景，有可以烤火过夜的星空顶帐篷，有毛绒绒的狗子们可以蹂躏……最重要的是有动人心魄的极光，一年当中有二百多天都看得到的极光！和凤凰城这边连行道树都是棕榈和一人高的棍状仙人掌相比，真的太令人心动了。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卡蜜儿其实很期待这趟旅途。
卡蜜儿不情不愿地打开了衣柜和行李箱，在磨磨蹭蹭地挑泳衣。
她拿起一套不那么露的比基尼塞进箱子，一道细柔却冷漠的女孩声音响起：“拿边上连体带裙摆的那套。”
……卡蜜儿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备一点速效救心丸在身边。
她回过头，看到窗帘阴影处站着一个扎着稳重发髻的小个子，娇嫩得像露珠一样的脸庞，天鹅般修长的脖子骄傲地挺直。
是简。
卡蜜儿迅速背过身去，好死不死还是没憋住“噗嗤”笑出声了。
“你在取笑我？”简不高兴。不懂几位大人在玩什么新游戏，十六岁已经足够了，干脆利落转变她多好。
“不是不是，你太可爱了。”卡蜜儿控制住脸部表情，真诚地回答。
这是实话，简真的太可爱了。对着这样一张脸，即使知道对方是卫士，是仇人，仍然无法自拔地一眼就喜爱她，可能人类就是这样可悲的物种吧。
而笑是因为，她摆出一副硬撑的臭脸，莫名滑稽。
这可不兴说。
卡蜜儿咳咳两声，转移话题：“卡蜜儿·洛菲勒。你是新一任的监视者？”某鬼不在太好了！
“简·沃尔图里。不算新一任，只是代班。”这个准同事好像很开心？
“有兴趣和我一起去泡温泉看极光吗？”（闪烁的绿色星星眼）
简一秒破功OAO：“我，我吗？”
卡蜜儿点头：“嗯！你！”
小矮子害羞地嘟囔：“我没泡过温泉……”
卡蜜儿：“你就当公费旅游！话说你差旅费会给报销吗？泳衣你有吗？哦差旅费就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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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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