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升官记

作者:问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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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男女


      第七节

      青龙坊在城南,饶是校书正字们不需上朝,也得一大早赶到坊门口,待得开坊门后紧赶慢赶往皇城跑才不会耽误点卯。于是这日一大早,青龙坊北门的坊卒便见着一堆青衣女官,或骑马或跨驴,齐齐整整的等候在坊门前,待等门一开,便争先恐后的催动坐骑冲将出去,急匆匆的往皇城方向赶。

      “这……这些官人娘子这赶着去作甚……”

      新填补上来的坊卒看得目瞪口呆,被带他的老坊卒狠狠拍了头:“傻鸟,当然是赶着去上直了。”

      一干女官虽是同出的坊门,但行了一阵后便自然分散开来,沈蕴跟周光誉都是乘驴,脚力相差无几,自然便做了一堆。

      “怎的,夜拒美人,后悔了……”沈蕴昨夜一夜没有睡好,周光誉见她眼下黑眼圈,便出言调侃道。

      两人同住一个院子,知道沈蕴门口发生了什么并不奇怪。沈蕴闻言也只得苦笑不已。

      昨夜她闻声开门,清朗月色下,阿史那白衣赤足,蓝眸如海,温言浅笑,道是:“沈制头孤衾枕寒,可需人侍奉。”此人此景此境,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而是惊艳。

      当然惊艳只是一瞬,旋即自是大窘,要不是还有一份理智在,提醒自己要维持住官人的体面,沈蕴只怕立时便要关门躲避了。

      她随父随夫宦游时,对这所谓的美人夜奔之事也曾有听闻。在男性官员的世界里,这乃是足以称道的美事,拒绝是君子之行,不拒绝也是风流美事,是可以放在宴中席后作为韵事谈论的。可是如今着落在她一个女官身上却是丑闻了。

      沈蕴的窘迫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阿史那根本不用猜测,比沈蕴高了整整一头的他刻意欠身,拉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在下慕制头笛韵,特来侍奉,制头若见在下颜色舞技能有入眼处,但请吩咐,若看不中,在下旋即告退。”说着又笑道:“制头但请放心,今夜之事绝绝不会有闲话传出去,在下所求,亦只一夕之缘,并不敢过多纠缠,不会败坏制头清誉的。”

      见鬼了,被个男人堵在屋门口这样求欢,还有什么清誉可言。沈蕴窘迫之余,却又生出相当浓厚的怨念,李曲这可是……

      李曲……

      沈蕴心头凛然,李曲、长宁公主、阿史那……李曲依附长宁公主门下是再明显也不过的,这般使人笼络自己,莫不是别有用意,自家虽在秘书省,夫婿韩奕可是在御史台,最近手中似乎也有件很是麻烦的案子……

      心中有了计较,沈蕴立时便沉着了下来,不再惊惶,斜眼看着阿史那:“能得圣人称赞,舞技自是上上,只是并非不入某眼,而是不敢入眼。烦请转告李正字,某当不得她惦记。”

      “李正字?”阿史那一对蓝眸转了一转,闪过疑惑神色,旋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沈制头以为在下是奉李正字之命而来,这倒不是在下狂言,只凭李正字,却还使不动在下。”

      阿史那说到此处,后退了几步,端端正正的躬身施礼,正容道:“今日某相随殿下游猎,听闻制头在此饮宴,便自请前来,为着一睹制头娘子风采。后蒙制头笛韵相合,不输一众弄笛善才,其气韵更见高远,这才夤夜前来意欲侍奉制头。却不曾想制头却这般想。也罢也罢……”

      他面带幽怨眼生哀愁,连说了几声也罢:“不论在下如何辩白,制头终究还是会心生疑惑,又如何能尽欢同好。打扰制头清梦是在下莽撞,在此致歉了。”言罢深深一躬,竟是不待沈蕴反应,又自飘然而去了……

      “光华?光华?……”

      沈蕴兀自想着前夜之事,周光誉却是误会,只当沈蕴年轻面嫩,碰到这种事情心下害羞,连唤了几声,把沈蕴从沉思中叫了回来,又极是善解人意的开脱于她:“这种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你是家中夫婿也在官场上,若有言语出去,他面上须不好看,像那种世家贵女,夫婿并不入仕,或只领散官的,便是做了场面谈资,也并不在意。便是我在地方上时……”

      “你在地方上时?”

      沈蕴很是敏锐的把握住了重点,周光誉的这一任校书并不是释褐官,而是在地方上兜转了三四任,甚至在某个中县当过一任县令后,转回京城为着升迁当的养望官,下一任只怕要迁转去户部或者是礼部当郎官了。

      所谓的在地方上时,便是她头些年当县尉县令时的经历,听周光誉这口气,莫不是……

      见沈蕴目光炯炯,尽是好奇神色,周光誉也不隐瞒,跟沈蕴详详细细的解释了开来:“……我在的那几处都是江南膏腴之地,饮宴之风并不比京城里弱,满座都是男官人并地方豪强,使伎人陪酒已是旧俗成例了,难不成还要为了我一个女官人扫了一帮人的兴不成。

      青龙坊在城南,饶是校书正字们不需上朝,也得一大早赶到坊门口,待得开坊门后紧赶慢赶往皇城跑才不会耽误点卯。于是这日一大早,青龙坊北门的坊卒便见着一堆青衣女官,或骑马或跨驴,齐齐整整的等候在坊门前,待等门一开,便争先恐后的催动坐骑冲将出去,急匆匆的往皇城方向赶。

      “这……这些官人娘子这赶着去作甚……”

      新填补上来的坊卒看得目瞪口呆,被带他的老坊卒狠狠拍了头:“傻鸟,当然是赶着去上直了。”

      一干女官虽是同出的坊门,但行了一阵后便自然分散开来,沈蕴跟周光誉都是乘驴,脚力相差无几,自然便做了一堆。

      “怎的,夜拒美人,后悔了……”沈蕴昨夜一夜没有睡好,周光誉见她眼下黑眼圈,便出言调侃道。

      两人同住一个院子,知道沈蕴门口发生了什么并不奇怪。沈蕴闻言也只得苦笑不已。

      昨夜她闻声开门,清朗月色下,阿史那白衣赤足,蓝眸如海,温言浅笑,道是:“沈制头孤衾枕寒,可需人侍奉。”此人此景此境,使得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而是惊艳。

      当然惊艳只是一瞬,旋即自是大窘,要不是还有一份理智在,提醒自己要维持住官人的体面,沈蕴只怕立时便要关门躲避了。

      她随父随夫宦游时,对这所谓的美人夜奔之事也曾有听闻。在男性官员的世界里,这乃是足以称道的美事,拒绝是君子之行,不拒绝也是风流美事,是可以放在宴中席后作为韵事谈论的。可是如今着落在她一个女官身上却是丑闻了。

      沈蕴的窘迫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阿史那根本不用猜测,比沈蕴高了整整一头的他刻意欠身,拉低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在下慕制头笛韵,特来侍奉,制头若见在下颜色舞技能有入眼处,但请吩咐,若看不中,在下旋即告退。”说着又笑道:“制头但请放心,今夜之事绝绝不会有闲话传出去,在下所求,亦只一夕之缘,并不敢过多纠缠,不会败坏制头清誉的。”

      见鬼了,被个男人堵在屋门口这样求欢,还有什么清誉可言。沈蕴窘迫之余,却又生出相当浓厚的怨念,李曲这可是……

      李曲……

      沈蕴心头凛然,李曲、长宁公主、阿史那……李曲依附长宁公主门下是再明显也不过的,这般使人笼络自己,莫不是别有用意,自家虽在秘书省,夫婿韩奕可是在御史台,最近手中似乎也有件很是麻烦的案子……

      心中有了计较,沈蕴立时便沉着了下来,不再惊惶,斜眼看着阿史那:“能得圣人称赞,舞技自是上上,只是并非不入某眼,而是不敢入眼。烦请转告李正字,某当不得她惦记。”

      “李正字?”阿史那一对蓝眸转了一转,闪过疑惑神色,旋即便明白过来:“原来沈制头以为在下是奉李正字之命而来,这倒不是在下狂言,只凭李正字,却还使不动在下。”

      阿史那说到此处,后退了几步,端端正正的躬身施礼,正容道:“今日某相随殿下游猎,听闻制头在此饮宴,便自请前来,为着一睹制头娘子风采。后蒙制头笛韵相合,不输一众弄笛善才,其气韵更见高远,这才夤夜前来意欲侍奉制头。却不曾想制头却这般想。也罢也罢……”

      他面带幽怨眼生哀愁,连说了几声也罢:“不论在下如何辩白,制头终究还是会心生疑惑,又如何能尽欢同好。打扰制头清梦是在下莽撞,在此致歉了。”言罢深深一躬,竟是不待沈蕴反应,又自飘然而去了……

      “光华?光华?……”

      沈蕴兀自想着前夜之事,周光誉却是误会,只当沈蕴年轻面嫩,碰到这种事情心下害羞,连唤了几声,把沈蕴从沉思中叫了回来,又极是善解人意的开脱于她:“这种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你是家中夫婿也在官场上,若有言语出去,他面上须不好看,像那种世家贵女,夫婿并不入仕,或只领散官的,便是做了场面谈资,也并不在意。便是我在地方上时……”

      “你在地方上时?”

      沈蕴很是敏锐的把握住了重点,周光誉的这一任校书并不是释褐官,而是在地方上兜转了三四任,甚至在某个中县当过一任县令后,转回京城为着升迁当的养望官,下一任只怕要迁转去户部或者是礼部当郎官了。

      所谓的在地方上时,便是她头些年当县尉县令时的经历,听周光誉这口气,莫不是……

      见沈蕴目光炯炯,尽是好奇神色,周光誉也不隐瞒,跟沈蕴详详细细的解释了开来:“……我在的那几处都是江南膏腴之地,饮宴之风并不比京城里弱,满座都是男官人并地方豪强,使伎人陪酒已是旧俗成例了,难不成还要为了我一个女官人扫了一帮人的兴不成。

      当县尉时还可以推脱不去,当了一县之长可便没那么自由了,真心想如此也好,只为应酬装样子也罢,都不能太不合群了……

      其实做了官人,在官场上,身份便只有了官人,没有太多的男女之分,该来的事,该笼络对付的人,总不会因为你是个娘子就容易几分。若是连个奉酒捧盏的人都害羞,再见着些更难堪的又该怎么办。要是有心思坏的看着你脸皮薄拿这种事来捉弄你,又能怎么办。”

      眼前皇城遥遥在望,周光誉叹了口气:“你这是才入仕,又在秘书省这等专供女官的所在任官,自是感受不到这些。但以后若是出京宦游,你便知道了。那些事情啊,免不了和光同尘,同不了的,能忍要忍,不能忍时,依旧要忍。”

      周光誉絮絮叨叨说了不少,沈蕴听着虽与往日里母亲对她的耳提命面有所冲突,却也知道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自己若是真想在宦途上走下去,着实是要抛弃许多的。

      “周姐姐良言美意,小妹明白。”沈蕴谢过,却又狡黠一笑:“若是到了忍不住的时候,小妹辞官便也是了。”

      周光誉一愣,自己拍了两下头,也笑了起来:“我只把你当做我了,却没想起你家还有个神童才子,清贵御史,你便不在仕途上奔波,家中也有人能顶住门户。”说到这处时,语气竟极是寂寥……

      沈蕴知道,周光誉的夫婿是个久试不第的士子,当初她应进士科时也是陪夫婿读书,却不曾想陪着的考上了当了官,那个正经读书的却是连着十来年不中,前日里听周光誉说起家事时,道是她夫婿已经绝了仕途之梦,专心在家教养孩儿启蒙读书,养家糊口支撑门楣仕途上进,便留给了周光誉一人。

      现在周光誉这般感慨,自然也是在官场上奔波折腾有些心累了,羡慕沈蕴进退自如,欲进时有制头光环在身,欲退时也有夫婿管顾,官场得失,也不用太过在意。

      转眼已到了安上门前,二人一同寄了驴子,又横过天门大街,在安上门排队进皇城。

      青龙坊隔皇城太远,一路行来时辰已不早,此时进皇城的官员并不多了,她二人迅速通过把门的军士查验,加紧脚步往秘书省赶过去,终于赶在轮值的少监就位前,赶上了应卯。

      秘书省的日子清闲自在,抄抄书,翻些典籍供翰林学士制知诰备查对于沈蕴来说根本没有难度,李曲没有再往她面前凑过,更没有提过阿史那的事情,着实让心中纠结的沈蕴松了一口大气。

      宴会上阿史那奉酒之事倒是毫不意外的流传开来,好在沈蕴当时处理得好,并没有传出什么男女绯色传闻来,至于人家背后是不是羡慕嫉妒,却是不得而知了。

      御史耳聪目明乃是长安官员之首,饶是韩奕忙得好些天回不了家,却也在某日稍得空闲时与沈蕴说将起来,道是李曲故意做给张琇看的,她二人本不对付,沈蕴又是张琇邀的主宾,让沈蕴尴尬自是给张琇难堪。

      “本来这事应当当是张校书为你排解的。”韩奕摸着上唇刚刚留起的两撇小胡子,看着对面坐席上捧着一卷书的沈蕴,眼中满是欣慰欢喜:“她这做主人的处置不当,倒是成全了我们家沈制头笛韵清越的名声。”

      自从那也阿史那声声制头叫得缠绵悱恻后,沈蕴一听制头这两个字便浑身不对,虎着脸不许韩奕再叫她制头,又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要把那夜之事向韩奕说出来。

      韩奕这一阵随着本官郑监察实在太忙,有空与妻子说笑几句已是不容易,还没等沈蕴犹豫出个结果来,便靠着凭几打起了瞌睡。沈蕴见此,更是不便说话了,只扶了丈夫好生躺下歇息,自己在灯下看了一回书,又叹了几声气,终是下定了决心,把那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再提及。

      阿史那虽是个舞伎,但好歹也算得当世大家,说话应该还是算话的,至于另一个知情人周光誉……

      沈蕴这一夜想了些什么并不比追叙,只是她在闭眼休息前,脑中还在萦绕这一个问题,周光誉在地方为官时,除开与伎人饮宴侍奉,私底下到底有还是没有……

      释褐官:进入仕途的第一任官被称为释褐官,一般作为初任官的代名词。

      养望官:通俗来说就是熬资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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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无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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