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赋

　　三人一鬼返回客栈。这次周宣林和钱珠玉分别要了挨着丛任之的两间房，晚上邢然和苏青渺也出来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对策，小小的一间房显得有些拥挤。
　　在钱珠玉的认知里，鬼怪都是长得面目可狰，丑陋不堪的，虽然已经见过宁小霜，但是听说还有两只鬼，钱珠玉还是有点害怕的。结果等她见了邢然和苏青渺，钱珠玉连连叹道：“两位姐姐长得真好看。”
　　邢然照例一现身就要黏上丛任之，丛任之身子一让，急忙推开他，口中道：“别别别，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要找找他吧。”说着手指周宣林，“你瞧这位公子长得仪表堂堂……”
　　话未说完，邢然就又要哭了：“奴家只要钦钦嘛。”
　　“别碰我……”丛任之很想吐，很想吐。
　　再说这女鬼，她成型时日极短，灵体太弱，根本无法叫出来对话。宁小霜只感觉到她最初附着之物，是周宣林身上的一枚月形玉腰佩。
　　这玉腰佩色泽通透，蓝白相间，雕刻亦算得上精巧。
　　它并不是周宣林的东西，说来还有些来历。
　　前几日周宣林和钱珠玉刚到成平县时，在街上遇见一鬼鬼祟祟的男子正欲行窃，钱珠玉打小修习武艺，拿下一个小偷自不在话下。那小偷被钱珠玉的阵势一吓，将身上所有偷得的财物全都交了出来，其中尤属这腰佩为上品。
　　这腰佩原是早先欧阳裕一的妻子柳氏的东西，据说她生前极喜爱，常常戴在身上。自她死后，欧阳裕一锒铛入狱，欧阳起悲怒之下一病不起，卧床数日，已口不能言，神志不清。偌大的家族，眼看就要散了。
　　府里的丫鬟小厮遣的遣，散的散，留下来的没有几个。那小偷同柳氏生前的一个丫鬟小秋老早已暗度陈仓，私下里好了不少时日。小秋离开欧阳府时，顺手就偷走了柳氏的几样首饰，以及这月形玉腰佩。欧阳家自顾不暇，哪里会有人管失窃的小事。
　　小秋将偷出来的东西交给那小偷，让他拿去当铺典卖，那小偷上街后，本想先干一票，将东西一起拿去当铺的，没成想被钱珠玉抓了个现行。
　　钱珠玉问明来历，就要让那小偷自己将东西还回欧阳家，可惜一个不慎，被他跑了。
　　周宣林提议报官了事，遭到了钱珠玉的反对。像这种失窃的，主人家又没去报官的案子，交了东西也是被底下的官兵私吞，极少到原主人的手上。
　　钱珠玉坚持要亲自去欧阳府把东西还回去，哪知人到了欧阳府，因为欧阳起卧病，管事的忙上忙下，不在府上，根本见不到。任钱珠玉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放他们进去。
　　眼看在成平县待了好几日了，早上临走，钱珠玉同周宣林商量，欧阳府正好坐落在他们要出城的那个城郊方向，要不再去碰碰运气，也好安心。钱珠玉是个倔脾气，周宣林拧不过她，只好答应。没想到在半路上就给丛任之他们拦截了。
　　“这么说来，这女鬼必定是柳氏了。”丛任之说道，“而这关键嘛，肯定就在胡宗楠和欧阳裕一身上了。她对胡宗楠不能忘情，而欧阳裕一又杀了她，一爱一恨，自然无法转世投胎。”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弄清楚欧阳裕一到底为什么杀了柳氏。在事情不清楚之前，不要妄下定论。”宁小霜道。
　　“我没有在柳氏身上感觉到怨气和恨意。”苏青渺道。
　　“那你们说，是怎么回事。还用查么，事实很明显了。”丛任之不服反驳。
　　“说了不要妄下定论。”
　　眼看又要吵起来，周宣林不耐烦了：“真相如何，一查便知。今天一天你们都吵了无数次了，烦不烦啊。”
　　“没你臭着脸让人看了烦！”丛任之反讽道。
　　“就是，拉着个脸活像谁欠了你几百两银子！”宁小霜表示同意。
　　看吧，这两个奇怪的一人一鬼，经常吵得不可开交，有时又出奇的统一，联合对敌。

　　一大早他们便准备去欧阳家打探，宁小霜问清方向，将四个人带起，半刻钟不到，他们就落在了离欧阳家不远的一条小径上。
　　所以说，有鬼在身边，赶路就是方便。
　　欧阳家是望族，府邸自然修得气派漂亮。今天管事的刚巧在府上，他们只说来还回赃物，这实在不过是再小的一件小事，因此管事的并不在意。但他为人精明，能成为府上的管事又岂会没有一点处世之道，笑说：“远来是客，诸位特意跑了一趟，我家主人身体不便，我就自作主张了，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他们假意推辞一番，就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离吃饭时间还早，丛任之、丛小二以及周宣林和钱珠玉待在客厅和管事寒暄，有一条搭没一搭地聊，丛任之状似无意间问道：“刚刚听您说这府中的主人身体不便，敢问是生了何病？”
　　“哎，一言难尽啊，几位是外乡人，自是不知道。自打我家老爷病后，老头我是没歇过一天。”
　　“是我冒昧了，您若是觉得不方便，不说便是。”
　　“还有何不方便，整个成平县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不瞒你说，这都是我家那不争气的公子惹出来的祸，自月前他被抓进牢中后，我家老爷经不起打击，就此一病不起了。”
　　“哦？贵公子因何入狱呢？”丛任之假装不解。
　　“诸位有所不知，全因我家公子在四年前娶了柳家的大小姐柳叶，那柳小姐吧，也就是已故的少夫人，性情品德那是样样出彩，没得挑。就是一点不好，身子太弱了，嫁到欧阳府整四年，日日离不开药，前几月实在熬不过，去了。然后上月县令大人就将我家公子抓走了，说是，少夫人是公子杀的，在少夫人的药里下了毒。老爷去牢里探望公子了一次，回来就……”管事说着不禁有点伤心。他是府里的老人了，在欧阳府上干了十数年，欧阳裕一是他看着长大的，同他感情很好。
　　“我本来不信，我家公子虽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老头子还算了解他，说是公子杀了人，我是怎么也不敢信的。况且自少夫人嫁过来以后，公子对少夫人那是没的说，府里人谁不知道，公子疼少夫人那是疼到心肝里去了。少夫人死时，公子在灵堂上痛哭了整整三日，谁劝都不肯听，最后还是老爷叫人把公子打晕带回房的。可前几日我代老爷去看了公子一回，问起少夫人的事来，公子竟然承认了。”
　　“老头子年纪大了，看不懂这些年轻人咯。”
　　丛任之心中思量，看来这事确实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既然管事说欧阳裕一爱慕柳氏，又怎么会无缘无故杀了她呢？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他又为什么要承认呢？
　　这时仆人来传话，有事需要管事去处理一趟，管事的对小厮点点头，对丛任之他们道：“诸位，我先失陪一下。”
　　再说另一边，宁小霜进了欧阳府后，四处飘荡，府里走动的丫鬟小厮不多，冷清的很。最后在一个僻静的院门前，她见到了两个丫鬟，一个素衣一个紫红。素衣的那位，正是宁小霜在周宣林梦里见到的，柳氏的丫鬟，画眉。
　　那画眉极伤心的模样，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哭，紫衣的丫鬟劝道：“画眉，你就别伤心了，少夫人去了这么久了，她要是地下有灵，见你这么伤心，也会难过的。”
　　“翠倚，这欧阳府你一向同我最要好，你也知道，我和我家小姐打小一起长大，虽然画眉只是个下人，可是小姐待我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小姐去了，我一个人呆在这欧阳府，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和她一起去了。”
　　“快别这么说，画眉，少夫人也不想见你这个样子，少夫人若在世，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着。”翠倚眼里也噙了泪，替画眉擦拭脸上的泪珠。
　　啧啧啧，还真是忠心的婢女。
　　也不知哭给谁看的。
　　宁小霜对画眉并无好感，也说不清为什么，她哭得凄凄惨惨戚戚，宁小霜就是瞧见那么一股子虚假的味道。
　　还是她家然然哭得可爱。
　　这院子叫做憩兰院，看来主人极爱兰花，又喜静。宁小霜飘进院子里，只见篱笆两边围的全是兰草，春兰，剑兰等等，许多品种。似乎很久没有人养护，许多兰草的叶面边缘都开始枯黄。
　　宁小霜拐过几道半圆形的小门，见院里屋门紧闭，她穿过墙壁走进去。里面布置得很素雅，简简单单的桌椅，并无奢靡。只不过俱积了一层薄薄的灰，显然有一段时日没有人住了。
　　衣柜被人上了锁，宁小霜轻轻一扯就开了锁孔，为了不弄出声音，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衣柜。里面衣裳自不消说，一味的素雅。她随意翻看了一下，在底层发现了一方素白的锦帕，上面只绣了一朵小小的兰花，配一首被人亲笔题上的改编诗句：沅有芷兮醴有兰，思佳人兮未敢言。
　　看起来字迹工整，但不失劲道，是个男子。
　　锦帕的左下角还绣着一个极小的娟秀的“柳”字。
　　这间屋子的主人，不用再猜，必是柳氏无疑。
　　宁小霜又在衣柜里看了看，没发现别的收获。她合上衣柜，走到床边，掀开被褥一番查验。其实并不抱希望能找出点什么，人死了这么久，丫鬟小厮进进出出无数次，哪还能留下什么有很大价值的东西。
　　结果这一番，倒真给宁小霜找着了点东西。
　　床内的墙壁上有一小块石灰略微与周围不同，那位置极隐蔽，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查看，根本不可能发现。宁小霜轻轻一敲击，传出的声音也与周围的不同。
　　她抠掉那块石灰，竟然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抽出来一看，是一封折得整整齐齐，字体娟秀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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