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与流氓

　　自从又上了路，小文老觉得有人跟着他们，隐隐约约，背后风吹着玉米叶子的声音怎么那么奇怪呢……小文左一眼右一眼地瞄后视镜，路上没人，玉米地里就算有人也不可能追上摩托车啊。
　　大概是神经过敏，小文把心思收回来，罗斌的头搭在他背上，捂的后背暖烘烘的。
　　不对啊，怎么后背那么湿乎？罗斌的头似乎越来越沉，还一动不动，搂着自己腰的胳膊也好像很硬棒……
　　小文不是信邪的人，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闪现老辈人说的黄鼠狼招魂的故事。
　　自己把自己吓得起了鸡皮疙瘩，小文猛地一捏闸，还没停稳就往车下头蹦，差点把罗斌一跟头甩下去，小文一把抓住失去平衡的罗斌的肩膀：“你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什么怎么了？”罗斌迷迷糊糊地睡眼惺忪。
　　小文给噎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哦……你睡着了啊……”
　　“是啊。”
　　“………………”>>W<<
　　“别睡了别睡了！回来风拍着！”
　　于是继续上路。

　　正值夏秋相交，骤显朗阔的蓝色天际之下，乡村的风景不外乎远处一排排在风里呼啦啦摇摆叶子的防风林，一块又一块不同颜色样貌的庄稼地，偶尔闲逛过去的嚼着野草叶子的脏兮兮的牛羊。名叫二子或春惠的小餐馆和许许多多小买店修理铺加油站并列在路边。
　　小文带着罗斌坐在“扬洋大饭店”吃晚了一阵子的中饭。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乡村小饭店和他想象中的罗斌吃饭的优雅高级至少整洁卫生的场所大相径庭。罗斌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很开心地点了四菜一汤，两碗米饭，还带着试探的表情问小文，得骑车，别喝酒啦？
　　小文点头，忽然觉得脸上热剌剌的，一种以前没感觉到的热气在胸前涌动——除了他五年前去世的奶奶，还没有人在烟酒方面规劝过他。他在电视剧和广告里看到妻子温柔地劝诫着丈夫，总是本能地觉得俗气和假惺惺，觉得反感。但是现在当他亲耳听到了这句话，他却不能免俗地感动起来。
　　扬洋大饭店和名字不相称的小店堂里只有两桌客人，另一桌的三个男人显然是风尘仆仆跑长途的司机。对门的英子饺子馆是附近仅存另外的饭馆。只有一个客人背对着大门坐着，是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在这个绝对不适宜的季节和场所带了一顶簇新的黑色棒球帽，牛仔裤和黑色的运动鞋上沾满了田间的泥土。
　　小文没法说服自己不去注意这个奇怪的人，他想起了刚才在玉米地里奇怪的声音和晃动，想起了后视镜里隐约闪过挥之不去的影子。他想起了胡威，今天本来要跟他去解决小彪不当心砸了他地盘里一家店的事。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胡威的态度很是奇怪，一种有话故意不说出来的心不在焉让小文觉得很是不对劲。他跟胡威不算熟，但是这个黑衣人的大概身形和胡威一个好兄弟马戎特别神似。
　　思绪杂乱，本来小文大可以走到那个人面前去照亮照亮，或故意弄出点事引那个人过来，或是打电话给胡威谈谈清楚。但是今天罗斌在身边，他怎么也不愿意让罗斌看到自己的另一面，他明知道掩藏不住可还是希望能尽量遮盖的生活中的阴暗面，哪怕是一个眼神，一句话的语气也不愿意。
　　他们今天是来看星星，来谈恋爱的，一切都应该宁静和完美。
　　罗斌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眼睛像一泓清亮的水，问他是不是不舒服，还是嫌菜不对口味：“早知道应该让你点菜。”
　　小文摇摇头笑了，看着罗斌单纯的脸。如果老德和秃子看到自己刚才的表情，一定已经扫视四周找到小文所注意的对象，说不定已经二话不说直接把行动落实在拳脚上了。
　　但罗斌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他单纯的生活里从小到大只有明亮的阳光照耀和温柔的春风雨露。他不会想到在小文生活中没完没了也不能消除的纠纷和争斗。小文骤然间感到的轻松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他觉得放松，好像逃离了自己不想记得的生活。
　　吃完饭，继续上路。小文特意看了一眼停在对门门口的一辆摩托，改过的半旧的铃木，小文看着眼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在他打量着那辆车的时候，黑衣服的男人急匆匆地离开座位走进厨房去，里面传来一个很不满意的厨师指点厕所方位的声音。
　　小文想了想，决定先不去管他。他让罗斌坐上车，继续向他早就找好的一片山野间的空地，向一片星空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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