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剑三]吃我玉石

　　酒席上，数人推杯换盏，叮叮咚咚觥筹交错间，各有打算。坐于主位的是一名白须鹤发的老者，颇有忧心忡忡之色，小口抿着杯中残酒；左边之人牛高马大，貌似泰坦巨猿，肌肉随着大碗举杯灌酒的动作块块隆起。

　　而坐在鹤发老者右手边的，则是一名有着海蓝长发的年轻男子。他不紧不慢地饮下泰坦老者推给他的酒，言笑晏晏间，暗地里则以魂力化去酒意。

　　七年的时间里，曾经那个几杯就能醉成呆瓜的少年已经成为了一门之主。自从离开冰火两仪眼之后，唐三在半个月内分别将以泰坦为首的力之一族，和以牛皋为首御之一族收为唐门分堂，而现在，对于收服白鹤及敏之一族，他胜券在握。

　　“好酒量，好酒量！”泰坦朗声大笑，“再上五缸酒，给门主满上！今夜我们喝个痛快！”

　　白衣侍从为唐三倒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闪动着曼妙的光泽。

　　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从桌下探出，悄悄把在杯上，偷偷往桌子边缘挪动。

　　唐三眼中隐约浮现出笑意，装作没有发现这些小动作。眼见着偷油小鼠就要得逞了，唐三才制住他的手，低头微笑道：“你还小，不能喝酒。”
　　他将酒水取走，换了一杯果汁，塞到小孩手心里。

　　桌底下的小孩气得嘟起了嘴，脑后墨黑小髻和头顶生出的小粉花一摇一晃。
　　“我已经不小了！你喝酒不让我喝，小气！”
　　尽管有些不服气，他还是乖乖抿了一口果汁，随后忍不住美滋滋地眯起了眼，整朵花儿洋溢着甜蜜蜜的味道。

　　白鹤捋着胡须道：“少门主颇有门主风范，日后长大了，必定又是个海量的青年才俊。”

　　在听到“少门主”一词时，泰坦酒碗一顿，唐三则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

　　“他不是什么‘少门主’，他算是我的……弟弟。”他解释道，“他在唐门的身份与我等同，我不在，他便是唐门门主。”

　　白鹤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呵呵笑道：“门主不必担心，优秀的年轻人总是不缺女人的。即便你原来有过……沉香也不会介意。”

　　下手位的白沉香脸色涨得通红，不是羞怯，却是气恼。她身边一直挑逗她的马红俊则是强忍着不敢笑的模样，胖乎乎的脸都快憋炸了。

　　唐三：“……”
　　身体和心智退化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唐三不知该怎么和舅爷爷解释自己和岩儿的事。

　　敏之一族落魄已久，急于依靠他重振当年雄风。除了舅爷爷这一层亲缘关系之外，白鹤仍不放心，还想亲上加亲把白沉香塞给他。这种乱点鸳鸯谱的方式令唐三无语之极，此外还有些可怜白沉香。
　　毕竟哪个受宠半辈子的小姐愿意被迫嫁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呢？

　　颜颍川黑黢黢的眼睛在大人之间来回打量，唐三和白沉香之间的暗流涌动在他稚嫩的心智里显得格外不对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杯子里的果汁也不要了，一把抱住唐三的腰，委屈道：“小三哥哥是我的！你们不要抢我的小三哥哥！”

　　他以抱到天荒地老不松手的架势，像八抓鱼般缠在唐三身上，浑身上下带着独属于孩童的执拗。

　　白鹤刚想以“小孩子不懂事”为由，将话题接着引向唐三和自家孙女，却见唐三亲昵地摸着小孩的头发，温柔道：“好，我永远是小岩的，别怕。”

　　看那神态，完全是还惦记着“孩儿他娘”。

　　白鹤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只好不咸不淡地掠过此事，开始讨论起鬼影迷踪的奥妙来。

　　由于角度原因，处于下手位的白沉香则看到了祖父没有注意到的细节：那不知何处来的唐三，对那孩子的态度根本不像是一般父子或者兄弟，倒像是……
　　她打了个哆嗦，对唐三的怀疑更盛几分，愈发觉得此人的品行有问题。

　　同时，另一边的泰坦也打了个哆嗦，连忙扯着白鹤喝酒，企图转移话题。

　　要知道，现在这个看似粉雕玉琢、软萌可欺的小娃娃，可是实打实的门主夫人，年仅二十二岁便成为魂圣，是个力挑两大魂斗罗的凶神。虽然他现在不知为何失了记忆，但若等他恢复之后，发现自己头顶多了一片绿……

　　泰坦又咽了口口水，为自己，为门主，也为蒙在鼓里的白鹤老弟。

　　很快，白鹤也意识到未来的上司有些不对劲了。谈生意谈魂技倒是爽快的紧，但只要微微有一点涉及私事的苗头，唐三便冷淡了脸色，一语不发，低头给小孩喂菜。

　　只见他夹起一块肥美的鱼肉，仔细剔去其中细小的鱼刺，再放入颜颍川面前的小瓷碟中。

　　小孩面前堆了一座美食小山，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挑选的都是宴席上最美味的部分。见鱼肉入盘，他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之后，才礼貌道：“谢谢小三哥哥。可是我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他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才小声补充，“而且，我自己会剃鱼刺。”

　　“不急着吃，慢慢来。”唐三轻声道，“多吃饭才能好好长身体。”

　　“唔。”颜颍川犹豫一会儿，还是妥协了。虽然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夹菜有些丢脸，但实际上，他还是挺享受来自香喷喷哥哥的照顾的。

　　对，香喷喷，就是幼崽小岩对唐三的最直观的印象。

　　这么香的所有物怎么能让他人染指呢？

　　酒足饭饱后，众人纷纷离席，回到各自休息的房间。小孩跟了他一天，已是困得睡眼朦胧。唐三见状十分心疼，觉得少修炼一天也不成问题，于是哄着小岩入睡。

　　白嫩嫩的孩子陷入一大团雪白的被褥中间，小脸晕红，睡得很香。唐三久久凝视着他，一时伤痛一时欣慰，最后叹了口气，进入例行修炼之中。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岩仍旧保持着孩子的形态，没有恢复成人的面貌。这半个月里，武魂殿宣布逆贼之子“唐三”已伏诛，一面扬名立威，一面放缓了对他们的搜查。再加上岩形貌变化，更给二人添上一层伪装。此乃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偶有闲暇时，唐三就忍不住会想，如果岩终其一生都无法恢复，他该怎么办？
　　他会一辈子扮演“小三哥哥”的角色么？
　　他心乱如麻，运转的魂力数次几乎要走上岔道。

　　不过，他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他要快点、再快一点，找到修复颜颍川血脉的方法。

　　冬日凛冽的寒风哐哐撞击在玻璃窗上，敏之一族生活拮据，客房经久不修，时不时有冷风从窗缝钻入，幽咽之声如鬼哭狼嚎。

　　唐三睁开眼，掖紧了小岩的被子。蓝银皇从他手心生出，密密麻麻地堵住了窗缝，将严寒阻挡在外。室内温度缓缓上升。

　　但好景不长，半夜，唐三忽觉空气冷得不对劲，从修炼中惊醒后，立刻看向颜颍川。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小孩眉头紧皱，冷汗满面，身周燃烧着熊熊黑焰。那黑焰并未燃着被褥，反而散发着凌厉冷气。

　　唐三胆战心惊，连忙去抱颜颍川。他的手臂穿过黑焰，那些黑焰冰冷刺骨，比他经历过的冰火两仪眼还要冷上三分。他呼吸一停，脸色煞白，接近小孩的动作却毫无滞涩，一把将颜颍川抱在怀里。

　　“不要……不要……”
　　颜颍川冷得直打哆嗦，他被困于噩梦之中，仿佛独自处于极北冰封之地，孤立无援。

　　唐三胸口与他接触的地方几乎冻得失了知觉，他咬牙轻唤：“岩，醒一醒。”

　　他连唤几声，颜颍川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中满含恐惧。他仿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没有注意到唐三的存在，身体犹自颤抖。

　　他一醒，黑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是唐三胸口和胳膊上的冻伤，那些诡异的黑焰几乎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小岩，岩儿，别怕。”唐三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小三在这呢，哥哥哪里都不去。”

　　颜颍川在安抚下慢慢镇定下来，他双手搂着唐三的脖子，带着哭腔道：“我以为……我以为小三哥哥和爷爷一样，都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唐三轻声道，“爷爷没有不要你，只是暂时离开去做事了。我和爷爷都很喜欢小岩，怎么会不要你呢？”

　　小孩一抽一噎，眸子又红又水，定定地盯着唐三瞧。青草香气一如既往地让他信任，他没有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谎言的痕迹，遂才安了心，将自己整只埋在他怀里。

　　唐三见岩的状态稳定下来，开始慢慢询问刚才发生的事：“小岩做噩梦了？”

　　颜颍川委委屈屈地点头。

　　“梦到了什么？”

　　“梦到哥哥不要我了。”

　　“那是假的。”唐三谆谆善诱，“还有呢？”

　　“还有……”小孩突然打了个冷战，“还有一只黑色的鬼。”

　　唐三浑身一紧，勒得颜颍川小小叫唤一声。他立刻放松了手臂，只是音调已不复平稳。
　　“它对你做了什么？”

　　“它……我看见小三哥哥和一个穿着白色纱裙的女孩走在一起，天上地下洒满了花瓣，周围有好多好多人在庆祝。他们说恭喜小三哥哥结婚。”颜颍川低着头道，“我在你眼前，你却看不见我。”

　　唐三心痛的难以附加，他把颜颍川紧紧搂在怀里，呢喃道：“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发生，我会一直看着你，一直在你身边。”他的声音细不可闻，“我爱你，岩儿。”

　　“我知道它在骗我。”颜颍川靠在他胸膛上，用自己的小肉脸磨蹭，“它骗我说小三哥哥讨厌我，如果我想……和你待在一起的话，就要付出代价，它会帮我达成心愿。”

　　他本能地没有完整复述鬼的话。那时，鬼明明是这样说的：
　　“如果想将唐三永远禁锢在你身边，他的眼睛只看着你，他的心里除了你以外什么都装不下；你能操控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亲手为你穿衣做饭，还是哄你入睡，甚至是情|欲起落；你能轻易让他笑让他哭让他脸红，让他为你牵肠挂肚。”

　　梦境中的他被吓得后退几步，纯澈的心底却无端滋生出谵妄之念。

　　“……那你答应它了么？”唐三道。

　　“没有。”颜颍川坚定地摇摇头，“它一看就不是好鬼！肯定是在骗我啦。”

　　唐三长长舒了一口气，笑着揉揉他的发顶：“我家小岩真聪明。”

　　听到他的赞赏，小孩雀跃地眨眨眼睛，头顶的小花都要晃起来了。不过一会儿，他又接着对唐三道：“可是后来它就生气了，黑色的火烧到了我身上。”他摸上了自己的小腹，“我的鼻子里，胃里，肚子里，全都是火。好冷，好疼。”

　　唐三从最开始便握着他的脉门，早已探寻过他的经脉。颜颍川的经脉没有异常，但极有可能其中有些变化是他也捉摸不透的。

　　“是我疏忽了。”他皱眉道，“以后小岩都不许睡觉，和哥哥一起修炼，变强就不用怕鬼了。好么？”

　　“好。”颜颍川乖乖道。

　　唐三顺理成章地摸摸他的发顶，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像老父亲。他苦笑一下，仰头在颜颍川头顶的粉色小花上烙下一吻。

　　“呀。”不出意外地，小孩害羞了，敏感地臊红了耳朵。

　　窗外突然发出“咚”的一声，唐三警惕回头，只捕捉到了一个纤小的女性身影。敏之一族以暗探著称，再加之他全身心都放在岩身上，竟然没有发现白沉香的接近。

　　所以刚刚那一幕——他对小岩做出超乎亲情的举动，被她看到了？

　　唐三捏了捏额角，没有起身追人。今夜发生了太多事，对于白家父女如何看待自己，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苦中作乐地想，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再动不该有的心思，小岩也不必再担忧自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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