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吼

　　寻曳的校园生活开始变得平静且无聊。

　　某一天晚上放学，寻曳正准备去图书馆晚自习，手机上收到了秦槃的一条信息，约她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饭店见面。

　　寻曳想了想，收拾了一下书包，准备去赴约之后再回来学一学。

　　结果秦槃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在位置信息后又补了一条，“把书包一块带来。”

　　寻曳：……他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此刻，包房里，秦槃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女人，她看起来大概三十出头，但明显是四五十岁的气质，只是保养得当，在脸上几乎看不见皱纹。

　　桌上摆了四道菜，一碗汤，戚文礼用白瓷勺慢慢舀起来一勺汤，她放下勺子，看着对面坐在那的秦槃，随意问道。

　　“你不吃了？”

　　“嗯，吃饱了。”秦槃语气淡淡地回答道。

　　“好吧，给我来份草莓慕斯。”

　　服务员点点头，拿着木质托盘下去了。

　　“哦，对不起，忘记问你了。”

　　“没事。”秦槃喝了一口白水。

　　“你下午的飞机，我给你叫车还是有人来接你？”

　　“不是吧。”戚文礼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还没怎么样你就要催我走？”

　　“我一会还有客人，再说你我之间也不需要演母子情深吧。”

　　“是男人……不，是男孩还是女孩？”

　　戚文礼的叉子上有一小块带着草莓的粉色慕斯，她右手拿着停在嘴边，笑看着自己儿子，她这个人长相温柔，但她在儿子面前并不掩饰自己真实的一面——笑里藏刀。

　　“女孩，你也不要乱在脑子里拟定别人的身份。”

　　秦槃喝了一口白开水，戚文礼没说什么，她缓慢品尝着在味蕾散开的淡淡奶油草莓香味，放下叉子。

　　“小槃，你最近怎么都不去看你父亲？”

　　秦槃手里捏着餐巾，他低眸看了一会被自己揉皱的一角，说道。

　　“我和他关系疏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见面我们还吵了一架，气得他那腰带要抽我，不过我反应快，拉扯的时候他手腕扭到了。我觉得就算再见他也很不愿意吧。”

　　闻言，戚文礼放下叉子微微叹气。

　　“我跟你说过，你父亲这个位置，压力不小，你应该多理解体谅他，而不是这样添麻烦。”

　　秦槃说，“你这么爱他、偏向他，又为什么跟他离婚？我一岁就成了留守儿童，难不成和他有多亲近？”

　　戚文礼也回想起当年的事，脸色也慢慢变得严肃，“我当年要出国继续事业。他当时虽然还不是公安局长，但也是重点培养对象。如果我们不离婚，至少有一方要放弃事业，迁就另一个人。我爱他，所以不希望他为我失去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

　　“不过，”戚文礼的话停了停，“我呢，也不是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人。”

　　秦槃接话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只爱自己的人，既然这样就不应该生我，你说你是爱我的，只不过也是考虑到他的感受和风评，所以把我留下了。这么多年，你每次回国都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我。”

　　戚文礼一捋耳边碎发，她看着秦槃，像一个完美的母亲安抚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循循善诱道。

　　“小槃，你长大了，有些东西光看表面并不能证明什么。我和你父亲对你的爱虽然不明显，但旷日持久。就说你的庄园还有学校的泳池，每个月接近无限额度的黑卡，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多？”

　　秦槃错开眼神，这是他没法回避的问题。在戚文礼看来，只要他一天接受自己的馈赠，还在自己的羽翼下成长，就终究没有离巢，还是一只雏鸟。

　　“好吧。”秦槃妥协，“不过我也只是看做暂时拥有，等我高三毕业了，都会还你。”

　　“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跟你划清界限，小槃，妈妈告诉你，成为一个优秀商人的第一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最起码你刚才的话只会让我觉得你在闹脾气。”

　　秦槃被噎了一下，他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他已经二婚七年了，我的那个后妈对我还不错，虽然她没有你有钱，但是每个月我爸的那份抚养费上她都会再多加一千，这个钱是她自己出的。她……完全没必要这样，有的时候我想，如果她是我妈的话，那我应该很幸福。”

　　戚文礼有些无奈，她摇了摇头，后背轻轻靠着椅背。

　　“小槃，你说这些是故意气我？实话实讲，我确实对一些人有愧，可是你看看你周围的人，是爱重要还是金钱要紧？没钱就寸步难行，你在德林一中处处方便，那些人可不光是看你爸的面子，你爸这个谨慎的作风，不会给人家好处，反而容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没有我的捐款和投入，你以为你能过得这么潇洒，这么如鱼得水？”

　　秦槃没有说话，他清楚自己似乎在撒娇，这个词恶心、肉麻，但他每次和戚文礼说话就是忍不住带刺。

　　戚文礼继续说，“你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我清楚你心里知道我是爱你的。一个女人，想做事不容易，到了今天，你过了18岁生日，成年了，除了我和你的约定外，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和你父亲彻底结束了。”

　　秦槃猛地抬头，眼神里写着不可置信。

　　随后他略带古怪地一笑，“你……你就薄情了？”

　　“十八年的追逐、仰望，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荷尔蒙上头，只顾着恋爱的少女了。我和你父亲最开始也不是因为爱情在一起的，我那时候觉得他是个有城府的人，日后发展不会差，再加上我也是一个拔尖要强的女人，为了我的前程，我可以拿任何人当棋子……”

　　秦槃皱着眉打断她，“包括小姨？”

　　戚文礼并不意外，而是眉眼释然地看着他，“你还是很聪明的，打探的消息不少。”

　　“我也是听说……当初你和小姨同时喜欢我爸，而且最开始也不是你和他吧？”

　　“你说话这么委婉，是终于意识到我是你老娘了？哈哈，坦白说，你爸当初和戚辰是大学同学，很纯真的一段恋爱，只是两个人真正要走到一起，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那个时候你爸还不成熟，我那个妹妹，也是一个傻白甜，他们并不适合，而真正看透这一点的，只有我。”

　　“我看恐怕还有小姨夫吧。”秦槃喝干杯里的最后一口水，还是觉得口干舌燥。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想的，横刀夺爱，就这么有意思？”

　　“当初你小姨自己找的你小姨夫，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没有赢得她的男人，被我取胜了。”

　　“你用的手段，就是……”

　　“是你啊，亲爱的。”戚文礼又柔柔地笑起来，她满意地看着自己儿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当初和现在，你都是我最满意又不能割舍的一部分。”

　　秦槃觉得很烦躁，他摆摆手，“你应该走了。”

　　“呵呵，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只要你能把庄园的利润率翻到目前的120%，我就会把你接到瑞士，让人教你公司运作。”

　　秦槃说，“我现在，没那么想去了。”

　　“你想都不要想，在国内以你目前的成绩能考上什么正经大学？让你去国外，多少容易一些。”

　　戚文礼打开门，门口的保镖给她拎包。

　　她回身跟秦槃摆摆手，“拜拜喽，儿子，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要提前给我整出个小孙子来。”

　　秦槃还没来得及说话，戚文礼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关上门，扬长而去。

　　对于自己这个多变又手段极多的老妈，秦槃也是没有任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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