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吼

　　12月10号早上，天上落下了雨，一点一滴浇的人心里冰凉。

　　李家的保姆金凤早上要出去买菜，走之前嘱咐已经洗漱好的李予馨，让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要去吵妹妹睡觉。

　　保姆走后，李予馨坐在地上拨楞着小海洋球池里花花绿绿的球，她也不玩，也不用球投篮，就是用小黑眼珠看着，盯着。

　　不一会卧室门开了，二楼传来李予爱拖拉着鞋下楼的嗒嗒声。

　　她走到李予馨身后，看她还在玩球，伸手夺过她手里的绿球，看她没太大反应又用左手狠狠地在她脑袋右边推了一下。

　　李予馨慢慢地转头看着站起来比她高一大截的李予爱。

　　李予爱十分得意，趾高气昂地颠着手里的球，然后一下子撇到老远，伸脚踢踢她细弱的胳膊。

　　“喂，你去给我捡回来。”

　　李予馨没有反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地上爬起来去捡球。

　　但李予爱显然不满足一个球，她把海洋球捞了十几个出来，拿着网兜朝她撇。然后一个个的命令她捡回来。

　　“好，很听话。”

　　李予爱说完，她又扔出去好几个球，让刚刚回来的李予馨再去捡。

　　“等等，谁让你这么去捡了？”

　　李予爱小小年纪，却已经学会了眉眼冷峻那套。

　　“你，给我爬着去捡。”

　　李予爱坐在旁边的小沙发里，一个个把球扔出去，让她学狗叫。

　　“汪汪……”

　　“太小声了！”

　　李予爱不满地把手边的兜网朝她身上扔，结果李予馨一躲避，没有打到。

　　这下可让她气坏了，因为李予馨以前从来都不躲，任打任骂。

　　她过去狠狠地打了她后背一下，“谁让你躲开的，我要惩罚你！”

　　李予馨全程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除了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外，更是一直沉默。

　　李予爱让她站在那，自己则用力地朝她扔球，之后觉得还不过瘾，就把周边重一些的小摆件也朝她扔过去，但其中一个摆件的翅膀比较锋利，扔过去的时候划伤了李予馨的额角，瞬间哗哗淌血。

　　李予馨捂住了自己的额角，李予爱也吓一跳，她手足无措地看了一下，然后强硬地扒开李予馨的手。

　　而李予馨在鲜血掩映下，那原本没什么感情的目光更显得冰冷可怖。

　　李予爱不由得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打了个哆嗦。

　　“你……这个是你自己弄的，听见没有！”

　　李予馨没说话。

　　“你哑巴了，还是聋了？我跟你说话呢！”

　　但这次李予馨没有答应，她摇了摇头，无声拒绝着。

　　李予爱更生气了，她不知道怎么经历过一次绑架案这个无能的姐姐就敢这么反抗自己了。

　　她表达愤怒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打和砸。

　　她把地上的小人和摆件捡起来，又一股脑地朝她砸过去。

　　这时候玄关传来一声门响，李予爱心思一动，在金凤走过来的时候把玩具都朝自己扔。

　　金凤一转进来就看到两姐妹都在客厅，姐姐背对着她，地上流了不少血，妹妹被姐姐挡住，只能看到似乎她身上被扔了很多小东西。

　　金凤嚎叫一声，下意识伸手将李予馨扯到一边，又仔细检查起李予爱身上有没有伤口。

　　“阿姨，妹妹她欺负我，她拿这些东西扔我。”

　　说着李予爱还流下了几滴眼泪。

　　金凤发现伤口不在李予爱身上，便安慰了她几句，转身去看李予馨确实是满头的血，她想起来刚才看到的情景，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李予馨说让她去浴室等着。

　　李予爱暗自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她看到金凤的眼神又落在地上，便楚楚可怜地说道。

　　“阿姨，我帮你收拾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你去看电视吧，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好的阿姨。”

　　李予爱乖觉地点点头，但她没有去看电视，而是心里迫切地想去看一看被自己示威过后惨兮兮的蠢姐姐。

　　她刚走近洗手间半开着的门，就嗅到了一种甜腻的糖香。

　　好啊，居然背着我偷吃东西。

　　李予爱愤怒地走进去，一看李予馨正捏着一小块条形的麦芽糖站在那，看她进来有些不知所措。

　　李予爱一把把糖夺过去，扔到垃圾桶里，李予馨突然止住了，在原地那么盯着她，让李予爱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那一幕，但她觉得李予馨是在挑衅。

　　她便故意踢了一脚垃圾桶，又往里吐了口吐沫。

　　“呸！你真是太恶心了，还偷东西啊，李予馨，有你这种姐姐我真是太倒霉了！”

　　李予馨突然动了起来，她扼住了正要往外走的背对她的李予爱的脖子。

　　李予爱被她这么一勒，重心不稳，跌倒在地。

　　“你……咳咳，你疯了李予馨！”

　　李予馨不管不顾地骑在她身上，按着她的两条胳膊，眼睛变得通红。

　　“你……你是不得疯狗病了？”

　　李予馨也不说话，大概是为刚才的那半块麦芽糖而发怒。

　　李予爱害怕地大叫，金凤早在她俩争糖的时候就听到了声响，她忙着往冰箱里摆菜，只是路过看了一眼，这回声音变大她连忙跑来，却也拉不住狠狠攥着李予爱脖子的李予馨。

　　“阿……阿姨，咳咳，我快喘不上气了……”

　　金凤用力拍打、掰着李予馨的手，“你妹妹心脏不好，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不一会李予爱渐渐停止了挣扎，而金凤也愣在当场，感受到手下的人没有了动静，李予馨盯着自己的手，金凤跌坐在地，颤着手去试探李予爱的鼻息。

　　这短短几秒李予馨似乎还要挪动，金凤立刻狠狠推开她，李予馨的后背狠狠撞在洗手台旁放置杂物的架子上，就这样混着满头的血和迷茫呆坐在地上。

　　金凤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后立刻大哭了起来，还好还好，不然这一条命自己怎么赔的起！

　　她立刻抖着手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又愤恨地看着一旁血液早已干涸凝块的李予馨。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雇主这么不待见大女儿，原来是这小小的身体里包裹着恶魔的灵魂！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报警，她也怕李予爱真的出了什么事，厕所又没有监控，这样自己就说不清了。

　　因为是小案子，所以这件警情就落到了片警身上，因为德林市区域警力重新划分，原来的巩家湾派出所也于上个月末正式被撤销并轨，原有人员全都分配到其他分局。

　　而齐兴因为原本就是市局下放，这次调整他又被安排了回来，只是暂时不能回刑侦二队，而是负责西别区的一部分日常警情。

　　西别区作为中心城区覆盖面积很大，齐兴只负责比较边缘的一部分，但是因为这个区域靠山邻水，这两年也兴建了不少别墅，算是一个小富人区。

　　齐兴接警时正和同事在外巡逻，等拉上了保姆和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孩时，李予爱也刚被抬上救护车。

　　齐兴没说什么，但是他同事先看不下去，管医生要了个医用棉和湿巾来给她清理。

　　因为李予爱年纪太小，必须有人陪同，虽然金凤通知了她父母，但还要有人跟车，于是齐兴的同事就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而齐兴则拉着两个人回局里做笔录。

　　正常来说，市局是不负责受理日常案件的，这种警情应该先转到所负责的派出所，但西别区每到年末就异常忙碌，溢出的警情不一定得到及时处理，再加上本身也是市局辖区，所以部分辅警和民警也能得到一些处理警务的机会。

　　他刚带着人走到门口，迎面碰到正往外走的三人组。

　　陆城身边一左一右跟着李玲玲和胡伟，看看时间也到中午了，四人对视了一下，齐兴先打了招呼，陆城也点点头回应。

　　李玲玲看到他身后被保姆仅仅攥住的小女孩不由得轻呼一声，“哇，这……这不是予爱吗？”

　　胡伟也看了过去，当时绑架案几乎出动了半个刑侦大队，对于受害者的面孔他当然也记得清楚，而金凤也显然对李玲玲最熟，但她嗫嚅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重复着。

　　“这个孩子白救了，回来就害她妹妹。”

　　陆城没有表态，他让李玲玲和胡伟也出来给他们让个道。

　　“谢谢陆队。”齐兴也没有多解释。

　　“真奇怪。”李玲玲念叨着，她下意识从口袋里摸点零食出来，但今天她没带新的，就剩一块糖。

　　她刚拿出来，正好金凤带着李予馨从她身边经过，李予馨一直盯着李玲玲的手，金凤也看了一眼，然后她瞪大了眼，去抓那块糖。

　　李玲玲冷不防看到一只手从身后过来，但她反应很快，立刻抓住金凤那只有些粗糙的手。

　　“你做什么？”

　　“玲玲。”陆城淡淡地提醒道。

　　李玲玲不情愿地放开了手，金凤却突然暴跳如雷地指着她说，“你……是你让她这么干的？”

　　“谁？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

　　胡伟也走过去挡在他们之间，“这位阿姨，有事好说，不要动手。”

　　“什么好说！就是这丫头吃了她给的糖然后她妹妹要尝尝她就不给，我亲眼看见就因为心心把糖不小心碰到垃圾桶她就伸手去掐她妹妹脖子！”

　　李玲玲看着在那边低着头站着的李予馨，她确实给过李予馨一块糖，那是赵黎星嘱托她好好看着李予馨，但她又不听话，只好拿出零食策略才让她安静下来。

　　“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你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平时她们两姐妹感情都挺好的。”

　　“哼。”李玲玲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搭理她，胡伟也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齐兴，正转身要和他们离开，金凤又要跟上来。

　　陆城直接看向齐兴，“齐兴，把你的人带走。”

　　齐兴扁扁嘴，朝着金凤一喊，“行了，别瞎折腾，进屋做笔录。”

　　金凤大约是觉得在警局门口可以撒泼打滚不服，要是敢拉自己就大喊警察打人，但没想到齐兴随便一句话就让她有点发怯，灰溜溜地跟着进去了。

　　陆城也不在意这场闹剧，只是带着胡伟和李玲玲往警车走，去省里汇报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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