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女

作者:悠然一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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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4章】臣新主,受回光


      穆尘手持一物,约有两尺余长,以粗布包裹,前端露出黑漆漆的三耳云头形剑首,紫怜便是指着它喊出了“回光”二字。
      “圣人口谕。”穆尘向前一步,以双手将布裹中的回光剑托于胸前,穆舍与阿漾应声跪下受谕。
      “赐剑,赐士。”
      穆舍不知这口谕仅有四字,依旧伏地,似是在等下文,忽闻一声嗤笑,穆尘瞪了瞪身旁的穆魈,随后对穆舍道:“二郎,就这四个字。”
      将剑交到了穆舍手中,穆尘退回原位,忽然一句“八绝择主,九死不悔”出口,随即便见尘、凌、魁三人齐齐朝向穆舍屈膝行礼,唯有穆魈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细细打量了一番穆舍,又看了看单膝跪地的穆魁,终是向眼前这位“新主”点了头。
      “穆风、穆金、穆扬三人不日便会入府,穆隐将留侍宫中。”穆尘又道。
      许久,才听穆舍道:“好。”
      他并未多言,只是面色颇为凝重地示意三人起身,他心中定然明白,上赐的重剑与死士意味着怎样的重担。
      “这剑?”一旁的阿漾打破了寂静。
      “穆夺的‘千唤’,也就是回光剑。”穆舍抚过剑首,缓缓解开了裹剑的粗布。此剑通体乌黑,古朴的剑鞘毫无装饰,只有难以辨清的粗犷刻纹,然而,日光下隐隐泛起的鳞光却显露出了它的不凡。不过,古时配剑较为短小,剑鞘多以金银作饰,“重剑回光”随着其主人的事迹广为流传,其形其状被后人添油加醋后可谓奢华繁复、精美绝伦,如今见得真身却是粗布中的一条朴实黑铁,世人若知,怕是要失望了。
      这时,一块残旧的皮子自粗布中掉落,穆舍一心赏剑无暇他顾,一旁的阿漾便俯身去拾。
      剑出鞘,形制优美剑身纤薄,然而青鳞玄铁致密无比,穆舍持剑时手腕微沉,足可见其质厚重,此剑身形纤巧却不失分量,确是件难得的宝贝。
      在场的几人只盯着着穆舍手中的回光剑,没人发觉阿漾捡了那皮子起身后已是神情恍惚、眸光涣散的模样。就在穆舍抬手抚上剑身的那一刻,阿漾突然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待我提及穆舍生母时,探他记忆。”年轻的“仇老头”突然开口,待我们向他看去时,他却没了踪迹。
      另一边,穆舍抱起昏倒的阿漾,边走边吩咐穆尘去请绪练,此时却见一家仆匆匆来禀——绪练“正巧”登门,已在前室等待了。想来他是察觉了神器的异动,被回光之气吸引而来。
      就这样,阿漾如同陷入了梦魇,时而呓语时而昏迷,手中却一直死死握着那块毛皮。绪练仅是看了她一眼,便叫穆舍不必焦心,喂些滋补的汤药即可,两三日后自会转醒。
      “回光,”绪练转身意图离去时,穆舍突然开口,“阿漾的身上有微弱的回光的气息,同那块狐皮上的一模一样。”见绪练不语,穆舍又道:“绪练大夫,此时再说不急于一时,怕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玗璃同你说了多少?”绪练回身看他,问道。
      “玗……璃?”
      绪练看着满面茫然的穆舍,嘴角不禁抽了抽,口中碎念:“这老怪物真是……”
      “绪练大夫可是在说兄长?”
      “你竟还认他做兄长?啧啧啧……”绪练走到屋中方床旁,边落座边嘟囔,“得了灵力有何用,还不是一样傻……”
      “甚么?”
      “你过来坐。”暂不提二人年纪相仿的面容,穆舍如今显然已是储君人选,绪练却依旧像招呼小辈一般对待穆舍。
      穆舍倒也不恼,关切地看了看榻上的阿漾后,便顺从地坐在了绪练身侧。
      “兄长他,叫做‘于离’?”
      “似玉美石为‘玗’,琉璃的‘璃’。”
      “玗璃,绪练……”穆舍沉吟,稍后问道,“你们的名字都是如此么?”
      “只有可承继门主之位的人族,才会如此取名,而灵族则随意许多,譬如玗璃的那只大狐狸墨夜,譬如千唤——”绪练话锋一转,“你是穆家人,自然听过她的故事。”
      “将军与白狐的传说?”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么?他们的结局,反而造就了此后许多事物的因由,尤其是你与阿漾间的缘分。千唤在人间死去,仅剩下几缕游魂。她的游魂一丝留在了那块皮毛上,最终因为同气相吸而融入到穆夺的剑中;另外残存在魂珠内的魂魄,却因为魂珠残破不堪而坠入轮回……阿漾身上的回光之气,正是千唤的魂魄。”
      “你是说……阿漾是千唤的转世?”
      “也不算是……”绪练顿了顿,思忖一番后道,“三魂七魄不全,人会痴傻疯癫,但若剩下的太少,少到无法凝聚,则轮回不得,最终只会消散。两百多年间,玗璃寻了许多办法,想要守住千唤。最终确实找到了法子——以殒生后裔之身去承载千唤的游魂。可门内之人灵力太盛,千唤的残魂根本上不得身,后来我们遇到在人间隐居的门内后裔,几番尝试后,只有殒生后裔能与千唤的游魂共存。期间自是发生了许多事……若是细讲怕是要说上个几天几夜了,”绪练摆摆手,似是有意模糊掉有关尹柔的那段故事,“总归是出了尹氏的母系一族,在人间带着千唤的精魂一同轮回。”
      “你们便只这样……”穆舍犹疑道,“一世世的守着?”
      “你以为我烹那药汤给阿漾是在玩闹么?”绪练瞪了瞪穆舍,“那是固魂汤,可使魂魄凝聚!阿漾此番昏睡,应是千唤的灵力受回光剑扰动,待她醒来便可知道是不是成了。”
      “怪不得,大哥喝那茶时面有古怪……”穆舍小声念道,听到最后突然抬头问绪练,“甚么成了?”
      “千唤的灵力与残魂顺利凝聚之时,便不必再随尹家女子世代轮回了。”话虽如此,绪练的神情却隐隐透出一丝忧虑,抬眼盯着穆舍道,“只盼这一次不要节外生枝。”
      “呵,可这人世间总是怕甚么来甚么……”看着穆舍那双清澈而又无辜的眼眸,绪练不禁冷哼,随即又是一叹,“唉……你们身居其位,又值此乱世,若是求不得一世安稳,但求你们不负真心罢。”
      “我自会好好爱护阿漾!”穆舍郑重道。
      绪练“哼”了一声,却未有下文,最终转而道:“你与阿漾同为殒生后裔,不论魂力是否异于常人,你二人都注定相互吸引。同样的,你父亲与你生母亦是如此。”
      穆舍听后眸光一震,默默垂下眼帘,神色凄凉。
      骤然间雾气起落,小白探入了穆舍的记忆。
      “阿娘……呜呜……阿娘……”陋室之中,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正伏在床榻上哭泣。
      榻上躺着一个极度瘦削、面容枯槁的女子,这女子出气多于进气,已是将死之状。突然,她强睁开眼来,抬手颤抖着指向屋角一上了锁的矮柜,艰难道:“孩儿……匣……匣子……”
      小姑娘连忙跑向那矮柜,自衣襟中拉出挂在颈间的钥匙,熟练地开了枕头锁,取出了一个雕工精美的木匣子,抱着它边哭边跑回了榻旁。
      “阿娘……逼你识字……就是……为了它!”女子的面庞泛起一层异样的红润,她蓦然抬手死死握住了小姑娘的手臂,回光返照般地低喊,“护好匣子夹层中的东西!不要给任何人看它,即便是你阿爷!韩儿!答应阿娘!”原来她方才说的不是“孩儿”而是在唤这小姑娘。
      韩儿看着母亲近乎狰狞的模样被吓傻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答应阿娘!”女子晃扯着韩儿的手臂,使得匣盖滑脱,几样珠宝首饰自其中坠落,散在了榻上,女子视若无睹,再度哑声低吼,“答应阿娘!”
      “啊啊啊……韩儿答应阿娘!答应阿娘!啊啊啊……”韩儿嚎啕。
      却再无回音,韩儿的阿娘于瞬息间气绝,她本已瘦如枯骨,一眼看去,仿佛已死去许久。
      “这是怎么回事?”我惊讶地看向小白,“这不是穆舍的记忆!”
      “韩儿……”一旁的紫怜沉吟道,“莫非……”
      “这是苏沐韩的记忆。”小白肯定了她的猜测,“穆舍突然魂力大盛,想来与他生母有关,既然是绪练前辈刻意提点,不妨先看下去。”
      谁知这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竟拼凑出了上一辈的一段隐秘过往。
      苏沐韩抱着木匣子哭了将近一个时辰,苏家父子才先后领了疾医归来。苏家爹爹见了榻上的尸身当即便昏了过去,跟来的医士反要转而救他。苏家哥哥瞧着不过比苏沐韩大上一两岁的模样,一言一行却已不见孩童稚气,只见他收了散落在榻上的首饰,取了一枚银戒子塞入了其中一个医士手中,求他骑驴带自己去城东的堂伯家。
      之后便如仇老头所言,苏沐韩的爹爹受不住打击,昏厥了几次后便发了疯。两个孩子的堂伯操办了韩氏的丧事,又派人将疯癫的苏家爹爹送回了老家。并非是这堂伯家多么心善,而是韩儿的哥哥阿生将韩氏的首饰给了出去,这才有了而后种种。韩氏出身富贵,那几件珠宝首饰足以够寻常人家多年的吃穿用度,却似乎不足以让堂伯一家养活苏沐韩,最终将她送入了孟家。
      头两年,苏沐韩在孟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孟翼的两个嫡出妹妹性情刁蛮刻薄,即便小心伺候,依旧少不了打骂惩戒。终有一日,孟家二姐与三姐正在园中赏花吃茶,不小心被烫了嘴,发了好一番脾气,直接将滚烫的热茶泼在了韩儿身上。正在不远处廊下经过的孟翼突然驻足,一向柔顺的目光突然变得十分锐利,直直盯向咬唇忍痛的苏沐韩。
      小白说,苏沐韩为了自保,与生俱来的魂力突然大盛,被孟翼察觉到了。因而,早已习惯遮掩锋芒、不争不抢的孟翼自两个妹妹手中救下了苏沐韩。
      自此,二人形影不离,孟翼长苏沐韩两岁,私下里互以姐妹相称。孟翼甚至毫不避讳地同苏沐韩讲述了洞悉境就藏在祠堂的家族秘辛。
      “父亲不疼爱我,由得那母女三人欺侮我,不止是因为我生母的身份,还因为我承继了洞悉神力。我自小耳力通达,梦境成真也有过数十次,甚至可识人心,可若非男儿身又有何用……喏,垫上这个便不疼了。”被孟家主母寻了个由头罚跪时,孟翼一边自腰间解出一对布包递给陪跪的苏沐韩,一边云淡风轻道,“四件神器的传说并非全部虚构,前两日祠堂例会,我听他们正在商议甚么回光剑重新封印在将军冢里不过三十余年,意图盗墓者已有数百起,世风如此,不如将洞悉镜迁回祠堂!此事若是成真,下次再被罚跪祠堂,便不会无聊了!”
      “嘘!”韩儿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羽姐,这事可乱说不得的!”
      “哎,那日在花园中见你,灵力那样旺盛,竟是昙花一现,如今越来越谨小慎微……你那日的气息凌厉得紧,说是杀气也不为过,你定是四门之一的后人没错!”孟翼双眼晶亮,向韩儿凑近了几分,问道,“你说实话,家中确没有人同你透露过身份么?或是,你可遇过甚么不寻常的事,见过甚么与众不同东西?”
      韩儿摇头作答,却在当夜夜深人静时悄悄出了房门,躲在庭院角落里打开了韩氏临死前留给她的那个木匣子。
      空空如也。
      匣子内外不见一丝多余的缝隙,可见其工艺之精妙,苏沐韩此时不过十岁出头,若非用强,怕是难以找到夹层。
      谁知她竟熟练地以指尖在匣中探了探,随即自袖中取出一枚薄铁片,开始刮擦匣口的木漆。原来,这匣子是个盒中盒,只不过内里的部分四面如同纸薄,与外层嵌套粘结后再封以漆料,便成浑然一体。此招并非甚么精巧机关,却足够隐秘。
      内盒终于松脱,韩儿拆得心急,不慎被划伤了手,一滴血正滴在了盒底的东西上——信封一纸,瓷瓶一个。
      信中是韩氏的手书与她誊写的一份族谱。韩儿率先展开了那份族谱,其上皆是尹姓女子的名字,目光定在了其上所载最后一个名字——尹沐韩。她随后疑惑地展开那张手书:
      韩儿见字,吾命已殒,唯有家世,须告汝之。
      神器之说,并非虚言,吾母尹氏,世袭母姓,殒生族裔,异能者众。
      时过境迁,家道衰微,残谱一纸,不负传承,凝露一瓶,可解血毒。
      神也仙也,若此奈何,人生苦旅,贵在长安。
      劝也诫也,前事莫追,既入苏门,再无尹女。
      在手术落款的“笙”字后,还有四字:阅后焚之。
      苏沐韩抬起手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指尖的伤口,而她没看到的,是足旁那株玉簪,在沾了她滴落的血液后于瞬息间黑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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