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

　　第四章 光消散了便算我看到你

　　人生知己二三，能交到黄少天这样的朋友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在国外这么些年从来不断联系，回国了还能帮你把住的房子张罗好。喻文州有时候也会生出点老父亲般的感慨的惆怅，这么好一孩子，怎么就没人要呢？

　　其实也不是没人要，只不过黄少眼光挺高，对别人发出的讯号接收慢就算了还拐弯，至今纯洁地保留着初恋，大半原因都得从自个身上找。

　　不过眼下瞅他趴在沙发那儿跟桃桃玩捞小鱼玩得起劲，又觉得哪怕三十岁了这人心里还住着个孩子，找对象的事儿也不急。

　　房子是精装打扫过的，他回来只需要收拾好东西就行。带回来的行李其实也不多，两个大箱子里一个半都是桃桃的东西，剩下四分之一零零碎碎小物，两个小时就能全部搞定。

　　下午三四点，算算看离晚上聚餐时间还早，喻文州给女儿煮了点奶粥，又用黄少天手机订了外卖，接着去观察电视背景墙上的干花。这花来历挺曲折，李轩家那位喜欢花，于是又一次吵架之后李轩就去学了插花想着哄人开心，结果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插花也是半途而废。用黄少天的话，“尽整些没用的幺蛾子”，彼时他正小孩儿过家家的心态帮喻文州装修房子，就把半成品拾掇过来布置了下灰扑扑的电视墙，还挺别出心裁。

　　门铃响了，黄少天欢天喜地出去开门，结果外面并不是送外卖的。睡衣外面披着外套发型相当随意的人冲他笑笑：“新邻居来啦？”

　　喻文州闻声也走过来：“是刚过来。您住对面？”

　　“什么您不您的，大家差不了几岁，别这么客套。”那人指指走廊那头，“我住那儿，对门我朋友妹妹。”

　　喻文州笑：“也是邻居。”他伸出手，“喻文州。”

　　“叶修。”对方也跟他握握手，“这层几年了，就差你这间没人住。之前震天响搞装修，来看过几次都是这小子，想也不是住这儿的。”

　　黄少天气得跳脚：“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字面意思，不要想多哈。”

　　“我靠！”

　　喻文州有点儿惊奇，没见过几个回合就能把黄少天杀下马的选手，看来这两位的嘴炮战争已经旷日持久，且似乎拥有明显的实力压制。

　　喻文州问：“对面也有人住？”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对门没贴春联，旁边也没什么杂物。

　　黄少天插嘴道：“对啊，我来这边折腾几个月了，一次也没见过对门的。”

　　叶修说：“有人住啊，而且挺烦一人。”他顿了顿，抬眼瞟了眼黄少天，“……烦人类型不一样。”他冲喻文州点点头，“估计你俩有点时差，而且他一天到晚住公司，回家住确实不多。不过他今晚会回来，应该见得到。”

　　喻文州笑笑：“好，到时候我上门拜访。”

　　-

　　这时候小家伙蹦蹦跳跳过来了，从监护人身后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瞅着叶修。

　　叶修见到很惊奇，蹲下来问：“从哪儿搞来的洋娃娃？”

　　桃桃眨眨眼睛，讲她最标准的中文：“您好呀，您早，您吃了么？”

　　奇异地戳到了黄少天的笑点：“哈哈哈哈我的天这京腔，宝贝儿你从哪个相声电台里学的啊？”

　　喻文州无奈，这小崽子从会用iPad开始就喜欢看相声小品，跟在后面摇头晃脑，也不知能听懂什么。

　　叶修非常满意，甚至伸出手跟小姑娘很正式地握了握：“这下好了，有个现成的小娃娃玩，不用催沐橙结婚了。”

　　“沐橙？”黄少天捕捉到关键信息，“不会是苏沐橙吧？”

　　“对啊，哎哟，你们认识她啊？那她现在是挺有名。”

　　“还真是苏沐橙啊？”黄少天瞪大眼睛，“我们是校友。”

　　喻文州挺意外，城市这么大，小区那么多，居然能跟认识的人做邻居。不过黄少天也是神奇，来了这么久，居然只见过叶修。

　　喻文州说：“改天大家都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吧。”

　　-

　　晚上一顿饭吃得很尽兴，喻文州受了多年国外黑暗料理荼毒，现在觉得中华美食简直是道不尽的好。席间话题大多围绕着喻文州，要不然就炮轰李轩的恋爱坎坷路，最后再被黄少天七扯八扯离题万里。好些年没见，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了，当年相识时候十七八二十出头的青春活力，迟早蜕变成成熟的风情。

　　所有人都对桃桃的身世表示好奇，毕竟喻文州并没什么结婚的传言，而且就算跟外国人结婚，也混不出这么纯血的白人宝宝。

　　但喻文州缄口不提桃桃的来历，只微笑着一口咬定，这就是我女儿。

　　大约是出于对懵懂小姑娘成长的考虑，又或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人真不愿意说，也不能逼着。更何况桃桃的存在本身的重要性早就盖过了来龙去脉，包厢里跑来跑去，浅绿的公主裙扬起来像朵盛开的花。

　　饭后有人提议去唱歌，喻文州看了看点，到了孩子睡觉的时间，也就推辞先回家。苏沐橙今天如约而至，且光彩照人。她知道喻文州搬到和自己一层楼之后很惊喜：“晚上一起回去吧？我邻居——啊，也是你邻居，过会儿来接。”

　　桃桃已经困得摇摇欲坠，喻文州把她抱起来趴在自己肩上哄着睡觉：“我对门那位吗？”

　　“对。”苏沐橙把自己的围巾给桃桃盖上，“说来很巧的，他当年也在咱们学校，不过高一届，我不认识。我高中毕业跟哥哥去了南方，认识了叶修，然后……”她顿了顿，声音安静了些，“后来又回来，才遇到学长。”她评价道，“虽然看起来有点儿不大好相处，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喻文州听她这么描述，也心生好奇。毕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即使成为不了朋友，和平共处是首要前提。

　　他太久没感受过北方的冬天，都快忘记了有多冷。成年人还好些，可苦了热带长大的小孩子，桃桃睡得不安稳，直往怀里钻，苏沐橙看了眼时间：“应该马上就到了，要不然你先带她回大厅等——”

　　深色的卡宴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喻文州被车灯刺得下意识闭上眼，等到再次睁开，灼目的光已经消散，只有远处橙黄的路灯。降下的车窗内再一次露出那张几个小时前才在机场见过的面孔。

　　最后一点侥幸在苏沐橙脱口而出的“学长”里也湮灭了。

　　喻文州把桃桃往自己怀里摁了摁，孩子暖呼呼的吐息曛着他的耳畔，脑海里有的没的嗡嗡作响，又全都化为虚无。他觉得应该叹一句命运无常或是造化弄人，又觉得寒风也凛冽，冬夜这么冷，这么冷。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