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bg]予安

作者:摸鱼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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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事·过继(下)


      这件事后续如何她不知晓,也不关注,兀自回到住处用剩下的伤药随便给自己包扎完倒头就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抱着自己的手从床上坐起,只感觉头昏脑胀,跌跌撞撞爬下去找水喝。

      装了水的暖瓶重,她平时要用两只手拿,如今只剩一只不习惯的左手,暖瓶支撑不够摔在地上。滚烫的热水四下飞溅,她慌张躲开,脚跟又绊到凳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动静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明显,她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接着门被推开,解雨臣出现,语气听上去很不悦:“你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

      “对不起。”她道歉,手撑住地想站起来,又因为触及伤口疼得坐回去。

      面前这时多出一只手,解雨臣对她道:“愣着干嘛,地上很舒服?还不快起来。”

      余安抬头,逆光中她看不清他表情,在自己衣服上擦干净手才敢去握。刚一接触,感受到上面滚烫的热度,解雨臣愣了愣:“你发烧了?走,我带你去找大夫。”说罢便拽着她往外走。

      她在后面迷迷糊糊跟着,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恢复清醒:“等、等等!老师说了,现在不能出去,有事也要先打报告,不然会被罚。”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点破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么晚我上哪儿打报告,如果没有报告,他们还能看着你病死在这里?”

      余安没说话,她倒是想不惦记,但白天的事就是典型。哪怕解元炳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无辜的,是出于善意才撒谎,罚的时候也一点儿没留情。她以前觉得自己在外面已经够倒霉了,如今来了解家,才发现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更残酷的恶意。

      她畏惧这里,如果她能因为生病被送走,对她来说也算好事一桩。

      余安在心里晕乎乎的想,没留意解雨臣什么时候停下,一头撞到他背上。

      “小心点儿。”

      这话像是关心,但语气又实在严厉。她讷讷点头,发现他在原地一直犹豫,想了想,鼓起勇气拽住他的衣角:“左边。”

      这座宅院经过改建,结构相较传统四合院的制式更复杂。他有自己的家,在此前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就容易迷路。

      解雨臣眯眼打量,确定左边和记忆中确实有几分像,这才带着她继续走。接下来,每当他犹豫时,余安都会提醒。

      “你这不是认识路吗?既然如此,白天怎么不去找医生?”

      余安不好当面对他诉说自己对这里的失望,她没奢求有人帮忙,毕竟白天就连解雨臣的态度也很冷漠,好像整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哪怕那时她刚帮过他。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往前走,估摸快到了,余安叫停:“我自己过去,你赶紧回吧,别被人发现。”

      “小爷我好人做到底,来都来了,等你完事儿再一起走。”解雨臣说完,带着她敲门,里面很快响起一阵脚步,一个中年男人披着外袍出来,“怎么是你?雨臣,都这么晚了,你怎么又来了?”

      解雨臣把她推出去,解释道:“严叔叔,她身体不舒服,您快给她看看。”

      “先进来吧,小丫头怎么了?”

      “好像在发烧,她也和解棹他们一样被打了。”

      严路先把体温计给她,然后举起她的手,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那几个小子严重多了,解元炳也真下得去手。”

      “元炳叔也没办法,他不下手,等我那几个叔叔婶婶知道恐怕更不会留情。”

      严路闻言沉默,他今天出诊,确实听到主家的人询问事件经过。哪怕这事算起来和面前的女孩没关系,但人心都是偏的,自己孩子受了苦,难免就想找个地方发泄,更别说他们之间本来就有利益冲突。反倒是解元炳一开始就说自己下了重手,这些人本就理亏,才不好把事情闹大惹得解九爷厌烦。

      严路想着,叹了口气:“孩子,你白天怎么不和雨臣一起过来?”

      余安不解,她和解雨臣又不是一起走的,回去也没见过他,怎么一起过来?

      严路见她不说话,又见解雨臣表情有些不自在,心思一转,说道:“雨臣白天急匆匆来找我,说是有人受伤请我过去看,我本来是要和他走的,但你也知道,他那几个堂兄弟也挨了打,所以我先去了那边,只来得及让他先给你带点药,那些药你吃了吗?”

      余安摇头。

      解雨臣在一旁没什么底气地说:“我去找过你,敲你门不应,就给你放窗台上了。”

      她完全不知道这么一遭,抿唇道:“抱歉,我可能睡着了,没听见。”

      “所以是误会一场。”严路好笑地说,“小丫头,我从前没见过你,你应该就是那个从外面来的孩子吧。今天的事我听说了,雨臣急匆匆过来就是怕我先被人叫走,也怪我粗心,回头见他没再来,还以为没事了,我应该再过去看一眼的。”

      “是我的错。”解雨臣尴尬地说,“我还以为你是生气了,这才不开门……”

      “那你也要解释清楚,不然别人怎么知道。”严路无奈道,接过量好的体温计一看,“确实有点高,不咳嗽也不流涕,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吃完观察一下,如果明天早晨烧还没退再输液。”

      “谢谢严叔叔。”她乖乖道谢。

      “不客气。”严路拍拍她脑袋,“来过一次应该知道地方了,再有不舒服就来找我。要是还不熟悉就让雨臣带你来,别怕,他就是看起来凶,人很好的。”

      余安默默点头,等伤口被重新包扎好,跟着解雨臣一起离开。回到住处,她在自己房间外面的窗台上看到了几个叠在一起的药盒。她轻轻拿起,在掌心握了握,扭头喊:“解雨臣。”

      “怎么了?”解雨臣扶着门问。

      “没什么……今天谢谢你。”

      他没说话,挑了挑眉就算回应,啪一下关上门。

      余安也回去继续睡,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发现解雨臣就在她房子外间坐着。见她收拾好从卧室里出来,扬起头点点餐桌:“元炳叔早上来过,今天停课,让你好好休息。你可真能睡,要是我不帮你留饭,你得饿到晚上。”

      “谢谢。”她走过去坐下,用左手笨拙地舀饭。

      期间解雨臣一直摆弄手里的铁环,等她吃完收拾,抬起头说:“先别管了,一会儿我帮你送,见过这个吗?”

      他把铁环放在桌子上,金属碰撞发出一声脆响。

      余安看了一眼,很诚实地说:“没见过。”

      解雨臣皱眉,他摸着那串铁环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东西叫九连环,你既然没见过,想必也不会玩儿,靠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破解,我可以教你一遍,你能一次学会吗?”

      “我不知道。”她不确定。

      “那我不管,我只演示一遍,能不能学会看你。”他说着,拿起九连环拆了一遍又装好,然后推给她,“送你了。”

      余安没搞懂他这一连串行为的意义,但也没纠结,跑回卧室拿出一个魔方给他:“那这个给你,你要是不会,我也可以教你。”

      “不就是个魔方。”解雨臣转了一下有点嫌弃,“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我早玩儿腻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是我之前在学校的考试奖品,我弟弟不会所以不喜欢,婶婶这才允许我带走,我……我只有这个可以送你。”她捏紧衣角,神情窘迫。

      解雨臣听罢愣了愣,看着她困窘的姿态,重新拿起故作不耐道:“那行,既然你非要给,我就勉为其难收下。我给你的九连环你好好研究,最好今天就能学会,我看你记性挺好,刚才用心应该已经会了,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嗯……我也可以再教你最后一次。”

      余安感觉这要求挺莫名其妙,头一次见送别人玩具还要求一定要会的,但她没有反驳,乖乖应下。等第二天上课,她在教室里仅剩的两张课桌上分别见到了两串九连环,除了平时教他们的解元炳,这次还多了一位面相威严的老人。

      解雨臣已经在了,她也走到空余的座位坐下。等他们都坐好,解元炳在老者耳边说了什么,待对方点头,对他们说:“参加考核的一共六个,如今就只剩你们俩。今天是你们最后一次考试,题目就是你们面前的九连环,谁最先解开,谁就能留下。”

      余安吃了一惊,转头看解雨臣,昨天睡前他还来找过一次,非问她会了没有,她当时没懂,但现在明白了这份良苦用心。

      她低头握住桌上的九连环,伴随着台上开始的号令,教室里很快响起铁环碰撞的脆响。不到一分钟,解雨臣很快解开,再看余安,她根本没动。

      他不禁皱眉,对她欲言又止。台上的大人没空理会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解元炳公布决断:“解安,回去收拾东西吧,一会儿会有人送你走。”

      余安平静起身,如同往日一样朝他们鞠了一躬,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她来时孑然一身,回的时候同样如此,只拿着解雨臣送她的礼物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人接。

      解雨臣跟着她回来,站在院子里神色复杂。余安冲他笑笑,主动打破沉默:“解雨臣,我马上要走了,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也没帮你什么。”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你不是很想留下吗?所以才那么努力学习,否则解棹也不会一直针对你。”

      如果说余安和其他人一开始的矛盾是因为他,但在后续的打压中,关于他的部分占比已经越来越小,更多则是因为她自身的优秀让其他孩子感受到了威胁。

      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认定这个外来孤女迫切想抓紧这个翻身的机会。不料余安听罢先是茫然,然后露出一个微笑:“你误会了,无论如何学□□没有错,我从一开始就想回家。”

      “回你叔叔婶婶家?”解雨臣不太相信,她的困窘显而易见,衣服廉价,除了穿来那身就是保姆给她找的旧衣服。更别说从她的背调来看,她叔叔婶婶明显急于摆脱她,否则也不会把人送来这么久都不闻不问。

      但这些她好像都不清楚,依旧满怀憧憬:“对,我出来很久了,很想回去。我想念林老师,也想念我弟弟。你知道吗,我弟弟和你很像,他的名字也带chen,不过他是早晨的晨,虽然没你名字那么厉害,但我听叔叔婶婶说早晨是一天的开始,是黑夜过后的光,是希望的意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这次出去这么久,不知道他在家里过的怎么样。我把这段时间发的糖果都攒好了,他喜欢吃甜,等会去看到一定惊喜。”

      彼时解雨臣也只是个年幼的孩子,还没被现实打磨出圆滑,见她这样自欺欺人忍不住说:“解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不会真看不出你家里人怎么想的吧?要是他们喜欢你,怎么可能把你送走?”

      她不接话,这时司机过来,她跳下凳子,塞给他一张写好的字条:“我要走了,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家的住址,有机会可以来找我玩。”

      她离开时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是真心为自己回家感到高兴。解雨臣把她送出去,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外,默默叹气。人各有命,他甚至都冒险给过她和自己公平竞争的机会,再往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解雨臣回到自己的房间,哪怕认为这一别不会再见,还是把她留下的字条收好。

      没想到重逢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一晚,她就被严路从门外捡了回来。

      严路是解家高价聘请的私人医生,日常工作是给解九爷调理身体,偶尔也会被解家其他人叫去问诊。这几天他在各家之间轮转给挨打的小孩看病,回程正好赶上夜深下雨,就在那边留了一晚,早上回来就在解家不远处发现了高烧昏迷的余安。

      严路认出她,赶紧把人抱回来,顺便叫人通知解九爷。彼时解雨臣正在吃早饭,听说后也没了继续的心思,匆匆跟过去看她。

      她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湿漉漉裹在身上,裸露的表皮布满挫伤。解九爷见状,一边安排严路治病一边让解元炳去查,而她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才醒。

      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像是变了个人。解雨臣还记得她离开前明媚、满怀期待的笑,但现在她两眼空洞,像是一樽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副情态把赶来看望的解雨臣吓了一跳,他不敢高声,只好控制音量小心翼翼地问:“解安,你……到底怎么了?”

      她动了动眼皮,思绪飘到回“家”夜晚。

      解家和她的“家”相隔很远,黄昏出发,到家时已是深夜。她不想被邻居发现惹来闲言碎语,所以就在路口下车,和司机道别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家。

      她离开这里太久,再次回来,看走廊堆积的杂物和腐朽的霉味都觉得亲切可爱。这个点大部分都已经睡了,筒子楼隔音不好,为了不打扰别人,她特意放轻脚步,在最里面的木板门前停下。

      光线从门缝底流出,意识到里面的人还醒着,她正要叫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抱怨:“不年不节,你买肉就算了,还半夜才叫人吃,有毛病吧?”

      “你说的不是废话,我要是白天炒肉让人看见,大家你分一下我尝一口,你们爷俩还有的吃吗?”

      淡淡的肉香从门背后飘来,余安吞了吞口水,心中暗赞自己好运,她又举起手,听里面的男人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大方,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多的肉?”

      “还能是哪儿?”屋内传来一声冷笑,“家里送走一个病秧子赔钱货,可不就有剩余了?”

      “别这么讲……”男人嘴上拒绝,声音却弱气不少,“小安花费用的都是大哥留下的遗产,再说当年要不是大哥在矿上当高级工程师,我也找不到这份工作,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厂里给大哥分的。”

      “行了。”女人听到一半就不耐烦,“说来说去也就这点儿好,我们这些年也没亏待她,最后还给她找了个好去处。说起来,小安过去也有段时间了,我看这事八成成了!小没良心的,成了也不回来说一声,白瞎了养她一场。”

      男人似乎听不下去,低声反驳:“当着孩子的面,你说话注意点。”

      “有什么好注意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自己过上好日子,就忘了是谁养她这么久,怎么不算白眼狼?”女人骂得痛快,连同积攒的怨气一并发泄。旁边的孩子听到她这么说,用稚嫩的声音问,“妈妈,姐姐去什么地方过好日子?我也想去。”

      “诶呦,我的傻儿子,真要是好事儿为娘能把你落下?你记住,那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姐也一样,生下来就克死爹妈,天生的丧门星。有她在我们家才落魄这么久,她一走,我们家什么坏事都没了,就连晨晨的病也好了,健健康康。所以要我说,这次就算那边不要她,我们也得想个法子把她扔了,不然日后指不定还要怎么拖累我们。”

      “你之前不是说接回来……”

      “接回来?你过惯这几天的日子,还想把她接回来?”

      男人没了声,一门之隔,余安站在外面浑身发冷。蒙在这段亲情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扯碎,面对鲜血淋漓的现实,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在这时,那道稚嫩的童音再一次响起:“妈妈,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姐姐了?”

      “嗯。”

      “可是妈妈,我想姐姐,姐姐不在没人陪我玩儿,她还会给我带糖,你能不能让她回来?”

      解晨还记得自己当初的许诺,这个发现让她冰冻的心稍微燃起一线希望,但紧接着,女人反问:“你在楼里不是还有其他好朋友,要让她回来,你以后还得穿她的旧衣服,妈妈这段时间也没少给你买好吃的和玩具,和这些比起来,你姐那点东西算什么,这样你还想让她回来吗?”

      “你想的,你快说啊!”余安在心里呐喊,她紧紧捏着口袋里的糖,那是她给自己弟弟准备的礼物。可直到里面熄灯,她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随着最后一缕光线消失,整条走廊陷入黑暗,她心中支撑的信念在此刻轰然倒塌,一直以来的期待和坚持都好像一场笑话。她的内心撕裂为两半,理智提醒她要为了生存忍耐,同时还有另一股气驱使她回头,一步步远离这里。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走,天上下雨也不避,一次次滑倒又站起,裸露的皮肤被地面的碎石划出一道道细长的伤口,她就像感觉不到一样,任由鲜血流淌,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里。半路上,当她为饥饿和寒冷头晕,就把口袋里攒下的糖果一股脑儿塞进嘴里,甜腻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她很快就被恶心到呕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支撑不住,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躺下。

      她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流逝,又觉得死亡也没什么不好的,没想到自己被人救了,重新回到这个曾经被她无比排斥的地方。

      她受不了自己这副狼狈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保持沉默,直到解九爷来。

      “丫头,听说你醒了,我过来看看。”

      她这才有了点反应,面前的老者就是前天监考的那位,她猜出对方的身份,用干哑的嗓音问:“爷爷,您家还缺人吗?我能吃苦,您给我口饭,我能做很多事。”

      她在这里待过很久,知道这座宅子日常需要很多人维护,如果不想回去,这就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出路。

      在场的人都为此愣了一下,解九爷拄着拐杖站在她面前,停顿片刻,说道:“孩子,现在不是旧社会,你这法子行不通。你的事我都知道,先安心养病,病好后我再送你回去。至于你亲属那边,你放心,我会让人过去敲打,他们以后不敢对你不好。”

      余安低头不说话,见她如此,解九爷继续:“我大概明白你的想法,受了这么大委屈,你肯定不想回去。但你还小,没办法独立生存,如果你实在不想回去,我这里还有一条路,我可以找家靠谱的福利院把你送去,在那里,或许可以找到愿意收养你的人。两条路,怎么选在你。”

      她没有犹豫:“爷爷,把我送到福利院吧。”

      “你确定?”解九爷意味深长道,“孩子,你想好,我知道你赌气,但那里的环境未必就比你叔叔婶婶家好。如果你愿意回去,看在同族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供养你到成人。但如果你选择福利院,就意味着你要脱离解家,我能做的只有把你送过去,而不会管一个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孩子。”

      “我确定。”余安抬起脸,用颤抖却坚定的声音回答,“我要去,我亲耳听到他们不想要我。不要我的人,我也不要他们。”

      她态度坚决,不可转圜。解九爷默默看着,颔首:“好,那等你病好,我就把你送去……”

      “爷爷!”后面的话被解雨臣打断,他急切地看了眼余安,下定决心说,“爷爷,你之前不是答应过,只要我能顺利通过考核,就会不限条件满足我一个愿望。”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没想好?”解九爷斜睨向他。

      “对,之前是没想好,但我现在有了!”解雨臣伸手一指,“爷爷,我想让你收养她,我想她和我一起我留下。”

      “你确定?”解九爷没有直接表态,提醒,“雨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原本可以用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多有利的东西,而不是自找麻烦。”

      “家人怎么能算麻烦呢?”他笑嘻嘻地回答,“爷爷,您昨儿不是还和我说过,做人不能太独,不该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瞧不起人。但那些蠢人我真玩不来,不如先从简单的做起,先找个和我一样的聪明的。”

      “你的堂兄弟们不行,她就可以?”

      “勉勉强强,她可比解棹他们强多了,从零学起都能赶超他们;记忆力也好,咱家路这么绕,连我都会糊里糊涂走错,她却一次就能记住,还能独自穿越大半个京城回来;最重要的是她知恩图报,我不过随手照拂,她就能冒着被赶走的风险替我顶罪,现在她有更大的困境,我如果这时候帮她,她肯定会对我更好,你说是吧?”解雨臣轻轻碰她,“解安?”

      余安怔怔地不说话,解九爷低眸:“说了这么多,无非还是你心软。可是雨臣,这天下多的是可怜人,你不可能个个都救回来。”

      “可您不是教我勿以善小而不为?我也许救不了所有人,但既然遇上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小滑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解九爷点点他,无奈道,“也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有言在先,就不好反悔,听你的。”

      “谢谢爷爷!”解雨臣说完,又拽住她提醒,“解安,爷爷同意了,你还不赶紧说谢谢。”

      “谢谢九爷。”她生硬道。

      “怎么还客气上了,别害羞,和刚才一样叫爷爷呀!”

      解雨臣拼命冲她使眼色,她却依旧咬唇不动。解九爷看了一眼,说道:“雨臣,你先出去,我和她说几句话。”

      解雨臣没办法违抗,一步三回头的离去。等这里就剩他们两个,解九爷慢条斯理地开口:“雨臣说的没错,你的确很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以退为进给自己谋划。”

      这话像在骂人,余安脸色一白,有心想为自己辩解,又觉得不论过程如何,自己的确在结果上占了便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解九爷不会体谅她的悲戚,继续用评判的语气说:“现在你得偿所愿了,又为何不肯改口,抹不开脸?”

      “不是……”她震了一下,小声回复,“对不起。”

      解九爷摇头:“孩子,你错了,我不是在责备你,我是在教你,为自己谋生无可厚非,只是你做都做了,与其在这里纠结自伤,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

      “你当真以为雨臣看不出你的心思吗?我们两家相隔这么远,冒雨走一夜回来对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可不容易。他知道你是来求救的,也有很多便利的办法帮你,但他最后选了一种对你最有利、对他最不利的办法。雨臣心善,对你也是真好,雪中送炭难,不管你开始是怎么想的,既然现在接受了他这份好意,就要知恩图报。”

      “我会的。”她加重音量回答,尽力表达自己的诚恳。

      但解九爷的表情没有因此产生波动,在他苍老的面容上,那双掩藏在镜片之后的眼依旧清明锐利,仿佛能看破世间一切阴诡。他用自己平缓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

      “孩子,我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你不必急着在我面前表现,日久见人心,你是什么样的人自有时间印证。我只是提醒你,虽说追名逐利乃人之本性,但一个人眼中如果只有利益没有人情,就算获得暂时的成功,也注定不会长远。说完雨臣,我们谈谈你。我听元炳说,你虽然很努力,但看上去的确没有留下来的想法,来这里多半也是被你叔叔婶婶逼的,要不是走投无路,你大概也不会回到这里。至于你为什么有这种想法,我大概也清楚。来之前,你应该从家里的大人口中听到过什么吧?”

      虽是提问,但他的语气笃定:“既然如此,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以告诉你,你所知道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我这里虽然不好,但也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这世上没谁的人生能尽善尽美,人在得到的同时,就一定会失去。当然,让你留下的人不是我,所以你坚持不认我也没关系,可你往后的人生不会只有这一次选择。木已成舟,选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方式生活,还是继续端着你没用的自尊较劲,怎样做最好,孩子,你知道怎么选吗?”

      “……明白。”沉默过后,她应声,“我记住了,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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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旧事·过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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