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范思哲，死了。

　　三日时间，萧珩亲眼看着手艺精湛的屠夫用手中的利刃将范思哲身上的血肉一刀一刀的片下，所割之肉每一份不过铜钱大小，足足割了三千三百刀，使其极尽痛苦。但凡中间范思哲疼晕过去，萧珩便吩咐人给他一盆冷水清醒清醒。

　　行刑之时，她安排范思哲的两个儿子就在边上看着，挨不过一日，他们就疯了。

　　三日后萧珩从牢里出来时神色依旧阴郁，等在外面的夜七觉得萧珩身上的“气”似乎与往日不同了。从前的萧珩虽然也曾对身边所有事物都表现得漠然，但还保留着隐约能窥见的“光”，但现在，夜七好像看不到“光”了，萧珩的身上似乎弥漫着一股死气。

　　难道是在牢里呆久了？

　　夜七想着，关心的问道：“将军，您还好吧？”

　　萧珩有些疲惫，点了点头：“去把范思哲的骨肉收拾好带上，一会儿随我去个地方。”

　　“您不去见殿下吗？这三日您都呆在里头，谁也不见，殿下很是担忧…”夜七面上也露着担忧的神色，身为下属不好多说什么，但以往只要提到李曦，自家将军无论有多疲倦都能一扫阴霾。

　　可……这次好像失了效用。

　　萧珩闻言还是摇了摇头：“她刚接手国事，有的忙，还是不要去打扰她。等办完了事我想回府休息，我有些累了。”

　　“那…好吧……”

　　夜七有些不安，可他不知道，此时的萧珩比他更加的不安。方才听到夜七建议自己去找李曦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不想见。她不知道怎么了，总之她现在不想见到皇室之中的任何一个人，这其中也包括了李曦……

　　紫宸宫偏殿，宁致远和几个内阁大臣带着处理好的奏折终于离开，李曦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往门外一看，天已经黑了。

　　“慕将军还是呆在里面不肯见人吗？”李曦问。

　　“回殿下，慕将军手下的七先生托人来告，慕将军今日戌时已经出了天牢，回府休息了。还说……”

　　李曦追问：“说了什么？”

　　“罪人范思哲已被凌迟处死，范家两位公子……疯了。”

　　“凌迟……”李曦皱了皱眉，这样的残酷刑罚不是萧珩往日的作风，她有些担忧，“你去打点一下，本宫要去驸马府。”

　　“是。”

　　夜幕降临，李曦的车架停在了驸马府前，夜七大门前，见李曦来了赶忙迎了上来：“殿下您终于来了，您快去劝劝将军吧！”

　　李曦闻言加快了步子往里走，“她怎么回事？”

　　“将军呆在天牢中三日未尽一口粮食，今日出来后便去……”夜七欲言又止，后面的话似乎有些忌讳。

　　李曦停下脚步，回身，“去了哪？”

　　夜七放低了声音：“将军让我带着范思哲的血肉，在镇北王坟前……烧了。”

　　对，就是烧了，像烧纸钱一样的烧了范思哲的血肉。

　　李曦倒吸一口凉气，重新打开步子疾步走去。

　　萧珩躺在塌上，眼神空洞。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跟着李曦满含担忧的询问：“阿珩，你在吗？”

　　萧珩回过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开门。

　　时隔三日，李曦见到的萧珩看起来状态很不好。面色是病态的苍白，面容也消瘦了许多，看的李曦揪心，她控制不住的扑进她怀里，抱紧她，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阿珩，你别吓我……”

　　萧珩抬了抬手，又放下，两人确定心意后第一次没有回应李曦的亲近，但到底是深爱的人，她还是好声安慰：“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曦儿……让我休息休息，可好？”

　　李曦抬头，盯着萧珩的眼睛，她知道，她又有事瞒着自己了，而且不是小事。但萧珩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她不想逼她。她只是想休息，说不定休息好了想通了就愿意跟自己说了呢？

　　李曦劝着自己，对萧珩点了点头，“好，那你好好休息。我让夜七去给你备了些清淡的吃食，听说你三日未进食了，我很担心。一会儿你把东西吃了再睡，好吗？”

　　萧珩点了点头。

　　“那……我要回去了，宫里还有很多折子没有处理完……”

　　哪有什么折子能比萧珩还重要？不过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

　　萧珩点头：“嗯，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真的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李曦复杂的看了萧珩一眼，转身欲走。

　　“曦儿……”萧珩叫住她。

　　李曦回头，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我爱你……”萧珩的声音很轻很轻，是在说给李曦听，亦或是……在说给自己听。

　　李曦嫣然一笑，“阿珩，别让我等太久。”

　　李曦走了，关上门，萧珩瘫坐下来，泪水还是绝了堤，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只是未到伤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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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八街九陌，城中的西南角也是九衢三市，其中有一条稍显平静的街巷，街巷之中坐落着一座王府。一辆普通马车徐徐驶过这条街，惹来不少百姓瞻望，要知道平日里往来的马车非富即贵，装点华丽，今日却来了这么一辆朴素的马车，自然令人感到好奇。拉车的马只有一匹，不过却是骨骼坚实，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地拉着身后的马车。

　　忽然马蹄急踏，马儿的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老长的嘶鸣，就这么停在了王府门前。

　　车夫道：“谷主，到了。”

　　“来者何人？”王府门前的侍卫上前问话。

　　车夫回道：“是药王谷的闻人谷主，来给王爷治伤。”

　　马夫刚说完，车里的人便自己撩开了帘子。那侍卫认出了闻人礼，知道是贵客，忙客气道：“原来是闻人先生，快请。”

　　闻人礼下了车，跟着侍卫进了王府。

　　“王爷可还好？”路上，闻人礼问。

　　侍卫答：“多亏先生搭救，王爷无碍，昨日便醒了，正等着先生过来呢。”

　　于是闻人礼没再说话，安静的跟在侍卫身后。

　　李晖虽是个闲散王爷，但从不在生活上亏待自己。他的王府虽没有像李暄那样大刀阔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但也是布局规整、工艺精良，透着清致素雅的风韵。二人沿着王府东路一路走到后进院，尽头处有一名为“玉笙堂”的院落，是李晖的起居处。

　　两人进来时，李晖正靠在罗汉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本，见到闻人礼，李晖放下手里的书册，准备起身给闻人礼行礼。闻人礼快他一步上前将他摁回座位上：“殿下身上带着伤，不必多礼了。”

　　李晖也没有逞强，只是温和地笑着点点头，“多谢老师。”

　　闻人礼见他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有些恼：“殿下这回怎可如此莽撞行事？若是一个不好，就是我也救不回殿下性命！”

　　李晖大大方方的接下闻人礼的数落，还给对方倒了杯茶，“让老师担心了，是我的不是，这杯茶权当给老师赔罪。”

　　毕竟是自己保着长大的孩子，闻人礼也不忍斥责太过，接了他的茶这件事就算是翻了篇。

　　“殿下身上的伤如何了？可还有那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李晖轻轻摇了摇头，“老师的医术可肉白骨，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养了几日，已经大好。况且老师知道，我心脉之处异于常人，李昭那一剑不过能将我伤的重一些罢了。”

　　闻人礼露出欣慰的表情，“没想到殿下这随了生母的心脉又救了殿下一命。”

　　“大概是母亲在天之灵亦在护我周全吧…”李晖听他提起自己生母，神情有一瞬恍惚，随即又笑了笑，“经此一事，我便算在那人面前彻底出了头，前路已经扫清，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晖说完，却见闻人礼露出一副不太认同的神色，疑惑问道：“老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闻人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道：“殿下以为，长公主如何？”

　　“李曦？”李晖想了想，“幼时在宫中因出身卑贱，遇到过不少落井下石的嘴脸。李曦倒是难得的不同流合污，有意无意的也偏帮过我几回…”说着他略有些感叹，“实在难想那人能养出这样心性的孩子。老师为何问起她？”

　　见李晖看起来对李曦印象还算不错，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便没有说出口，或许是自己看错了也不一定呢……

　　“哦，没什么。只是如今长公主揽着监国之职，怕她对殿下不利。”闻人礼解释道。

　　李晖一笑：“先生放心，她不是这种人。”

　　闻人礼点头应是，换了个话题：“那位大人也快要回京了吧？”

　　李晖点头：“说是已经启程了。”

　　“殿下与他家女儿的婚事也该谋划起来了。”虽然中间有些出入，但大体的走向还是按着他们的计划稳步进行，这让闻人礼颇为满意。

　　“我知道的，已经在接触了，待他回来应该就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那人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毕竟他手上的权柄一不容小觑，难保那人不会将他看作第二个萧鼎。”

　　闻人礼：“殿下放心，他时日无多，实在不行，用些非常手段也并无不可。”

　　李晖：“劳先生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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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座王府中，李曜听着手下人的回报，沉默了许久。黑曜石般的眼眸中透着一丝了然，又似乎有些悲哀。阳光柔抚着大地万物，金色的光辉透过窗檐洒在地上，让人觉得耀眼的绚烂，却驱不散他眼底的阴霾。

　　他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

　　“那些人，处理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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