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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武魂
“谁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谁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没有人愿意成为影子，只是宿命注定了如此。”
缠绕于森然白骨上的巨蟒，滋润着娇艳赤花的潺潺血流，碎裂腐肉自空中散落而下，在水流中被拍击做四分五裂的模样，而黑色蛟影就在此刻出现在水波中，张嘴露出怪齿凌乱的嘴，将所有血肉全部吞噬了下去，又回归于黑暗。
“我们都是可悲的影子，只有血肉能将我们滋养，只有死亡能让我们心安。”
年幼的封离站立在盛放着赤色花朵的河畔，抬头仰望峭壁之上的天空，灰白天色蔓延至他的眸中，白雪自天幕落下，却也遮不尽着满山遍野的血色。
随后他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天光蔓延在天际，他缓慢伸手，但那丝光却在照在他指尖前悄然消失。就在这纷纷扬扬的白雪中，他仓惶的眸中倒映出了天光化作烈焰的惨状，在那血色火焰中，曾经无所不能的人垂首，露出了献祭般的安然死相。
“你我皆受困其中。沉沦于此，安然于此，”
“记得逃得快一点，但也不用太快，因为你终将归来。”
……
“师兄？”
唐三看着封离骤然睁开的双眸，那双暗金的眼眸此刻空洞而无神，光与生机自其中消失了，留下却是一览无余的死寂。他的嘴角仍旧有着刺目的血沫，姿势仍带着几分无力，然而他手中却握住了一把精致而锋锐的匕首。
银色刀光骤然闪过，唐三匆匆闪开，衣服上却仍旧被划出了一道裂痕。他后退数步，然而下一刻，封离已经直接来到他的面前，承载杀意的金眸中有着他从未触碰到的寒凉。
“被重要的人一步步逼至绝境，亲手杀死重要的人，这是多么有趣！”
时年扭曲而森冷嘲笑在此刻是那般的刺耳，他的幻影立于空中，身上的第五、第六、第七魂环同时闪烁着墨黑的光晕。而封离站在与唐三对立的位置，握刀的手挥刃，划破空气带来了凌厉的风声。唐三脚踏鬼影迷踪再次闪避，控鹤擒龙运转，他想将封离的手中的刀刃夺取，却没想到对方的身手比过去实战中表现出的灵活数倍，在刀刃偏离的刹那，已然旋身，一记后踢毫不犹豫的踹上唐三的肩膀，将他斜斜飞踹而出。
在这一刻，八蛛矛伴随着布帛撕裂声破空而出，在八蛛矛的帮助下，唐三飞快稳定住了身型，而他也在此刻将一根蛛矛前伸，挡住了封离的刀刃。
“师兄，你醒一醒！”
唐三不想用八蛛矛——他清楚，如果想要停住如今意识被困在时年幻境中、而身体被时年所操控的封离，他势必要用到八蛛矛的毒素。但是那样，即使封离曾经服用过他的血液，却也势必会元气大伤。
他只能不断的试图唤醒封离，也是直到此刻，他才体会到了对方实力的可怕。时年无法操控他人做出具体的动作，也无法要求封离使用魂技，所有的命令只化为一句“杀死唐三”，然而这却完全激发了封离那深入骨髓的杀戮技巧。
即使之前受了反噬，但是在时年的操控之下，封离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苦，所有的攻击都只是为了杀死唐三而存在。若非唐三本身身负上一世的唐门绝学，在如今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可能早就已经被封离的刀刃划破喉咙。
但是他最后还是不得不释放了蓝银草，将封离直接束缚之后压制在了身下。寄生附加缠绕造成的效果令封离本能开始挣扎，那双眼睛冰冷至极，犹若真正意义上的杀戮机器。
时年的嘲讽在此刻已经无关紧要，唐三低头，他以膝盖死死顶住封离的胸口，而双手则抓紧了封离的双手。细密坚韧的蓝银草死死捆住了封离的双腿，他低下了头，将自己的额头顶到封离冰冷的前额上，双眸也对上了封离的双眼，语气里是难得的强硬。
“封离，醒过来，看着我。”
……
封离往前走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火焰顽强地在潮湿冰冷的溶洞中燃烧到了此刻，伴随棉絮的消耗殆尽，最后只能不甘不愿化作了奄奄一息的火苗，最后归于黑中泛红的灰烬。他松开了手，沾了水的布料便与那些黑色的灰烬窸窸窣窣的落了下来，最落全部掉到了地上的水渍中，化作一片狼狈的污水。
前面则是那漆黑幽深的溶洞，一望无尽，似乎随时能够将他吞噬。他垂下了眼睑，一片黑暗之中，在火焰已经燃烧殆尽的如今，没有一丝光明可以照亮他的双眼。
而温热的手就在此刻小心翼翼摸索而来，最后，触碰到了他的手。那双温柔的手干燥而温暖，带着包容意味小心将属于封离的冰冷右手窝在了掌心，随后，封离便听到了属于那个人的温柔声音。
“小离，怎么不走了？再坚持一下，出口就在前面。”
他的声音是那么地温柔，而手也始终没有离开，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封离身后，姿态平和而温柔，就仿佛只有封离是他最无法舍弃的珍宝。
封离仍旧没有动，他稍稍抬头看向了溶洞的穹顶，尖锐钟乳石的构造在他眼中却已经变得模糊，那是浓重的阴影遮挡了他的视线，最终只留给了他失去一切光亮的幽冥。
他不在停留，顺应着男人的意思往前走去，最后在双叉路口前再次停住了脚步。
是的，或许再往前走，就真的已经到达了出口——只不过在前面还有一个双叉路口而已，就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当初他们也是这么继续往前，然后遇到了这个如今在他面前的，决定命运的，彻底将他们吞噬在这里的双叉路口。
握着他的那只手则在此刻悄然的松开了。
封离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回头看去，男人的面上还带着温柔而无奈的神情。他似乎有些苦恼的看着面前的双叉路口，随后带着微笑的，指向了左边的那条通道。
“小离，我们走这边吧？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条路就是出去的路了。”
然而封离却没有做出回应，他只是抬起了头，近乎贪婪的看着面前男人的容貌——俊美却并不显得富有侵略性的眉眼，温柔却并非过分灿烂的笑容，淡淡的莲花香缠绕在他的鼻翼指尖，恍惚中他甚至有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现在回到了过去，还可以再选一次。
已经选错了一次，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在这里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曾经在这件事后无数次的回到这里，星罗帝国人人畏惧的天水涧对于他来说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黑暗成为了他最好的庇护所，而黑蛟更是因为他的影之力而不会伤害于他，他以脚步丈量着每一条道路的长度，最后频频停在这里，抬头仰望那终年不变的钟乳石的影像。
五百七十二步，一个选择，他常常想着如果当初选择的对了，是不是就可以改变一切。
但是那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已经不是这个男人了。
封离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抬起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这个动作放在他身上本来不应有丝毫的违和感，然而落到了一个不过九岁的小孩身上，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男人是有些奇怪和担心，他半跪下身，伸出手温和的抚摸着封离柔软的发顶，问：“怎么了，小离？是不是害怕了？”
是的，他身边站立的，陪在他身边的，早就不是这个男人了。
他的尸骨在烈焰中化作灰烬，他的双眸只剩下一片空洞，他的罪孽与悲哀却留下，成为了他今生今世无法磨灭的徽章。伴随着干脆利落的一声轻拍，男人的手就此离开，封离抬眸看向了对方，黑暗之中，暗金眼眸里尽是一片清明。
随后，他平静的问：
“夏莲谦，你还准备骗我多久？”
“你该走了——我们没得选。”
……
他曾站在深渊的边缘凝望其中，却一无所获。在他身后的曾经是光辉与命运塑就的冠冕，最后他却选择将手交付于阴暗。他的心中曾经也有着心慈手软，他的眼中曾也有着希望和梦想，然而腐朽的荆棘却最终顺着他的双腿蔓延向上，沼泽最终将他吞噬，其中只有一片绝望。
——为什么我们失去了自由与爱，受到了他们的憎恨与压迫。
——因为背负使命，因为背负契约，因为无法反抗，因为弱小是罪。
于是他垂下了头，在黑暗中抓紧脖颈上的那一块碎骨，陷入了自欺欺人的妄想。在那最是悲伤的时光中，他花费了无数的日夜去思念，最后在月色都被流云遮蔽的夜晚落泪，低声呢喃，诉说着想要再与那人见上一面的渴望，却无回响。
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看到了那些阴影，那是深埋于地底的恶魔，他们本来应该早已死去，如今却挣扎着爬了出来。蛆虫与泥土自他们的身上落下，血肉与经脉自他们的骨骼上方脱落，他们自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嘴角还带着嘲弄或者贪婪的笑容。
他们全都聚集在了本来通往生的那个路口，他们向他与那个干净的人伸出了枯瘦而依附着枯败烂泥的双手，他们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看着封离与夏莲谦如可怜的自己钻入罗网的猎物。
俗世啊，贪欲啊，这本就是无法回避的东西，人与人的恶意有时比魂兽更为可怖，他本以为自己短暂的脱离了牢笼，却没有想到却只是进入了更为深沉的黑暗。
但那也是他的选择，他无从去责怪。
这都是假的啊，所以就算能够改变，那又有什么作用呢？离去的人不会因此回来，堕落的人不会因此觉醒，死去的人不会因此浮生。
他是这漫长黑暗中唯一的孑然独行者，也是着名为复仇的苦果的唯一品尝者，对此他甘之如饴，他理应沉沦，他自愿背负。
周遭的一切，那应该是属于幻象的东西全部都支离破碎，就仿若曾经化为碎片的镜子那般四分五裂开来，最后融入了黑暗。封离没有移开视线，他静静地凝视着夏莲谦那双温柔的眸子，看这其中的温度渐渐的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凉薄。
“让他走吧！”他心中的那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叫嚣：“让他走！也让你走！”
悔意与悲戚就是这样油然而生。
他们从未消失，就算在人欢笑的事后也只是藏在心底，只是等待一个时机重新展现，随后犹若盘绕的藤蔓那般狡诈的冒头，最后缓慢将人束缚，汲取对方的心力和悲伤成为滋养自己的养分。
封离对此心知肚明，他安静而平和，双眸之中尽是一片不符合年龄的苍凉。
“你该走了，我也该走了。”
封离轻声呢喃，他缓慢地闭上了双眼，只有这样，才能不看面前的人身体支离破碎的模样。
……
本来旋转的蓝银草渐渐的落在了地上，唐三的眼中浮现了迷蒙，他能感觉到时年已经没有了耐性，开始用魂力侵蚀他的理智。然而在他松开手的瞬间，已经化作杀戮机器的封离就会毫不犹豫，用最为干脆利落的方式将他杀死。
想要解决这一切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他在心中叹息，八蛛矛却始终无法落下。
他想，他终究是受够了所爱之人在面前虚弱无力，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在幻境之外，时年已经感受到了不耐，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保持着对峙姿态的唐三和封离，心中已经开始思考，在杀死这两人之后怎么伪造出自相残杀的现场，以此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而且那位圣女坐下的许诺虽然迷人，比起这个小少主身上的魂骨来说却不值一提——时年已经想好了，他要干脆利落的取得封离身上的魂骨，虽然他自己已经有一块千年年限的魂骨，但是他却可以将封离身上的这块魂骨出售——真是只要想一想，就让人觉得心动。
然而就在此刻，封离却是轻轻的眨了眨眼，下一刻，那双金眸化为了深紫。
世界在此刻似乎都陷入了转瞬即逝的静寂，只因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略过了空气，却将整个幻境空间都彻底击溃。唐三的双眼瞬间恢复了清明，他讶异低头，看到的却是封离已经恢复了神采，显得格外平静而温柔的双眸。
第五魂技幻境破，第六魂技惑魂破，第七魂技梦魇破。
时年口吐鲜血，踉跄后退，眼含震惊的看向了封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蓝银草的束缚，影魅武魂的附体效果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从他的身上消失，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在他左手上的那个闪烁不停的深紫色魂印。
愣住的不仅仅是时年，还有唐三。
出现在封离手中的是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册，在墨黑的封面上，深紫的纹路在封面的下半部分的边沿构筑而成莲叶与莲花状的精细纹路，而在古册的中央，则出现了两个字。
那是唐三前世所在的世界上所写的文字，一为生，一为死。
生死成薄，则为生死薄。
“你的幻境毫无瑕疵，所带来的也是我最无法忘却的梦魇，只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已经死了，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的死亡，他给我的一切，也是我将永远背负下去的东西。”
伴随封离的轻声话语，一个足以震惊世人的血红色魂环环绕在了他的身上。
那是一个十万年魂环，同时，也是封离的第二武魂的第一魂环。
封离闭上了双眼。
“阅生死，知天命，记善恶，刻轮回。”
伴随他的喃喃，血红魂环光芒大盛，而他手中的生死薄翻开第一页。
“决定幻境是否强大的，从来都是精神力。”
“现在，是我的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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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打我，我文案说过的，封离有金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二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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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