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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夏季的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空气还带着夜间的微凉，仍然处在半睡半醒状态的京东路边站着一位女子，一位开夜车准备交接班的出租车司机开过时，刚好瞧见路边的人在招手，于是便停了下来，如果路程方便他肯定是想做这笔生意的。
“小姐，我要去交接班，如果顺路就载你，如果不顺路就……”司机摇下车窗跟车外的人解释，可是当他看清女子的时候就突然噤声了。
他开车过来时只是从身形判断是一位女子，但却没在意是怎样的一位女子，而这个时候他完全看清了。
倾泻而下如瀑布般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长发从中段处缠绕在一起，仿佛是海底纠缠不清的海藻。她的一双红肿了的眼睛明显是狠狠哭过的，而与之相呼应的则是一双同样红肿的双唇，唇角处还有几道血迹凝结后的疤痕。
司机吓了一大跳，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只见她裹着一层薄毯，能隐约地看出薄毯里穿的应该是一件旗袍，只是此时已经褶皱和破损的不成样了。
“你、你……”司机已经惊吓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在这样一个时间里还是这么一番模样的女子，它意味着什么，似乎不用多做说明了。
“可以载我一程吗？”她说话的语调平静如常，仿佛并没有看见司机眼中的惊意一样。
“可、可、可以……”
女子拉开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了。
司机的目光寸步不离地从车内后镜中观察女子的一举一动，在她倾身进车内的时候，弯下身子的动作使得她披在身上的薄毯一角垂落了下来，于是脖颈间裸露出的肌肤立即暴露在了空气中。
司机真的是吓坏了，因为那片肌肤上斑驳的红点，他是明白的。
“小姐你还好吗……要、要报警吗？我送你去警局，这边最近的就是……”
顾萤将薄毯裹紧了点，开口说道：“麻烦你送我去F大，我没事。”
司机瞪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可等他再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后座上的人已经倚靠着座椅闭上眼睛了，安静地待在车后座的小天地里。
平静如水的神情，就像是这个时间点里清晨的天空一样，找不出半点多余的痕迹，她好像睡着了。
远处地平线之下的朝阳像是钟摆的时针，一分一毫地跳动，只等待最后跃入云霄的质变。
……
*
当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间进入房间的时候，宋家铭睁开眼睛后却发现顾萤不见了。
这不是一个梦，床上紊乱的痕迹和几点猩红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昨晚只不过喝了一杯酒而已，他是很清醒的，他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那个人呢？
他一边套上衣服，一边走出书房，“萤萤？”
没有听见回应，宋家铭便下楼来到了客厅，空荡的客厅里是一点人影都没有。他又走到厨房里看了一圈，还是没有人。
“萤萤？”
宋家铭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重新上了二楼，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开寻找，书房里没有，诺诺的房间里没有，主卧里没有，卫生间里也没有人……
脑海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立即转身又回到了书房，果真旗袍不见了，连带着备用毯也不见了。
他敛起了眉，那件旗袍早就不成样了，她穿成那样怎么能出门？这个人做事怎么总是这么乱来。
但是她一大早出门做什么？
他有点生气的感觉，因为他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也因为他醒来后的第一眼没有看见她。
宋家铭在床边上坐下，找到手机开始拨打顾萤的号码，铃声响了一会儿后被接起了。
但这个人不是顾萤。
“昨晚她下台后没找到衣服，所以就穿着演出服去宴会厅了，后来衣服找到了，但手机在衣服口袋里，我也没办法通知到她……本以为她会回来找我，但结果听说出了什么事好像先走了……我只好先把她手机带在身边了……”接电话的人是韩清。
宋家铭想来也是，昨晚把她带回来时，她身上什么都没带。
“不好意思了，周末还这么早吵醒你，我方便去把她东西取回来吗？”
韩清从来电显示上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赶紧回道：“没事没事，我早就起来了，正在赶回省台，今天是我值班，台里还有一堆稿子要写……”
“这样吧，我待会也去一趟省台，麻烦你了。”
“不麻烦，别客气……宋台长你到了就再打顾萤的手机联系我就行……”
“好……”
宋家铭挂上手机，突然想起顾萤昨晚对他说的一句话，她说明天一切都会回到正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昨晚没来得及问她，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来得及问她。
他不自觉地将手机握紧了，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她，她不可以在一夜之后就这样逃走，更重要的是他不再需要回到正轨上了。
他不需要她自作主张做任何事。
而整个梅城里她还能去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程柏玫那里，还有一个是F大。但以宋家铭对她的了解，她不会选择前者。
“萤萤，不要乱跑……”
……
*
从韩清那里拿到顾萤的东西，宋家铭道谢后直接赶到F大了。
宿舍楼的楼管阿姨帮他查到了顾萤住的宿舍号，说：“哦，我想起来了，印象还蛮深刻的，上次这个学生的儿子来找她的……一个大概五岁左右的可爱又漂亮的男孩子……当时可引起了不少轰动啊……”
楼管阿姨看了看宋家铭，“五官挺像的……该不会那是你的儿子吧？”
“是。”
阿姨笑了，“我来打电话让她下来，你等一下……”
可是宿舍里的座机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好像没人……”
“我可以上去看一下吗？”宋家铭问，他需要亲眼确认她是否真的不在宿舍，“电话不通并不代表人不在，也有可能是电话铃声出了问题……”
他这个说法很有道理，而且面前的这个人长得过于英俊，一般阿姨都不喜欢拒绝长得太好的人。
“按规定我是不能让你上去的，不过既然你是她儿子的爸爸……暑假里住宿舍的人也不多……嗯……那你跟我一起上去一趟吧……”
宋家铭拎着顾萤的东西跟在楼管阿姨的身后，“谢谢您了。”
……
楼管阿姨领着宋家铭上了楼，来到顾萤的宿舍门前。阿姨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应该确实是没人。
“可以开门吗？”他问。
阿姨犹豫了片刻还是掏出钥匙开门了，反正都来到这里了，再多一步也无所谓了。
宿舍门打开了，跟所有普通的宿舍一样，上下两层床铺、两个柜子、还有两个写字台，这些就是所有的家具了，只不过物品太多，整个空间仿佛都被塞得满满的。
宋家铭在心里舒了一口气，顾萤所有的行李都还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她会消失一样。
应该是多心了。
床脚边忽然有东西黏住了他的目光，眉心动了一下，是那件旗袍和薄毯。
她回来过？那她人现在去哪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的转弯处传来了脚步声，宋家铭看过去，目光和刚刚转弯过来的人撞上了。
顾萤愣了一下，将手中抱着东西勒紧了几分，但还是走过来了。她身上穿着休闲的T恤，肩胛上围着一条宽大的浴巾，手上还抱着一只塑料盆，盆里放着沐浴用品，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
她走到宿舍门边，停下了。
“原来你是去洗澡了……难怪宿舍的座机没人接……总算是没白跑一趟啊……”阿姨笑着说，闪过身子不妨碍面前的这两人。
顾萤稍许低下头，可能是因为刚洗过澡的原因，她面颊上红彤彤的一片，看起来就像是羞涩的模样。
昨晚上那么大胆的人和此刻站在面前像是含羞草的人，如果换做别人很难联想到是同一人。
宋家铭嘴角弯了一下，“早晨没看见你……”
她将头低得更低了，却没有开口说话，但其实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些什么呢，她总还不至于待在那里等他的早安吻吧。
她早早地离开只是不想让自己太难堪，一切都结束了，就这样吧。
宋家铭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便没再多说了，毕竟旁边还站着一位阿姨，于是他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她，“我打你手机时是一位同事接的，你的东西落在她那里了，我顺便取来给你……”
但其实他也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而已。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周一上班时去拿也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了……”她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接过。
“萤萤……”宋家铭察觉到她口气里的不同寻常，心里有了一点点的异样感。
“我累了，想睡一会，有什么事我们周一再说吧。”
宋家铭怔住，他想起一些片段的画面，这次换做他尴尬地咳了一声，“好，有事就给我电话。”
“嗯……”她点点头，走进宿舍里关上了门。
他就这样被拒之在了门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是哪里，或许是因为自己心境变了的原因吧。
顺着自己的心，面对自己的感情，他要这个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
“没关系，一看就是闹别扭了，先让她消消气，再哄哄就好了……”阿姨拍拍宋家铭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教导一般地说道。
宋家铭再次看了一眼关上的门，“……我们下去吧……谢谢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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