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花残

作者:轻言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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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2


      一天了,她的手机就响了一次,惦念她的人,只一个催分数的班主任。余下长夜,冷风幽咽。
      她坐在兰充怀里,压抑不住嘲弄,“兰充,你这样抱着我,忍得不难受?”他点头,“是难受的,那也不能放了你。万一你跑了,我去哪里找老婆。”
      没处找,他愿听从心声,这叫…心无旁骛?他眼眸如星,伴着孤灯。好似看见了他的十一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对书独眠,窗下寂寥。
      枯守着渐渐风化成石。
      餐桌前,他喂她吃饭,夹了一筷子萝卜,送入怀里,对视她,得她一阵嫌恶,“你自己吃。”
      她这么说了,他把萝卜送入自己腹中了,不再说话,吃相斯文。
      ……这算听她话?还是叛逆过了头?
      一瞬惊诧。
      刚刚那野狗,是谁?她又做噩梦了?逼她抬眸,凝视兰充,麦色的肌肤,棱骨凛冽,一双深邃的眼似幽泉,诉不尽思念。他不说话,他在勾人。
      激得女孩子心里的涟漪,漾入春风,留恋才走的霜冬。人们管这叫犯贱,自迷其中,苦乐也似随了春梦,轻轻款款的,淡了忧愁。
      现代话,这叫恋爱脑。
      她一巴掌扇过去,“这不是给我吃的?谁让你吃了!”这俊朗的脸,给她?多浪费不是。
      ——她脑子里只有分数,卷面上的血色条纹,给她新生,叫她痴迷。
      嗯,真的。
      这万恶的理科班,扭曲了女孩子的的天性。
      也毁了男孩子的幸福(/_\)兰充捂着脸,欲哭无泪,“老婆,是你叫我吃的。我吃你吃剩下的,你还打我?”她嗤笑出声——他…怪可爱的。又顺口一句,“活该。”
      他就抱着她吻,“消气了?”不肯配合,脸撇向一边,对一窗夜雨,一墙苍白,却洇湿了眼眸,不想认,“不气你。不认识你。”
      他不怪她。她厌恶他,他选择包容。
      靠在他的胸口,听见万物的呼吸,辽阔宽广。
      门,开了,“臭小子,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班主任到处打电话找你——”灯下流转花影,映出一位妇人,脸色微黄,眼眸却清澈如云。说不尽的温柔,为寻月去。见她一惊一乍,“儿媳妇!你肯来了?”
      她认得这是谁,她天天去见她…寒暑假不去,今天又缺席,她抱歉,“阿姨,我不是…”
      妇人走来,围着餐桌转悠,目光如丝,她被看得不自在。想躲,只是脖子很沉,转不动,被囚困。
      兰充为她遮了肌肤上的伤痕,遮下他的怀抱,圈一个归宿。求她来住,“妈,你这样不礼貌。别把人家吓跑了。”兰妈妈眼睛斜飞,十分鸡贼地靠近兰充,扒拉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清晰地说,“臭小子,你们这一天干嘛呢?我能抱孙子了吗?”
      兰充被她烦的呀,“滚去洗澡。别吵得人不安生。”她被逗笑了,有其母必有其子,一脉相承的。
      蓦然想起自己妈妈,孤身来去,烟雨朦胧,在各色灯下迷离,失在薄醉里,弃了云影。
      她身上,再没有她的所求,甚至一丝依恋。
      她唤了一声,“阿姨,”兰妈妈欢腾着,“哎—宝贝儿媳妇。”她心里不满,又一声泥泞,“妈妈…”
      兰充被扯了一下心窗,冷风流入,灯光无礼。说不来的疼意,似一段残缺。他只想吻她。
      就这么想着,他也这么做了…
      好实在的孩子。兰妈妈看得甜蜜幸福,摸出手机,起身,在餐桌前转了又转,点在手机间,点了又点。
      比起相拥的两人,她似更投入。乱糟糟的发丝,灯下柔软,软成云丝,月下游弋。她似比他们自由,然而,她的沧桑叠过倦容,又实实在在非他们所能及。
      原来,二者真的不可兼得。
      世人修身,他们修心。
      她被这对母子闹得脸热,“好了,阿姨看笑话呢。”兰充离了她半寸,又不舍,唇瓣轻轻碰着她,卷了烟云,“她是我们的妈妈,能看什么笑话?”
      心已入迷。怎敢再听他的声音。推开他,“落了一天课了,再不给我补上,我得被老师骂了。”兰充没为难她,毕竟妈妈在,“我们回房间。”
      我们?我们的妈妈!
      他为她,单方面承认了是一家子,而她也不算拒绝。
      灯数盏,三个人,两抹影,随时间远去。听空调的暖风,在长长地酣眠。
      妈妈嘱咐一句,“臭小子,儿媳妇还小,别太任性。”兰充低头看她,眉间郁郁,欲诉难全心间意。两难。
      最后,他放她在床头,又落下一吻,“我去收拾厨房。你先看会书。不懂的地方圈起来,等我回来。”
      怎么说呢?等我回来——从没如此心安过。因为她不怕他不回来。这样的心理,有点神奇。
      想她对视兰充,他在台上,她在台下,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他念着稿子,音线似风微凉,叶飘零,清梦影,摇碎了台下人的理智。
      从始至终,她不看兰,只看书,一直未肯抬眸,枯守流年,弃了残云明灭。她问自己,“真是爱书?”
      书——她现在就端着一叠书,坐在床头,窗外雨歇,物理题,对冷风轻语,“怎么是这本?答应了要给我补英语的…”
      她爱书的吧…她就这么翻开了,一笔滑过,找不见终点。
      终点在灯下,兰充对妈妈难得有一回好脾气,“妈,下去买菜的时候,看见路上有葡萄,顺便给你拿了一串。”兰妈妈咧嘴笑着,“我儿子长大了,还会顺便关心妈妈。没白生你。明天你洗衣服,我要睡美容觉。”
      兰充疑惑,“不是有洗衣机吗?”兰妈妈给他一个大白眼,“毛巾,袜子,内衣内裤…这些贴身的衣服,只能手洗。”又丢了一嘴葡萄,含糊不清着,“好好洗,别偷懒。”
      …没见过这种女人!她怎么有脸说的?!
      兰充木屑似的转身,一张阴沉的脸,洒了满屋,“你的内衣,我给你洗?”兰妈妈盘腿缩在沙发里,头都不抬,她又要吃又要喝,忙——“乖儿子,别小气嘛。妈妈也女孩子,也需要人来疼的。”
      ——再一次刷新了对自己母亲的下限,“饭是我做,碗是我洗,家里是我管,店里是我管。连你的内衣都丢给我洗。我要你这样的妈来干什么?”兰妈妈不加思索,“吃我乖儿子做的饭,香!”
      “你—”被她噎得无语。认命!丢下洗碗巾,“收拾好了,你少看脑残剧,早点睡。”
      失落的背影,转入浴室。门拉开,兰妈妈一声唤,“乖儿子,你一天都在家里,怎么现在才洗澡?”他忍无可忍,“刷你的脑残剧吧。管得真宽。”
      兰妈妈十分受伤,语气低沉,“乖儿子,你真难伺候。一边要我少看电视剧,一边又嫌弃我看得少。妈妈怎么做,你才能开心?”
      一个人的表演很苦,为自己生火,为自己取暖,窗外天又寒,逼她作妖——“我去找儿媳妇。臭小子,速度这么慢,非要等人来逼。”她套上鞋,是浅蓝色的,沉默在粉墙角,多像一个人的命途,一边卑微,一边柔软。
      她趿拉着拖鞋,一路欢喜,“儿媳妇,妈妈来找你玩了—”她被吓了一跳,门砰一声,撞在墙上。
      再一回神,兰妈妈就在眼前,就坐在床边,粉紫色毛衣,浅蓝色短裙,唇角渍着葡萄汁,奶呼呼的,软似少女。
      她问声好,“阿姨,你嘴角有果汁。”
      兰妈妈垂头丧气,“儿媳妇,你刚刚还叫我妈妈来的。”又摸着她的手,不开心,“儿媳妇,你好瘦。”
      接着是一颗葡萄,青绿色的,就送进自己嘴里,不管她愿不愿意,兰妈妈问她,“好吃吗?”灯与人,一起晶莹柔软,夜里闪亮。她回答,“好吃。”
      怎么不好吃?这么些年了,谁会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甚至喂她吃东西,抱她上床睡觉?
      她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小公主,踏入一脚,卸去一身的霜寒。直至,她像灯,像花海,像绵长的晴空。
      妈妈?她还能再叫一声?她失魂落魄地吃着葡萄,突然觉得不甜了,微微发涩,像是中药。
      这里,她不能久留。
      下定决心,她对兰妈妈粲然一笑,“阿姨,我也有妈妈的。我背着她,再唤您妈妈,她会不高兴的。那以后有缘,得了妈妈的认可,我天天都叫您妈妈好吗?”在说别离,又给人归期。
      说是葡萄酸涩,比不得她的话,还未出口,先在人的伤痕上撒盐,又煨上文火。
      兰充看得不是滋味,眸光微转,将希望寄予床边的妈妈,她最爱说笑。她说一句吧,一个字也行…
      见兰妈妈抱着她的脑袋,在耳边吹送热流,“儿媳妇,别叫臭小子欺负了。这事是你吃亏的。”她趁机诉苦,“阿姨,你管管他,我说不喜欢他,他就来硬的。”又添油加醋,“他还扒我衣服,像鬼子进村一样。你看看,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兰妈妈眼皮一跳,哪用得着她掀衣角?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谁见了都懂。
      勉强一问,“儿媳妇,你真不喜欢他?”
      忽然一阵热风卷来,灯影破碎,她又被人抱在怀里,失了光芒。这怀抱,她都待了一天了,温暖如春,这仅剩的落脚之地。
      哪能不识?为她,他控制不住地暴躁怒吼,“这是我的房间,哪是你来的?滚去洗澡——一身的臭味。”
      兰妈妈缩了缩脑袋,嘟囔一句,“儿子,你别这样,没有女孩子喜欢你凶巴巴的。”又对她可怜兮兮,“儿媳妇,你好好哄哄他,家里是他当家的。我管不了他。”
      兰妈妈走了,她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门关上,夜深灯暖,她希望落空,“阿姨!你别走…唔!”不愿他吻她,她烦他,“阿姨—你…”
      她对他拳打脚踢,说,“你走开,我不喜欢你,你走开!”兰充由她闹,就是不放手,“宝宝,你叫我什么?叫一声,就一声。”
      她骂他,“你骗子,你说了我落下的课你来负责的,你骗子!你走开,我讨厌你。”
      兰充问她,“书呢?学到哪里了?”
      偶遇冷风入心田,她没了声音,呆呆地看着兰充,他的眼窝深邃,瞳眸漆黑,萦回着烟雨。从前,在台上的时候,他的眼睛很亮,干净清爽,重逢秋天。
      原是伪装。
      在台下仰望,她期盼得到那份荣耀。可,当他许诺送来面前,伸手去触,只是遗憾懊悔,冬夜死寂。
      谁都不懂这一颗心,怎么会放在左手边?
      她指了指床上的书卷,说,“这里。”兰充接过书,拿起撒在她膝边的笔,就写在题目边上,字很小,跟她一样,一笔连过去。
      像音符跳跃纠缠不清。她忍不住笑。
      兰充训她一句,“认真听。”他是真的凶,不是错觉…如果他没有圈着她入怀,笔尖就在眼下滑走,会以为,他的心跳是朔风凌凌。
      听到兴浓处,她忍不住性子,问,“还有书吗?”兰充用眼斜了床头的柜子,“都是,你可以自由地看。不用问我的意见。”
      她点头,想下床去拿。又被兰充凶了一顿,“先把这本弄懂。心比天高。脚步不稳,以后有得你苦恼。”
      她讨厌他!
      被谁教训都可以,他若凶她…兰充吻她侧脸,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是干巴巴地讲解知识点。又没了脾气,似被他亲惯了…有点贱。
      他讲得不算细致,也不生动,耐心不够,知识点输送得快速…换个人来听,怕是得倒进兰充怀里睡着了。
      她在0班熬过了一两年,同样的教育模式下,他们又算是知己。心意不点自通。
      这0班真不是白待的!嘻嘻。
      越是听他讲题,越是精神十足。
      忘了窗外月出,窗下灯灭,车流停歇归家,湖水渐起幽怨。这冰冷的城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爱意痴缠。求之不得,煎熬着,苍白了瘦骨。
      兰充心疼她,“今天先睡吧。别熬坏了身体。”这一次,换她听不进去,跟物理卷子铆上了劲。
      兰充没再打扰她,摸着她的手,微微的凉,又把空调暖风往上调,护着她,渐渐的闷出了薄汗,洇湿她的脊背。
      这日子,就此天长地久下去,多好。
      她不爱看他,他却暗叹一声“好”?
      不怪她不爱看他。
      兰充不怨,自觉拿出床边的书,一页一页研读。看不懂书扉上的字符,看书人的心,却似冰雪晶莹。
      她一见他,就知道不用去担心他对她的心意,他的怀抱,她的安心地。她想怎么作,就怎么去作。
      作到凌晨,高楼一盏灯微黄,天该亮了,城市里没有鸡鸣,风拂叶零,便是心间的晨钟。
      真不早了,她也累极了。兰充已经抱着她,靠在床头睡着了。她恨他!转了身,朝他脸上一巴掌扇过去,“你不叫我睡觉!”
      兰充眼皮沉得揭不开。抱了她,在床上滚作一团,似梦呓,“老婆,别闹了。才刚刚睡着呢。”
      真累,没力气去管黎明前,一只粗糙的手滑进指间缝隙。是否一瓣唇,又在眉心不舍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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