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家与小姐[民国gl]

　　“等照片洗出来，我给你送过来。”

　　沈弦拿回相机，检查了一下茉莉拍的照片，镜头里蓝鸢的眼神有难以言喻的复杂。

　　然后沈弦又给蓝鸢拍了个单人照片，她觉得蓝鸢的楚楚动人样子，不记录下来实在可惜。

　　“好啊，谢谢沈老师。”

　　蓝鸢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很高兴出现在沈弦的相机里面，也很高兴可以跟沈弦合影留念，哪怕以后注定分离，也有曾彼此贴近的证据。

　　以前拍全家福，摄影师开着的闪光灯，那刹白光很刺眼，蓝鸢总是回避看镜头，蓝鸢这是第一次觉得镜头是个宝贵的东西，

　　“对了，还有糖果你记得吃，我托叔叔买的，很好吃。”沈弦提醒蓝鸢，所有交代妥当后就离开了。

　　蓝鸢打开糖果盒，剥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巧克力口感丝滑，还带着甜香，咽下去之后也觉得唇齿留香。

　　蓝鸢很喜欢这个味道，以前没吃过这种东西，但她不舍得再吃一颗，一次吃两颗太奢侈，糖纸也被小心翼翼叠好收纳起来。

　　“茉莉，你那里是不是也有一盒这样的糖？”蓝鸢心里打起主意。刚才沈弦和茉莉在院子里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沈老师给了我一盒。”茉莉实话实说，心里觉得自己的糖果即将不保。

　　蓝鸢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心里嘲笑自己居然想诓骗茉莉的东西，这样不好，茉莉跟自己情同姐妹。

　　“那糖很好吃，你记得吃。”蓝鸢说不出让茉莉把糖交出来的话，暗暗咬了咬牙，转了话锋。

　　接着蓝鸢起身打算回里屋把身上衣服换回来，临了又给茉莉留下一句话，不能抢糖，但其他的可以说——
　　“对了，下次沈老师来，你让她直接进来，不要在门口逗留太久。”

　　刚才她虽然在绣花，但二人在院子里的交谈声听得一清二楚，茉莉愈发没大没小，总是那么爱跟沈弦搭话，沈弦也分不清主次，明明来见的是自己，却先和茉莉聊天。叽叽喳喳的二人让她的针脚都跟着歪了。

　　四月初，蓝家有一个好消息，蓝家的儿子蓝智从北平要回来了。

　　兄妹二人这些年感情也一直不错，蓝智对父母亲很尊敬，也很疼爱唯一的小妹。
　　虽然蓝智不是学习和做生意的好材料，但好在蓝家根基稳，蓝智只需要守住家业就行。

　　蓝鸢看了哥哥的家书，知道了这个消息，也很开心，大哥一直管着北平那边的生意，从年初一别，至今没见。

　　昨日就跟沈弦告了假，说是今早要和爹娘一起去车站接大哥。

　　管家得了老爷夫人的指示，一早就吩咐下人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蓝智下了火车跟父母一起回到家，管家便携着一众佣人弯腰迎接，然后把人引到祠堂先给祖宗烧香，接着一家人其乐融融吃着午饭，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此时还在厨房跟李大娘一起吃饭的沈弦，都能想象得到蓝家一大家子快乐幸福的模样。

　　管家饭厅和厨房之间跑来跑去，吩咐佣人们快点传菜上菜。蓝智少爷很受家里重视，眼下人回来了，蓝老爷那笑声响彻云霄，都飘到了厨房这边，沈弦觉得聒噪，顿时不怎么有了食欲。

　　李大娘刚把昨晚留的鸡腿端给沈弦就发现这孩子脸色不好，看见鸡腿也不开心。

　　“现在鸡腿都吸引不了你了吗？”

　　李大娘说的扬州话，沈弦刚开始只能听半懂，现在交流完全没问题了。

　　“我吃饱了，先回屋了，晚上也不用留饭。”沈弦放下碗就离开了。

　　沈弦刚走，茉莉就来厨房吃饭了，听到李大妈说沈弦今天只吃了半碗饭。

　　“她个娃娃，平日都吃一大碗的，还要喝汤，今天吃三口就跑了，老婆子心疼噻。”

　　李大妈打心眼里喜欢沈弦，把她当半个女儿，孩子不吃饭，她也难受。

　　蓝鸢跟全家人吃完团圆饭，就从茉莉嘴里听到了这茬消息，心里很担忧。本来下午还要陪着哥哥喝茶唠嗑，现在没了心情。

　　每次想着和沈弦划分界限，偏偏心就是忍不住向她靠近，就连她不好好吃饭这种事都让人牵肠挂肚，蓝鸢边赶回自己的院子边感叹自己真没出息。

　　轻叩房门，并没什么反应，蓝鸢觉得人可能正在午睡，打算过会儿再来，刚转身准备离开，门就开了。

　　“有什么事吗？”沈弦问道。

　　蓝鸢听得出来沈弦兴致不高，“听说你没好好吃饭，过来问问。”

　　说完，蓝鸢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担心孩子的老母亲，但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索性随它去吧。

　　“就…没什么食欲。”沈弦耸了耸肩膀。

　　蓝家一家人其乐融融，沈弦突然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流落他乡有些凄凉，所以吃不下去。

　　“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沈弦抿了抿嘴巴。

　　“那吃一点点东西好不好？”蓝鸢看着沈弦低迷的样子，忍不住心疼，“我让人帮你做了鸡蛋羹。”

　　沈弦记得妈妈也给自己做过这个，突然亮了眼睛。

　　蓝鸢察觉到沈弦心情好像好了一点，手指了指沈弦屋里，试探地问了问，“我可以进去坐一坐吗？”

　　她不想把沈弦一个人留在房里，哪怕什么都帮不了，一直陪着也会心安一些。

　　“进来吧。”

　　沈弦侧转让开身子，方便蓝鸢进来。

　　蓝鸢走进屋子，房里东西摆放的很整齐，三个皮箱放在墙角，两张桌子、床、盆架和梳妆台，所有家具一眼就能看完，沈弦让她坐在了书桌旁边。

　　一张琴谱正压在了沈弦的钢笔下面，被蓝鸢看到，上面的墨迹还没干透。“这些乐谱都是你自己写的？”

　　“是的，我现在正在默写明天要教你的曲子。”沈弦回来也无聊，靠整理和默写这些想东西赶走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念。

　　蓝鸢一直以为这些曲谱不过是跟沈弦送的书一样，都是印刷的东西，从没想到乐谱居然是沈弦亲笔写的，工整的字迹堪比雕版印刷，以后定要好好珍惜起来。

　　“小姐、沈老师，鸡蛋羹好了。”茉莉敲了敲门。

　　沈弦起身给茉莉开门。

　　茉莉进来，打开食盒，把鸡蛋羹放在书桌的一角。

　　“这还有李大娘给沈老师留的鸡腿，她让我也捎过来。”茉莉边忙着布菜边说话。

　　把放在碗中的鸡腿也放在桌子上，立马退出了房间，分寸感把握的极好，出来后，茉莉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鼓掌。

　　“快趁热吃吧。”蓝鸢把碗往沈弦那里推了推。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沈弦把纸笔收拾到一边。

　　“我猜的。”蓝鸢笑靥如花，但不打算说实话。

　　其实以前她找李大妈关心过沈弦的伙食，李大妈说过沈弦喜欢鸡蛋羹。这东西做法很简单，就是鸡蛋打散，在沸水里煮开，放点糖和香油就行。

　　沈弦觉得这碗蛋羹虽然比不上妈妈的味道，但也好吃。

　　“我今天听到你们一家人在厅堂说笑，想到了我的家人，所以就心情不太好。”沈弦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跟蓝鸢说这些，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沈老师原来是想家了，要不回去看望一下他们呢？”蓝鸢建议。

　　“他们定居英国，山高水长不方便，而且…我跟他们吵架了。”沈弦面露难色。

　　“可怜天下父母心，而且你是家中独女，真吵架了，服个软，父母也会原谅的。”蓝鸢宽慰沈弦。

　　“我父亲…他…做了错事。”沈弦想起了书房里的那些文件，还有自己在海水里苦苦挣扎差点溺亡的场景，痛苦的感觉腐蚀着全身，头疼欲裂。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我会陪着你。”蓝鸢把沈弦抱在怀里，不停地抚摸沈弦的头，希望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从沈弦的种种反应中，蓝鸢感受得到沈弦和父母之前存在着巨大的裂缝，不可挽回，而且这种痛苦会在沈弦思念他们的时候疯狂折磨着她。

　　沈弦搂住蓝鸢的腰，趴在她的怀里，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好久之后才平复。

　　“谢谢你今天的安慰，我没事了。”沈弦笑着说，但眼里依然藏着忧伤。

　　蓝鸢从未想过明媚快乐、光芒万丈的沈弦也有深不见底的痛苦，她放不下心，想再多陪一会儿。

　　沈弦看出蓝鸢还在担心自己，但考虑到蓝鸢亲哥哥刚回来，他们兄妹感情好，不能耽误他们叙旧，再次强调“放心，我真的没事！”

　　“对了，现在四月初，山上的桃花开的很好，你要去看吗？我们一起。”

　　蓝鸢想带沈弦去外面散散心，还差一步踏出房门，转头问沈弦，眼里渴求盼望沈弦能答应。

　　“什么时候？”沈弦问。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如何？”

　　“可以。”看着蓝鸢的眼睛，沈弦说不出拒绝的话。

　　明明只是雇佣关系，可偏偏好像和蓝鸢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沈弦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眼下，她很感激蓝鸢抱住了那个在海水里溺亡的灵魂，蓝鸢亲自把自己带上岸边，这很珍贵。

　　沈弦答应了蓝鸢的建议，蓝鸢方才愿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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