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程

　　07：
　　过去良久，程厌才缓了过来，他看着林周这张会勾引人的脸，慢悠悠地说：“没想到这辈子还能遇见比岑溪还刻薄的人。”
　　说罢，程厌摆出厚颜无耻的样子，“不管，反正我就是比你帅。”

　　林周闻言莞尔，缓缓勾起唇角，“如果这样欺骗自己的内心，能让你好受点也好。”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看了看他，从容不迫道：“毕竟有些时候人需要一些活下去的动力。”
　　程厌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好整以暇看向林周，过了半晌，“你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小溪了？背着我和她偷师了？”
　　林周似乎有几秒的诧异，怔了怔，随即就恢复了正常。

　　被点到名字的岑溪就像炸了毛的猫。
　　羞怯的同时又有点心虚。

　　岑溪绷着小脸，不服气道：“像我怎么啦？”
　　像她哪里不好了？
　　她可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她气得脸都鼓了起来，头顶悬着的白炽灯，落下的光线恰好蹭在少女泛红的鼻尖，她黑漆漆的眼珠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程厌竟然觉得她生气的时候有几分可爱。
　　他可能也瞎了。

　　“你说呢？”
　　“像我的人才有光明的未来。”岑溪看在这顿饭是程厌请客的面子上才没有和他翻脸，她环抱着双手，眼珠圆润漆黑，定定看着他：“还有我怎么就刻薄了？”
　　程厌被她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坐都坐不自在，“行行行，我最刻薄，你俩都心胸宽阔。”

　　岑溪挤出假笑，故意用娇柔做作的语气说：“你知道就好啦。”
　　程厌鸡皮疙瘩掉一地，扭过了脸，“你别这样和我说话，我受不了一点。”
　　岑溪恶人先告状，“是你自己矫情吧。”
　　程厌看向林周，毫不犹豫向他求救，“不信你问林周，听着是不是挺恶心。”

　　岑溪顿了一下，藏住了心里那点别扭。
　　少女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精致漂亮的小脸轻轻的朝身边的少年偏了偏，状似无意看向他，仿佛只是因为程厌说的这句话，她才想起身边还有林周这个人。

　　岑溪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悄然捏紧，十根手指紧张蜷缩在一起。
　　她还没张口回击。
　　就听见坐在身边的人，不慌不忙地说：“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程厌的目光变得难言起来，岑溪刚刚那股故意恶心人的做作劲儿，到底哪里可爱了？他是真没看出来。
　　啧，到底是林周聪明。
　　都学会捧杀了。

　　简单落定的几个字。
　　岑溪觉得心里像是缓缓绽开一朵小小的烟花，尽管短暂，但是绚烂。
　　心跳不受控的加速，仿佛自己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岑溪缓慢回神，强行装得淡定，“听见没有？他夸我可爱。”
　　程厌哦了声：“他口味重，你可别当真。”
　　岑溪回击：“是你没品味。”
　　林周点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

　　程厌目光深深看着这两人，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沆瀣一气了起来。
　　岑溪被他的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虚，紧接着听见他问了句：“你们俩现在这么熟了？”
　　岑溪厚颜无耻：“我们俩一见如故。”
　　说这句话时她都没敢抬头去看林周的表情。
　　生怕林周接下来就拆她的台。

　　程厌懒洋洋坐在原位，唇角带着笑，“刚开学那段时间你不还说…”
　　话到一半，岑溪蹭的站起来扑上前去捂住了他的嘴巴，怕他抖出不该说的。
　　林周看她急得脸都红了，忽然有点好奇，“说了什么？”

　　刚开学。
　　他搬过来的那几天。
　　岑溪耳边都要被妈妈念得起茧，对面的邻居是个了不起的学霸，听话懂事，让她多学着点。
　　人总是有逆反之心。
　　听多了就算没见过也会讨厌对方。
　　背地里偷偷说了素未谋面的林周几句坏话。

　　岑溪绷紧了后背，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她先发制人，“说你长得帅！”
　　林周眉眼舒展，透着几分懒倦的好看，他默不作声。
　　程厌慢吞吞拿下她的手，看热闹不嫌事大般煽风点火：“这你也信？”
　　林周唇角勾起浅笑，他不笑是清冷少年，一笑就多了几分入世的漂亮，“客观事实，为什么不信？”

　　随后他很客气又真诚的夸赞程厌：“你也很帅。”
　　程厌：“谢谢。”
　　林周：“骗你的。”
　　程厌：“？？？”
　　林周目光同情望着他，充斥了怜惜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有智力缺陷的可怜人，他语重心长道：“下个反诈骗app吧。”
　　程厌：“……”
　　岑溪没忍住笑出了声。

　　程厌一脸恹恹推开林周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滚，把我气死了你们就不用帮我庆祝，可以直接参加我的葬礼了。”
　　林周和程厌早就认识，两人关系不错，平时说话也不用顾忌很多。

　　林周认真想了想，云淡风轻开了口：“问题不大。”
　　程厌陷入沉默，他都要被气死了问题还不大吗？
　　很快，他听见林周懒懒补了几个字：“都有饭吃。”
　　“……”

　　行。
　　他闭嘴。

　　这顿饭，岑溪吃的很饱。
　　她既不挑食，也不忌口，有什么吃什么。
　　面前已经堆积如山，好像还没吃饱。

　　林周从来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孩，早早放下筷子，看了看她。
　　甚至好心的将远离她的餐盘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发现她是真的很像他养得河豚。
　　吃饭的时候像，生气的时候更像。

　　圆鼓鼓的。
　　越戳越鼓。
　　这样想着，林周又笑了起来。

　　岑溪抬头撞见他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脸上忽的一热，有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她现在很敏感！
　　是个受不了嘲笑的敏感小女孩，拥有一颗脆弱的玻璃心，一碰就碎。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有。”
　　“你就是嘲笑我吃的多。”
　　“真不是。”
　　“那你发誓，你对我发誓。”
　　“好。”

　　林周不仅没觉得她在无理取闹，还真的发起了誓，“我嘲笑你，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应景的雷声劈头盖脸在他们的头顶砸了下来。
　　一时间，整个饭桌上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只有郑尔尔这个缺根筋的傻逼止不住的狂笑。
　　赵思楠也忍耐的很辛苦。

　　短暂的沉默过后，岑溪抬眸望着他，眼珠水润漆黑，像是水洗过的玻璃珠，她的眼中倒映着少年的五官，她问：“你现在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林周抿了抿薄唇，对上少女清凌凌的双眸，他默了片刻，“我罪该万死。”

　　*
　　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月。
　　这段时间，岑溪每天上下学还是都和林周一起。
　　邻居作伴，在其他人看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尤其是岑溪在外人看来本就是大大咧咧的乐天性格，走哪儿都有好人缘。
　　她和林周，已经变得很熟悉。
　　甚至每天早上，林周去买早饭的时候，还会顺便给她捎上一份。

　　这种熟稔。
　　是岑溪想要的。
　　又是她不想要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苦恼什么。
　　明明和他多待一会儿都值得自己在心里悄悄雀跃很久，可是分开之后又是无尽的落寞。

　　每天晚上写完作业，她趴在床上，时常点开林周的微信头像。
　　两人的对话框交流的很频繁，每天都在发一些稀奇古怪的表情包。
　　每次都是她很笨拙的提起话题，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刻意，她往往总用题不会的借口去骚扰他。
　　理直气壮的装熟，这样才不会被发现。

　　小溪：【好难，不会。】
　　小溪：【教我。】
　　小溪：【快点。】
　　小溪：【两分钟没回我了，是嫌我烦了吗？】

　　林周的微信头像看起来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像，发怒的巴库一郎有些滑稽。
　　过了几分钟他才回复：
　　【不是烦。】
　　【是嫌你笨。】

　　岑溪望着和他的对话，每回都能看很久。
　　有时候晚上林周主动给她发消息，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迎来了附中的第二次月考。
　　岑溪考试的时候写的很顺手，下笔如有神，出考场感觉自己能考第一。
　　她看起来十分的胸有成竹，把赵思楠和郑尔尔都给唬住了。

　　“你这次不得把林周压着打？”
　　“我哥要成为你的手下败将啦？！”

　　岑溪仰头慢吞吞喝了口水，说话也慢吞吞：“错。”
　　“什么？”
　　“不仅这次，接下来的次次我都能把林周压着打。”

　　她们所在的考场就在林周的教室。
　　少年考完回来冷不丁听见这么句豪言壮语，他扯了下嘴角，“那我提前祝贺你，第一名？”
　　岑溪差点被水呛到。
　　林周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这么激动啊？”
　　岑溪的脸红了红，她的身体有点僵硬，缓过来之后，“你别用美色勾引我，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男生忍不住顿了下，迟疑过后用的都是疑问句：“我勾引你？”
　　岑溪故作镇定，上上下下扫了眼他的全身，“考完就迫不及待来找我，一场考试而已你就用上美人计，太浪费了。”
　　林周看着她稚嫩可爱的小脸，有片刻失语。
　　岑溪假装咳嗽了两声，“不用解释了，这招对我没用。”
　　说完她拉着赵思楠和郑尔尔就逃了。

　　“小溪。”
　　郑尔尔跑得气喘吁吁。
　　岑溪停了下来。
　　“嗯？”
　　“有没有可能刚才我们考试用的是我哥的教室。”
　　“哦。”岑溪有点尴尬，抓了抓头发：“忘了。”
　　“你别说我哥确实是讨人喜欢的狐狸精，上周我还看见他被人要微信了。”郑尔尔说着就觉得岑溪抓着她胳膊的手变得很用力。

　　岑溪满眼怨气，“他给了吗？”
　　郑尔尔认真回忆了半晌，“他转头就问程厌拿了手机。”
　　岑溪费解：“嗯？”
　　她问：“桃花运也能分享？”
　　郑尔尔边笑边说：“不是啦，他给人说程厌是他监护人，有事找程厌就行。”
　　岑溪垂下眼皮，声音闷闷不乐的：“噢。”

　　几天之后，老师公布了月考成绩。
　　岑溪考了年级第六。
　　林周的名次反而雷打不动，名列榜首。

　　岑溪的数学成绩拖了大后腿。
　　徐连芊看见女儿的成绩单后，决心给女儿找个家教补补课。
　　岑溪这回倒是没有像之前那么强烈的反对，出乎意料的配合，搞得徐连芊都怀疑她是不是在打别的坏主意。

　　岑溪目光诚恳看着她：“妈妈，天才也需要引导呀。”
　　徐连芊和丈夫商量了一下，当天晚上就同她说：“咱们家对面的那个孩子成绩就不错，几次考试数学都是满分。”稍顿片刻，“让他来给你补补数学，你们同龄人也说得上话，你觉得怎么样？”
　　岑溪前所未有的乖巧听话，“好呀。”
　　“那我明天去找他聊一聊。”

　　*

　　这个周末，岑溪就多了一位家教。
　　她没想到林周会答应。
　　毕竟他那个性格，不像是会为五斗米折腰的样子。

　　岑溪提前将自己的书房收拾的干干净净。
　　林周敲门的时候，她还装得很惊讶，看起来像什么都不知道。
　　“岑溪。”
　　“怎么啦？”
　　“没有人提醒过你，有时候你的演技很浮夸吗？”
　　她一下子泄了气，不太开心的抿了抿唇：“现在有了。”

　　林周换好了拖鞋，他今天没穿校服，一件简单宽松的白T在身上，骨架好身材优越，穿什么都好看。
　　她别过脸，有些不敢再看他。
　　少女红红的耳尖藏在发丝里，心事一并被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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