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华尽染

　　季染眼见男子向后倒去,赶忙上前去扶,却被他一同带倒.又拉又拽地将他拖到床上,筋疲力尽的季染索性坐在地上喘着气.看着男子胸前依然渗着血,大有汹涌澎湃不干涉决不罢休之势.季染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费力的抽出男子手中紧握的剑,深吸口气,对着自己的手就是一下.血液顺着手指流下来,透着一股腥甜.她放下剑,走到外室.

　　清脆的破碎声,茶水与茶杯的残片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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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花木门围绕门轴打开一个弧度,季染唤道：“云燕.”这是被安排照顾她的侍女.

　　“哎,小姐洗完了?奴婢这就把水运出去.”云燕闻声而来,忙道.

　　“不是.我不小心划伤了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止血?”季染侧身露出地上茶杯的碎片,也巧妙地挡住云燕向内室的视线.

　　“吆,给奴婢看看.”季染伸出手,指腹上一道血红的伤口触目惊心.“这伤得可不轻,奴婢这就去药房拿药.”说着就急急忙忙跑走了.

　　片刻,云燕便拿回了药和白色绸布.“怎么拿这么多?”季染看着她怀里的瓶瓶罐罐,不由问道,却也暗暗庆幸这下药一定够用了.

　　“去的时候碰上元管家了,他问起,奴婢就向他说了.她让奴婢多拿些来.”云燕微微急促的喘息着回话,看样子是来回匆忙.“小姐,快让奴婢给您上药吧.”

　　季染暗自心惊,若是元管家向舒澈讲了,自己这点小把戏是决计瞒不住他的.现在还不知道室中男子是谁,何种身份,暂且不便告知他人.“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别让他们再费心了.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将云燕送走,季染合上门,顾不得手上的伤,拿着药和绸布便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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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男子的外衣剥开,雪白的里衣上,大片的血液晕染开来.血肉与里衣粘连在一起,看情形想要脱下来是不太可能了.季染轻轻叹口气,用力将锦衣撕开,下手干脆利落,却也不可避免的带下些许细碎的血肉.

　　伤势比季染所想的还要严重.一道狭长的伤口由前胸一直延伸到小腹,也不知是被何种兵器所伤,伤口外侧的皮肤向外翻着,像水泡过一般微微泛白.看来是受伤的时间过长,失血过多所致.季染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皮开肉绽.她注意到男子身上还有不少旧伤,或深或浅、大大小小可以看得清楚的竟有十几处之多.像是有些年头了,可见他从前也是吃过不少苦的.

　　打开所有的药瓶,一个个看了看,季染挑出盛着药粉的瓷瓶,轻轻擦拭后,便小心的倾倒在男子的伤口上.看着混着血的药粉化开,她便再倒一层,直到血渐渐止住才罢手.季染终于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由于伤口过于狭长,季染只好将白色绸布斜绕过男子的背部,在他的右肩上系了个结,算是包扎.等为他盖上锦被,确定没什么疏漏了,这才想起自己的伤,便将剩余的药粉撒在手背上.

　　“蔼---”确实是挺疼的.她望了一眼床上的男子,不知道昏迷中的他是否有感觉,好在不是清醒时上的药,否则该怎样忍下来啊.仅仅处理个伤口,前前后后竟用去了小半个时辰.闲暇之余,季染才细细打量起这擅自闯入的男子.

　　难道景霖盛产美男么?怎么她见到的一个个都这么...秀色可餐啊.(某染:好吧,我知道用“秀色可餐”形容男子是不太恰当~)古铜色的肌肤,配上刀削般的面容,宛如一件融合力与美的艺术品,精致而诱人.(某染:好吧,我知道用“精致”形容也不大恰当~众:你也知道不恰当啊?某染:有本事你来!单挑啊~众:我忍...)鼻梁似比舒澈的还要直挺,季染不免再次感叹上天的不公.(众:再次?!某染:如有遗忘,请翻回至第三章^_^)

　　注意到男子的右手依然保持着刚刚握剑的姿势,季染轻轻握上他的手,想要改变一下他的动作,让他放松些.不曾想他的右手竟是分外冰凉,僵硬着无法动弹.手置于他鼻下,察觉到男子的鼻息还算平稳,季染知晓这是失血过多,供血不足造成的.按摩着慢慢使他的手放松舒展开,季染起身,决定去膳房熬点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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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白米洗净、瘦肉切碎入锅,大火煮沸改文火慢熬.顺时针缓缓搅动,待到粥呈酥稠状,搁盐调味,出锅.季染对于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小心的端着从膳房出来,快步走向写意阁.不想迎面遇上元礼.

　　元礼见季染端着托盘,上面的食盅里溢出阵阵香气,令人垂涎欲滴.不由问道:“季姑娘,你这是...”虽不清楚季染是何身份,但值得公子这般照顾礼待,决非等闲之辈.元礼自然也带几分恭敬.

　　“元管家好.嗯,我晚饭没有吃好,所以...自己做点.”季染笑笑,略带羞涩.(众:这谎扯的...有水平~)

　　“这种事让云燕通知膳房做就行了,不必你亲自来啊.”

　　“没什么的.这么晚了,不好再打扰他们,我自己来就好了啊.”

　　元礼看着季染,觉得这姑娘乖巧礼貌又体贴,顿时好感倍增.“季姑娘,手上的伤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元管家关心.如果元管家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染丫头.”元礼态度的转变季染自是察觉到了,所以这样提议.既然别人对你好,为什么要拒之门外呢.

　　“好好好.染丫头,以后就叫我元叔吧.”元礼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真是深得自己喜欢.

　　“元叔，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公子还在处理朝政,咱也得候着不是?”

　　季染知道削藩一事不光是颁布法令这么简单,后续的处理、压制等事务也接踵而至,看来他还是要忙一段时间.

　　“嗯,元叔.我这儿熬了点粥,趁热盛碗送过去吧.也让舒相休息一下.”季染注意到写意阁一层舒澈的房间确实还点着灯,暗夜里望去,昏黄一片.一时心下柔软,便脱口说道.

　　“这...好啊,那我替公子谢谢丫头了.”元礼笑着答,更是对季染多了几分喜爱.

　　“元叔,您就不用跟我客气了.快端一碗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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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醒醒.”将粥放在桌上,季染轻声唤着受伤的男子.

　　隐约中好像有人在柔柔推着他,凌霁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侧纤丽的少女,这才忆起自己已闯出紫竹阵,却又误闯女子闺房的事.感觉到伤口已不再如火般烧灼的难受,垂眼瞧见系于肩上的雪白绸布,显然是被人精心处理包扎过.“姑娘......”声音竟沙哑不堪.

　　“先别说话，喝点水吧.”扶着他坐起来,季染赶忙倒了杯茶递给他.凌霁一口饮下,季染便又倒一杯.直到喝了七八杯后,凌霁才觉得恢复了些元气.开口道:

　　“在下凌霁,误闯姑娘闺房实属无意之举,还望姑娘见谅.也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凌霁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更何况是面对救了自己一命的少女,便不隐瞒的告知自己姓名,也无异于道明了他的身份.

　　“谢就不必了.换作是谁,都会选择出手相救.小女子季染.”凌霁...不是武林盟盟主吗?这冰寒之剑莫非就是闻名江湖的冰霜剑?那桶中的水结冰就很好理解了.季染知其不便多答,便也不多问.“你放心,你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我熬了粥,吃一点补充体力吧.”盛好了粥递给他,凌霁微愣了一下抬手接过.

　　几日来没有进食,碗里清淡的粥好似人间美味.自小跟着师父的凌霁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亲自为他下厨,二十一年来这般温情他从未体会过.即便是一碗清粥,对他来说却也胜过天下一切美味珍馐.

　　季染细心地觉察到,凌霁右手还是有些僵硬,并且舀起粥的时候还轻轻皱了皱眉.想是因为抬手而牵扯到了伤口,季染便拿过粥碗,道:“我来吧,你坐着别动,小心扯疼伤口.”

　　凌霁没有异议,一口口吃着季染喂过来的粥,微微撇过头不与她对视,心却再也无法平静.心思如此细腻,可以看出他轻微的不适.还亲自为他下厨、喂他喝粥,虽说或许只是因为他受了伤,但这份柔情于他,却是极陌生的,不容抗拒般轻而易举的搅乱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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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月色撩人.

　　“公子.”元礼敲了敲门,轻声道.

　　“进来吧,元叔.有事吗?”舒澈淡淡应声.

　　“刚刚碰到染...季姑娘从膳房出来.”

　　舒澈当然听出元礼改口,不想季染这么快就赢得了元管家的青睐,不过这丫头也确实有这个本事.“她到膳房做什么?”

　　“说是晚上没吃好,又不想麻烦膳房,所以就自己做了点粥.她见公子还在处理朝政,便说送一碗来让您也休息一会儿.还别说,闻起来真香呐.”

　　香气四溢,丝丝入鼻,不禁令舒澈食欲大动.“嗯,我尝尝.元叔你也别守着了,快去睡吧.”

　　肉茸粥入口糯香绵软,微咸而不腻.熬粥的人儿,也是那样的特别.安睡时的沉静,夜游时的雀跃,对质时的从容,设计人时的狡黠,对功名的淡然,还有指点江山时的神采飞扬......细细想着,不觉有些痴了.

　　窗外月影朦胧,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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