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曾缙和宋雁起也曾看似亲密。

　　可等清醒过来，宋雁起才发现，他们两人对彼此的友人远没有过多了解。

　　自他们结婚以来，有事无事便邀请曾缙出去沉迷声色的朋友，有一半以上，宋雁起未曾见过。而每每曾缙出去，有时一句话不说，有时会告诉他是有挚友相邀。

　　合法婚约对象都没听说过名字的所谓“挚友”。

　　宋雁起拥有热恋时，曾缙送他的各大场所的会员卡，来到宁兰轩，轻易便进入了会所。

　　找到那个包厢，宋雁起还未敲门进入，门却先一步被里面的人打开了。

　　一位皮肤白皙，长相清秀的男人走了出来。

　　看见宋雁起，他上下扫了两眼，用一副难过心伤的语气问：“你是，宋雁起？”

　　宋雁起点头：“你好。”

　　等他反问自己，等了半天一直没等到，男人忍不住再次开口：“我叫白棋乐。”

　　说到这里，他羞涩地笑笑：“是阿缙的至交好友，也是……前男友。”

　　宋雁起不言，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和阿缙相处的不好吗，让他结婚没多久就出来喝闷酒？你们这样不行的，阿缙他，他虽然一直是个念旧的人，你不要在意他的过去，你们一定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说起来，我跟阿缙在一起十一个月，才分了手。”说到这里，白棋乐再度露出柔软羞怯的笑容，“是我提出的，后来我出国了。”

　　宋雁起仍旧不语，白棋乐在短暂的沉默后，笑容变得苦涩：“哎，你知道的，再念旧，过去的也都过去了。”

　　宋雁起听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念了一遍，十一个月啊。

　　果真不一样。

　　比他和曾缙之间的热情保质期长。

　　“原来是这样。”终于愿意接话的宋雁起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举止克制，看着包厢的门礼貌示意，“感谢你专门和我说这一番话，如果你想说的说完了，是不是可以让开，让我进去找我先生？”

　　“先生”这两个字，宋雁起念得清晰笃定。他自若的模样，与自己预想中气急败坏的样子天差地别，一时间，白棋乐僵立在了原地，没能接上话。

　　“请问，可以让开了吗？”

　　宋雁起含着笑，眼底漠然，直视他，重新问了一遍。

　　白棋乐被他震慑，竟愣愣地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没再顾忌他，宋雁起径直进入包厢内，扫视了一圈。曾缙坐在最里面，喝多了酒，手上松松地拿着个空杯子，阖着眼，醉的不省人事。

　　看到宋雁起过来，认识他的几个人瞬间反应过来，短暂地尴尬后，低低叫了声“嫂子”。

　　原本闭眼的曾缙听到这几句“嫂子”，不知被触碰到了哪根神经，突然睁开眼，急声道：“嫂子？什么嫂子？”

　　说完他摇摇晃晃想站起身，却没能成功，反而将手中需拿着的杯子松开，跌落后碎了一地。

　　白棋乐见状，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越过宋雁起，快步走到了曾缙身边，动作轻柔地拍着他的后背，低声说：“你看看你，这几年没有我在身边，没人照顾你，都不顾忌自己的身体了，怎么醉成这样了？”

　　醉意的眩晕中，曾缙又闭上了眼，捉住了白棋乐的手臂，神志不清断断续续说着：“别……别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白棋乐闻言，动作更加温柔，余光瞟向门口的宋雁起，勾起唇，在他的注视下反手拥住了曾缙：“我不走，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

　　曾缙闻言，回抱住了他，咕哝道：“老……老婆。”

　　包厢里音乐停止，屋内是落针可闻的静谧，周围的狐朋狗友大气不敢出一个。

　　终于，寂静中，沉默许久的宋雁起缓缓开口——

　　“曾缙。”

　　“我们离婚。”

　　宋雁起的声音刚刚响起，曾缙便好似被雷击中般瞬间清醒，猛地推开了白棋乐。他满脸恍惚地看着门口的宋雁起，又看向身边的白棋乐，似乎用了许久才分辨出两个人都是谁。

　　此情此景，曾缙想说些什么，可满脑子都被宋雁起刚刚提起的“离婚”二字占据，心中涌起不知名的惶恐和激愤。来不及思考，酒精作用下，他一把重新揽过来身边的白棋乐，却不看他一眼，而是将视线死死胶着在宋雁起身上，恨恨地开口：“你算什么东西？”

　　他昏了头，忘记了身份地点，脑海中唯有宋雁起的离婚二字在盘旋，企图用恶劣嘲讽的言语遮掩心中的无由来的恐惧。

　　“你以为这婚是你想离就可以离？我告诉你，不管结婚还是离婚，选择权都在我的手上……”

　　无数充斥着贬低和不屑的话语不经思考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曾缙似乎看到了宋雁起眼底的盈盈水光，转瞬即逝。

　　曾缙心兀地一痛，心中升腾起会失去他的强力预感，立刻松开白棋乐，站起身，跌跌撞撞要朝他跑去。

　　却只看到宋雁起决绝转身离开的背影。

　　.

　　后来，宋雁起知道那天的事，有白棋乐的操作，所以才有了“旧爱新欢”的碰面。白棋乐精心布局声情并茂地演戏，虽然没能介入他们，与曾缙旧情复燃，却也让宋雁起对曾缙彻底死心。

　　宋雁起想离婚，曾缙却不愿。

　　整日不归家的曾缙开始一反常态地守着他，无论如何不同意离婚。两人因此争吵、冷战，甚至砸毁家具大打出手。

　　那是极其混乱的一段时光。

　　冲动和惊悔的矛盾之下，曾缙甚至拿家人来威胁宋雁起不准离婚。

　　之后，两人便有了五年之约。

　　宋雁起沉下心来，仿佛没有隔阂地和曾缙相处，认真而平和地生活，处处周到事事仔细，却从不多过问。曾缙也在时间流逝中如幡然悔悟，再没有过夜不归宿沉迷酒色，反而日渐离不开宋雁起。

　　生活似乎归于安乐平静。

　　————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说曹操曹操到不是没有道理的。

　　张影的婚宴上，有人提起了白棋乐，打开了宋雁起记忆的匣子。婚宴刚刚过去没多久，他就又看到了近三年未见的白棋乐。

　　他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依旧还是那副柔弱的样子，不管心里面有多少弯弯绕绕，脸上都是一派天真的模样。他一如既往的聪明，知道找到宋雁起工作的地方来，宋雁起八成不会和他计较。

　　他们公司设有会客的咖啡厅，宋雁起刚刚落座，白棋乐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宋哥，好久不见……”

　　宋雁起歪头，笑了笑：“没记错的话，你比我大。”

　　白棋乐一愣，接下来的话都忘了。

　　宋雁起抽了张餐巾纸给他：“擦擦眼泪，收起你可怜的模样，然后告诉我你的目的。”

　　当年宁兰轩事件过后，宋雁起还几次“意外”碰到白棋乐与曾缙拉拉扯扯，意图与其复合，破坏他们婚姻。他和曾缙争吵的最凶的时候，曾缙不是没有刻意和白棋乐亲近以激怒自己过，只是那时的他已经死了心，并未在意。后来他和曾缙的婚姻关系趋于稳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仿佛人间蒸发的白棋乐。

　　算起来，已经三年时间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白棋乐这时候出现，肯定有着明确目的。

　　白棋乐闻言，面部表情险些失控，片刻后低下头颤声：“求求你，帮我这一次，当初我年纪小不懂事，犯了错，可是曾缙已经惩罚过我了，他甚至……因为曾家地打压，白家在国外的产业都快做不下去了，我们……”

　　“请你先停一下。”宋雁起打断了他，“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你指使的阿缙怎么可能这么做？！”白棋乐委屈的样子装下不去，抬头满面嫉恨地怒视宋雁起。

　　宋雁起抿了口茶：“很遗憾，确实与我无关。”

　　白棋乐自然不信，那时候阿缙都和这个姓宋的吵成那个样子，还曾一度默许了自己的刻意的接近与勾引。后来他们两个一和好，阿缙就开始疏远自己，打压白家，肯定是他吹得枕边风！

　　眼看白棋乐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对白家一事确无了解的宋雁起掏出了手机，打开通讯录，对白棋乐露出礼貌而又疏离的微笑：“或者，你亲自问问你的阿缙？”

　　说完，宋雁起点开号码，拨出号码——

　　“不要！”白棋乐满脸恐慌，猛的站起身想要抢夺手机，制止宋雁起。

　　然而他的动作不够快，电话拨出去不过响了两声，对面就立刻接通了电话。

　　曾缙隐含喜悦的声音传来：“喂，雁起，是工作不忙了吗？”

　　他的愉悦几乎压抑不住，语气上扬，言语急切。

　　因为他真的太久，没有接到过雁起主动打过来的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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