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冰

　　结婚的事情如曾缙所言，并没有大张旗鼓，但是该有的步骤一点没省。

　　两家的父母都很高兴，各自熟识的朋友也都尽数到了场。

　　那段时间，曾缙和宋雁起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最初热恋时的模样，但是仔细品味，还是有些不同。很多时候，曾缙似乎沉浸其中，可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底像是有懊恼。

　　这一点在婚后更令宋雁起深有体会。

　　渐渐地，曾缙和朋友出去聚会喝酒的次数再次变多，晚上归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曾缙看起来更像是在和他自己怄气。

　　而这过程中，他看向宋雁起的眼神又渐渐失去了情热。宋雁起想不到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他在为什么所困。

　　他想要拉曾缙一把，却总被拒之门外。

　　事情仿佛成了一个圆，而他们似乎又要重复七个月零十八天的魔咒。

　　询问会勾起反感，体贴也引来烦躁，甚至面对面站着都是无形的沟壑。

　　有一日，曾缙喝的酩酊大醉，他的朋友之一给宋雁起打电话，让他来接一下。

　　宋雁起去了。

　　喝醉了的曾缙比清醒时的他柔软，他抱着过来接自己的宋雁起不放手，醉醺醺给其他人介绍说这是自己老婆。他眼睛里仿若有光，直勾勾地盯着宋雁起不肯挪开，其他朋友打趣说他们当然知道，婚礼他们也是去了的。

　　说完，这些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流转着心照不宣的暗芒。

　　打着只有彼此知晓的哑谜。

　　宋雁起没在意，和其他人道过谢，带着曾缙回了家。

　　那天的曾缙很寻常，好像喜欢宋雁起喜欢的不得了，蹭着他的脖颈入睡，喊他雁起，像只无法摆脱的巨大玩具熊。

　　可第二天醒来，他的懊恼更甚。

　　又是两周过去。

　　这天早上，曾缙去上班之前，宋雁起站在门口为他整理好领口，满含希冀地问他：“今晚可以早点回来吗？一起过七夕，我会做好你喜欢的饭菜。”

　　曾缙不言。

　　当天晚上，他没有回家。

　　.

　　宋雁起一直在极力避免自己想个妒夫一样，去猜测伴侣的行踪，打探伴侣的意图。那种勘察对方隐私的行为是他不齿的，如果两个人相爱，又哪里需要疑神疑鬼。

　　可他做了。

　　这让他自我厌恶。

　　早上吃饭的时候，曾缙去洗手，他的手机亮起，宋雁起没能忍住心底的探求，看向了手机屏幕。

　　手机没有锁屏，显示的群消息的页面，里面大多是宋雁起见过的曾缙的好友，他们七嘴八舌地发送，消息一条一条地弹出来。

　　——@曾少，今天宁兰轩？

　　——来吧来吧，白少也在！

　　——哈哈，一说白少，曾少肯定会来的。

　　——今天不醉不归！说起白少，半个月前他一回国就听到曾少已经结婚的消息，二话不说就不管接风宴甩身离去，曾少后来喝的烂醉，还是他家那口子捎过去的呢

　　——哎，不过白少也就那一次干脆走了，后来哪次不是一听到咱几次要聚就立刻过来的？三年过去了，他两到底还是不一样。

　　——要我说，咱们当初不该开那个玩笑，曾少结婚还是结早了……

　　后面的话，曾缙回来，宋雁起没有再看。

　　心底却渗起阵阵寒意。

　　冰冷却矛盾的灼烫，令他呼吸困难。

　　曾缙有前任，这是肯定的。不然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学姐张影不会特地过来询问宋雁起。

　　宋雁起也隐隐听说过曾缙以前从不留心。

　　因为长得英俊挺拔，气度卓越，家中又是殷实勋贵，所以曾缙从高中起就不乏追求者。他偶尔会接受他人的追求，但是在一起的时间都不长，往往最多一两个月就分开，有的甚至更快，不过几天。但是他不乱搞，谈过的次数也不多，和普通人的恋爱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因此在那些纨绔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又分外神秘。

　　直到他和宋雁起在一起。

　　宋雁起是遗憾的，却不介意，因为他相信曾缙看自己的时候，眼底的真诚。

　　张影偶尔提到过，曾缙高中和大学的时候，谈的几个都是女孩子。后来谈了个男生，也分了，那时候张影忙于生活，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太清楚，但想来大体是和前面几个相差无几的。

　　之后可能是无趣，曾缙渐渐就没了这方面的心思，在遇到宋雁起之前，有过两年的空窗期。

　　张影劝宋雁起多多考虑的原因不是因为曾缙私生活混乱。

　　恰恰相反，他是克制的。克制又冷傲，看起来深情守礼，却从来睥睨他人，这才显得格外无情。他接受追求总是水到渠成，然后在过程中，好似一心一意宠着对方，看起来有着符合自己身份的温柔认真，多金多情，所以分开的时候，他的冷清淡薄也足够让人要死不活。

　　而他享受其中，一段持续不长的感情似乎就是一次调剂，从中汲取乐趣，无趣了就扔掉。

　　可有可无。

　　这是病态的。

　　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宋雁起和曾缙两人的相处，张影又觉得以前的曾缙只是一种幻觉。曾缙从没有主动追过谁，宋雁起是第一个。

　　他们是相爱的、不可分割的，连张影都这么觉得，所以她不再提劝他们分开的话。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结婚了。

　　她想，或许曾缙是认真的，毕竟宋雁起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温和纯然、赤诚热烈、一心一意、光芒万丈。

　　谁会不喜欢呢。

　　她也喜欢的。

　　.

　　七夕当晚，宋雁起守着满桌的菜等到晚上九点半，依然未等来曾缙。

　　想着早上看到的消息，他手脚冰冷，胃里翻腾，眼角通红，依旧冷静地披上薄外套，出了门。

　　与其彼此磋磨，不如把前因后果弄个清楚，到时候哪怕烈火焚心肝肠寸断，也算给这份感情一个交代。

　　他曾经有多么感激彼此的相遇，现在就有多么迫切地渴求一个真相。

　　没有什么变化是无缘无故发生的。

　　爱或不爱，总要死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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