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公大人太妖孽

　　“下官见过赵大人，不知……”

　　“乔掌使如今真是八面威风，竟私下调查都察院和内阁之人。你可知此举会树下多少敌手，原先你行事还有些分寸，本官懒得多言，可如今你调了刑部的人出去，便是用我刑部名头，今日你定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珀英见他上来就兴师问罪，心中已经与他不痛快，这个人担着刑部最高职位却常常缩起脑袋假装不知，害了多少良臣！

　　他自己是个怂包，如今还不让珀英出头，他可真是找上门来挨骂。

　　珀英重重的将鞭子甩在地上，走到刑部尚书跟前，质问道：“下官确实比不上您的知分寸，您在这位上稳稳的坐了七八年，确实是没得罪人，可半夜睡觉的时候不会被噩梦惊醒么？那些冤死在狱里的人没去找你么？赵大人！您的分寸害死多少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她本就是出了名不怕事，敢在大殿上告国舅爷的御状，还会怕他一个尚书！

　　那赵峰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也吓了一跳，似乎才想起当年殿上的情形，朝后退了两步，缓和了语气说道：“珀英，本官也是为你考量，你查的那些人都是严党一派，你可知得罪了他们以后得现场！”

　　“赵大人，皇家姓安不姓严，咱们是安家臣子，不是严家！我当然知道得罪严党下场，可我更知道得罪圣上的后果是必死无疑。您若想闭塞耳目苟且偷生，您随意，可我不能昧着良心当个窝囊官。”

　　赵尚书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做这些能落得什么好，外边还不是照样传你是个魅惑主上的妖女！你和缇事厂联手，只会越来越黑！”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自有分寸，您请回吧。”

　　“你！”

　　“黄蜂，送赵大人一程。”

　　她转身正在走，却听着赵尚书气哼哼道：“难怪方将军会毁了那门亲事，看看你这蛮横无知的样子，哪个男人会收你！”

　　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珀英手指紧紧攥着刀柄，抬头深吸了口气，迅速眨眨眼睛，将那股酸涩痛楚咽下去。

　　有的人，有的事，即便过了许久，再出现时依旧能成为一把利刃将人伤的体无完肤。

　　她朝着担忧望向自己的乌鸦摇摇头，大步回了督造司。

　　整整一天一夜后，珀英顶着黑青的眼圈出现在缇事厂诏狱，她身后的黄蜂和乌鸦手上拿着厚厚的簿子，上头是督造司收集来的罪证，桩桩件件的极为细致。

　　司狱司乃都察院辖下诏狱，如遇大案，那些重犯都会在此关押，珀英出示腰牌进了大门，刚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

　　“怎么了？”

　　珀英朝黄蜂看了一眼，低声道：“圣上来了。”

　　“他从不管这些事，怎么会来？”

　　珀英自信对那阴晴不定的皇帝还有几分了解，或许旁人看不出蹊跷，可她看到那些护卫竟然换了八卦位站着，就知道定是司狱司的那位狡猾掌使为了迎合上意特地命人这般行事。

　　她垂眼看着手上的那些罪证，缓缓收紧掌心，皇帝此行定然不是忽然兴起，他瞅准这个时间过来定是有所图谋，如此一来，原先估算好的事十有八九得出变故了。

　　“乔掌使到。”内侍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珀英闭着眼吸了口气，收敛神情立在门边等候召唤。

　　“进来吧。”

　　约莫过了一刻左右，珀英才等来这么一句，她带着黄蜂他们进去，叩拜行礼一通下来竟出了汗。她抬头看向皇帝，顺势就扫到旁侧的谢谦，他察觉到视线便立马看过来，微微颔首扯出一丝微笑。

　　珀英不露声色的移开视线，躬身呈上自己收集的东西，然而皇帝只是随手翻了翻，便扔在面前的案上，看样子也并不打算看。

　　那可是督造司上下一天一夜忙碌来的结果，就被当做废纸扔在一旁，她垂眼遮下心头不满，缓缓站直身子推到一边。

　　“此次案子办的神速，缇事厂和督造司众人皆有赏！”

　　珀英和谢谦上前谢恩，随后便听着皇帝痛声道：“朕甚是痛心，本是想用宽容之心对待旧臣新秀，以求君臣和睦如一家，可没想到那些个贪婪无耻之辈竟啃食朝廷血肉！那些大殿耗材耗力花了多少心血才建成，若不是起了一场大火，朕都不知道自己的屋子竟被人换了木材！”

　　皇帝怒声斥责，珀英他们都跪下听骂。

　　好一阵皇帝才缓和下来，内侍扶着他走下台阶，在底下走了一圈，珀英垂头看着他那明黄的袍子从身边划过，停在谢谦身侧。

　　“哎！那些奸佞之臣手握重权便会生出歹心，朕在西苑时看到那些弹劾谢谦的折子便极为生气，那些文官最是可恶，就爱结党营私诬陷忠臣！试问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谢谦，自前朝时便是先皇亲信，对靖朝功不可没。”

　　谢谦被扶起，珀英看他手指攥紧，可见他自己也知道皇帝这番夸赞之后定有所动作。

　　果然，皇帝言语诚恳的将缇事厂的功劳夸奖一通后，接着拍了拍谢谦肩说道：“缇事厂在你的带领下各个骁勇善战，以一当十且纪律严明，先皇眼光如炬啊！而且朕还有个提议，想将锦衣卫精锐也调入缇骑，由你统辖，好好管束。谢谦，你是否愿意？”

　　珀英瞥了眼谢谦握着刀柄的手，指尖只微微紧了一下便松开，单膝跪地右臂抚着胸口。沉声道：“缇事厂是陛下的人马，始终效忠天子，锦衣卫也是精锐之师，臣自然愿意与众护卫同心协力，反倒是臣能力不足，怕辜负陛下嘱托。”

　　“哎！你之能谁不叹服，朕在这皇宫能安稳睡觉就是因为有缇骑守护。若所有锦衣卫与禁军皆有缇骑之能，这天下何愁不稳！”

　　珀英不知谢谦此时心中是不是已经怒气滔天，反正面上是看不出半分不愿。

　　皇帝嘱咐了案子全由谢谦定夺便潇洒离去，剩下满屋子人面面相觑不敢随意开口，生怕触怒这位刚刚被皇帝算计的厂公。

　　要知道，所谓的重托不过是皇帝想分缇事厂实权罢了，他想借着锦衣卫的势力打散缇骑对谢谦的忠心。

　　随后审案过程谢谦似乎将满腔的怒气都发泄在了那些贪墨官员身上。

　　“圣上亲自交代对此次案件涉事官员严加处置不留情面，本官奉旨办案，还望各位如实交代行贿贪墨的过程，莫要拖延时间。不过……鉴于有些官员官大欺压，你们定然有说不出的苦衷。如此一来，本官想到一个法子，只要你们能告密合谋之人，本官便给你减一成的罪，若是咬着牙关想做个铮铮铁骨的男儿，那么……本官只好用诏狱刑器款待各位。”

　　他说完底下跪着的人起初还面色冷冷，随着后头刑具都被推出来那些人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身侧黄蜂点了点头小声道：“这一招着实阴损，却是抓住了那些人的命脉，告密一人便可获得减刑，谁会不愿！”

　　珀英看向谢谦，他正摆弄着一排铁钉，轻轻一晃，就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朝珀英瞥来，眼神晃动随后勾唇一笑。

　　说道：“这便是锁颈钉，将其套在脖子上缓缓收紧，钉子就刺穿皮肉钻进喉管，最后用力一拉，头首分离。”

　　他一边说着手上还配合着动作，“砰”的一声他把那串钉子扔到最前头工部侍郎的腿边，缓缓蹲下后拿了一个簿子递到他眼前，“侍郎大人，您不为自己也为家中妻儿想想，儿媳入门才半年，孙儿还在娘胎里，您忍心他们无辜被牵连？您好生想想。”

　　珀英看着工部侍郎花白的头花心中着实不忍，其实谁不知道他只是个谨慎求存的人，此次不过是背了黑锅。那老大人佝偻着脊背抖着手拿起笔在簿子上写了几个名字，便颓然的跪坐在地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要来纸笔写下名单，哗啦哗啦一阵锁链声，罪犯被压了下去。

　　谢谦拿着簿子走到珀英跟前，递给她看了一眼，说道：“这下便是人证物证俱全。”

　　珀英看着簿子上的几个人名，不出所料和她所查的人基本吻合，只是有几个官员根本和此案毫无牵扯，却被一并状告，这几人可都是敢言敢做的良臣，只是平日与严党及缇事厂不和便遭了祸事。

　　她总算看明白了这场戏，抬起眼皮淡淡的说道：“厂公大人手段高明，筹划的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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