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

　　自从卫延卿跑到沈嘉处，引得大家浑身不自在，且害沈嘉被丢出来以后，卫延卿再也没去了。就是沈嘉几乎天天泡在卫延卿处了……

　　对此，沈嘉不无怨念。

　　但事后李甲各种道歉讨好的，沈嘉有火也发不出来，后来一忙，谁也不记得这一茬了。

　　一个月后，演武场上传来阵阵的喝彩声，埋首案前的卫仲平听到了，叫来亲随，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回元帅，”副将焦连回道:“是卫将军在练兵。”

　　“练兵？”卫仲平皱起眉头，正莫名其妙，外面又传来叫好的声音，“那这声音是怎么事？”

　　焦连将脖子伸得长长的，朝外探，“他们好像是在试练新的兵器。”想来应该是效果不错，才有的这个声音。

　　卫仲平擦了擦一头的汗，揉揉发胀的眉头，才想起来，昨天兵部武库司运来了一批新的武器，他居然给忘了。

　　演武场上，卫延卿正顶着烈日，带着秦恕等一众副将试练他与沈嘉改造的袖弩。

　　看着威力惊人的小小袖弩，沈嘉自然是兴奋至极，亲自上马去试，谁都拦不住。

　　袖弩是他想到的，卫延卿负责设计出来，但那个时候，他们都觉得威力不足，两个人又冥思苦想许久，改造了内部的弹簧。算起来，在这里面的功劳，两个人几乎是不相上下的。

　　他在场上纵横往来，恣意潇洒。卫延卿站在高台，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他想，将遇良才，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不光是卫延卿，就连一左一右的秦恕和江明都是如此。

　　“这个沈嘉，天生的就是个马上将种。”秦恕笑道。

　　之前输给沈嘉，江明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在后来的战场上，他亲眼看见沈嘉的审时度势和果断，对他就很服气了，如今他又和卫延卿设计出这个威力惊人的袖弩，心中更是佩服，“是啊。”

　　卫延卿表示认同，“谁能想到，当时吐的一塌糊涂的小兵丁，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袖弩的试用效果良好，卫延卿当下就把所有的袖弩分发下去，骁骑营三千人，人手一个。

　　大家都很激动，一直练到日落了才结束。

　　只是刚结束，一转头的功夫，卫延卿就找不到沈嘉了，所有人都找不到。直到天黑了，卫延卿才在离营帐不远的路口拦住了他。

　　“又躲哪儿去了？”卫延卿打量着神清气爽的沈嘉，然后明白了。

　　沈嘉也不知道卫延卿为什么就从路边冒了出来，他知道他不好糊弄，只得实话实说，“出去洗了把脸。”虽然连衣服也换好了。

　　“军营里的水不够？”据他了解的，这附近除了军营只有十里外才有水源。

　　“军营里人太多，水也不够凉。”完全听不出卫延卿话里的揶揄的沈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一本正经的解释着。

　　“是吗？”卫延卿虽然没有继续反驳沈嘉，可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对沈嘉的话是一个字也没有相信，不假思索就道：“那下次一起去。”

　　沈嘉大吃一惊，仿佛吃了一只苍蝇一样，下意识的急忙拒绝，“啊……不不不，我，那个，我……”可是一着急，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半个时辰前。

　　卫延卿本来想跟沈嘉一起庆祝一下的，结果根本找不到人。

　　他命人找来了李甲，李甲说，沈嘉一直都是这样的，向来独来独往。

　　不过他废话半天，说的都是卫延卿早就知道的，卫延卿只得打断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才知道沈嘉一到洗澡的时候就消失，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洗漱好了，衣服也换了洗了。

　　他性格孤僻，平日里总是不言不语的，可是谁碰他的东西他就会立刻翻脸……
　　他的东西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个营帐里的兄弟有时候会在暗地里说他像个女孩……可转念一想，哪有那么凶的姑娘，打遍新兵营无敌手！

　　所以，他们自然没有朝那个方向去想。可卫延卿却不是不一样的。

　　联想起前日种种，他生平少有的，心跳得极快。

　　他走出营地，四下寻找，急不可耐。

　　此刻，看到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慌乱的人，失了素日里的冷僻，又脱了甲胄，本就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娇小了。卫延卿心软了一下，嘴里的话还没有经过大脑就跑了出来，“好啦，跟你开玩笑的。”

　　嗯？开玩笑？他平时像是这样的人吗？

　　沈嘉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

　　卫延卿借着月光，默默的打量沈嘉。他才发现，这个个头很小的人，细胳膊细腿的，他以前居然没注意到。

　　敢易钗而弁的入伍，还跑到前线行台军中来，胆子也是不小。

　　“这附近虽然没有西凉铁骑，但也不太平，没事就不要到处乱跑。”晃神之中，卫延卿的语气不由得比平时软了些。

　　沈嘉毫无所觉，还在庆幸卫延卿没有继续纠缠自己的问题。

　　第二天，沈嘉被秦恕安排到了自己的侧营了，跟卫华住在一起。

　　她抱着东西，在李甲等人羡慕的眼神中离开，一脸迷雾——卫延卿又想让她干什么？自从被秦恕和他盯上后，总有一堆事情。

　　卫华是卫家旁系的，算起来应该是卫延卿堂弟。只是地位悬殊，他连叫他一声“哥”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负责卫延卿的护卫之职。

　　七月中，久旱不雨的千秋关到了夜间，忽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地势低的营帐几乎都要被淹了。好在卫家治军严谨老练，即使明知千秋关少雨，但排水沟还是有条理的纵横贯穿在整个营地里。

　　外面电闪雷鸣，沈嘉没睡着，起身坐着，裹着被子，默默的听着雨声。

　　她觉得自己有心事，可又搞不清到底是什么事，觉得惬意，又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而卫华，因为雨夜凉爽，睡得十分沉。

　　第二天，满地积水，一脚踏过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或者干脆就是一滑，整个人仰头便倒下去。

　　短短一个上午，就摔了一票人。

　　沈嘉望着并不远的主帐，直接就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卫延卿的营帐外了。

　　卫延卿刚想出来呼吸下雨后滋润的空气，却正好看到迎面飞跃而来的沈嘉，忍不住笑道:“你这个样子，让那些个摔得一身泥的人怎么想呢？”

　　沈嘉没有回答。

　　别人爱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她才不要为了那么几句话而虐待自己呢。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秦恕和江明带着自己麾下的副将也来了，卫延卿领头走了进去。

　　他双手撑在沙盘上，望着分列两边的属将，“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暑热将过，与西凉的决战，只在这两三月之间，大家要督促好各自的部属，切莫懈怠。”

　　“是。”在场的除了沈嘉沉脸看着沙盘外，个个都高声回答。

　　千秋关地处大西北，十月的样子就会开始下雪，进入冬季。在入冬之前，西凉人会加大对亓国的劫掠，储备过冬的物资。一入冬，西凉人就会藏入茫茫大漠，消失的无影无踪，想要歼灭，难如登天，可一旦春回大地，他们就又来了。

　　今年，他们在与亓国交战，对国力有所损耗，想进一步打击他们的力量，今年是唯一的机会。

　　“从今日起，骁骑营随时准备披甲上阵。”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费那么多功夫来组建的骁骑营，在未来的岁月里，要习惯浴血的生活。

　　“是！”又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卫延卿紧接着又说道：“自即日起，秦恕任骁骑营左统领，江明任右统领，沈嘉除正六品校尉职，协同指挥。”

　　“啊？”沈嘉愣了一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惊讶的样子，纷纷看着卫延卿。但后者却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半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按亓制，校尉，有六品七品之分，卫延卿这么一提拔，沈嘉直接就从一个没有品轶的普通兵卒变成了正六品的将官，说是扶摇直上也不为过。

　　这倒也罢了，后面还有一个协同指挥的命令。

　　要知道，秦恕是正四品的将军，江明也是从四品的将军，所谓协同指挥，不就是要他跟秦恕二人平起平坐吗……

　　这个任命，沈嘉的职位绝对不仅限于正六品……

　　不过，沈嘉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这是卫延卿的意思，自然没有人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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