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不是雪

　　许澈又给自己的刘师兄拉着在门派内逛了一圈，待了到下午终于放他回了自己院子。许澈行礼向师兄道别，转身一回自己院子就长出一口气。

　　这师兄虽也无坏心，却这番拖着自己一阵玩耍，虽是应了自己并无大碍，不过自己也无师兄那般天赋，也无其他同辈修行弟子那番刻苦，万一落下他人半个头，也是不好办的。

　　刘师兄虽嘴上说着自己天资不如他人，实力平平，细心观察一番却发现这只是虚话罢了，能给选上成为师门弟子，怎可能没有相应的实力？刚刚提着许澈也能瞬间掠出半里地，这轻功怕也是在门派中排上前几位的。

　　许澈暗暗定了心神，走回自己屋内，取出一本手抄经文，坐在桌前椅子上，凝神阅览了进去。

　　他不知自己心里念的那人，是否天资平凡，或又是聪慧卓越，此时去问也问不到，想再见一面也见不到，但他心里却牢牢生出一个念头，两人不会就此不再见面。

　　再见面时，定要与那人相配，有一丝差错不得。

　　距离太白门派遥遥几千里外，已有雪山绵延，几乎终日覆盖在大雪之下。其中一座山虽无名，却闻名天下，这座雪山上，便是真武门派所在之地。

　　真武门派，一心只追求剑道至极，无论是何方人士，只要背景干净皆可纳为门徒。从真武出身闻名天下的剑客更是数不胜数，据传门派内即使是修行弟子的实力，都能一剑断钢，而有高人亲手教授的门下弟子，实力之强只怕是不敢想象。

　　门派创立并无什么神话，只是一位剑道强者欲传承自己剑术，恰逢也有三两剑道强者正有此意，便一同收了弟子，归在一处传授心得剑法，数代传承，便成了真武门派。

　　真武门派也很少涉及世事，若不是外人前来拜访，或是外出修炼弟子受江湖纷争波及，也丝毫不会出手干涉江湖事端。门内众人，无论男女皆醉心于剑道，一心不念外物。在江湖各类门派中，算得上是奇异了。

　　神秘，却又及其强大。

　　正是这门派中一处破旧院落中央，有一布衣少年正在大雪中练着剑。虽只是简单的挥剑，一起一合，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动作。地面上的雪已没及少年一双单薄布鞋，这是少年已这般练了两个时辰，一步也没有多挪的最好印证。

　　从院外传来一声沉稳呼唤，“启天，出来。”

　　院内少年收起剑，踩着一地的厚雪走出院子，眼前一位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正负手站于他面前。这人披散着一头乌黑长发，脸上神情冷峻，只用眼神便能看得人心生胆怯。他身着一件漆黑外袍，却纹了一圈金色的不知名图样，让人好奇。

　　“师傅，可有吩咐。”林启天屈身，恭敬行了抱拳礼。

　　被林启天唤作师傅之人，只是点了点头便低头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林启天也毫无着急之意，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他师傅继续开口。

　　待到地上的雪又厚了一层，黑衣人这才缓缓说道：“我来传你一招剑术。”

　　话音刚落，黑衣人便回身斩出一剑，速度极快只能看见一道银光。那斩向的地方什么也没摆，正要让人心里失落，见不到剑术威力之时，只需定睛细看，便能分辨得出异端。

　　这空中的雪落到一定区域，便直接从空中消失去了，就像是展开了一片透明的屏障，硬生生挡住了纷纷扬扬的雪。

　　黑衣人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卵，朝他刚刚斩出一剑的方向扔去，石卵脱手后，刚刚接触到那方区域，便爆裂开来，碎片四射。黑衣人抢先一步，用袖子挡在林启天身前，却也给他留了一瞬看清的机会。

　　黑衣人抖下袖子上几粒碎石，收回手去负在身后，缓缓开口。

　　“可看明白了？”黑衣人低头看着林启天，“我三日后再来验收你的成果。”

　　林启天虽有迟疑，却仍是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向黑衣人再行了一礼，“多谢师傅教导。”

　　黑衣人又继续开口：“这道剑意持续三日不散，你莫要忘记了，不小心走得太近。”

　　“……多谢师傅关心。”

　　黑衣人又看了林启天一眼，一掌按在对方肩头，竟连对方头上结着的雪花也一并融化消失，一身被雪打得半湿的衣衫，也上下干透了。

　　“我走了，不要懈怠修行。”黑衣人说罢便转身离去，林启天又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时已不见人影，雪地上除了刚才自己踩出的脚印，并无黑衣人离去的脚印，也无从猜测他究竟是去了何处。

　　林启天转头看着刚才师傅留下剑意的方向，注视了许久，又环顾了一圈，才偷偷摸摸地从地上搓了一团雪球，朝那边扔去之后，正要转身要跑，没想到连这雪爆裂开也有这么大威力。

　　竟震得好似有股力量从他背后一推，推得他直直扑在雪地里，再撑起身来，模样好像是掉入面粉中一般滑稽。

　　林启天抹了两把脸，好像一副心里早有预料的样子，撑着膝盖爬起来，去捡掉在两三步外的剑。

　　四周一片寂静，连落雪好像都能听得见声响，除此之外，就只有少年挥剑的声音。

　　林启天不知在雪地里，模仿着师傅的样子挥出了多少剑，也未有成功过一次。

　　说来也正常，只是给人看了一次，也全不讲解，便要求对方掌握，实在是强人所难。

　　天也渐渐暗了，林启天把剑上的雪用衣角仔细抹了，收到剑鞘里，就拿在手里，踏着厚厚的雪向外走。

　　真武不如太白那般，门派内众人皆醉心于剑道，四五日不出院门，一两日不进粒米，是最常见不如。

　　虽然如此，各处的食堂依旧有照常开放，也是为了照顾那些普通弟子，换句话说，虽然门派里普通人少，但还是有的。

　　林启天在雪地里走了好一阵，终于看到远处那间还算崭新屋子，喘了口气，又从雪里拔出脚，继续向那边走去。

　　一踩进屋子里，就是一股暖气朝他扑了过去，他身上的雪猛地都融了，身上的衣裳湿了大半，他好像掉进河里一般，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声音唤他，“启天！怎地这副模样了？”

　　他正要抬头，就有一双手把他推到屋子中间，拉了把椅子按在火炉前。

　　“啊，小倪师姐…”林启天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子。

　　她一头秀发束在脑后，穿着一身朴素白衣，却在领口绣有一团黄花，不知是不是自己拿来绣的。笑容如花一样看了喜人，肌肤也生得如玉般干净，只是右边的眼睛上绑了一块布，看样子是盲了一边，令人惋惜。

　　“怎么没在门外拍了雪进来，看你这一身湿的。”被林启天唤作师姐的女子，正忙着用手拍掉他身上还粘着的雪。

　　“我自己来就好…”林启天像被对待小孩子一般转来转去，一时之间竟有些害羞，“在炉子旁边烤一会，自然就干了…”

　　小倪这才收了手，只安静站在他旁边半刻，又忙着开口，“是饿了吧？要吃什么，今天轮到我值班，尽管说！”

　　林启天察觉到，屋子里其他坐在角落里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了自己几眼，又是一阵着急，“不，不用了！我自己勺点粥喝…”

　　“整日练剑，不吃点好的怎么能行？”

　　“师姐…”林启天拧不过她，只得乖乖听话。

　　小倪跑进厨房不久，就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出来，香气扑鼻，上面也盖了厚厚一层肉和菜。有人暼到后，低头看了自己面前的清汤寡菜，只得叹了口气。

　　把林启天领到桌前，她又把放在屋中间的火炉往他那抬了抬，看得林启天更是手足无措。

　　小倪就忙完，就坐在他对面，撑着脸看着林启天，林启天也只得说了声谢谢，就动筷子吃起来。

　　“你那师傅整日地不在，你自己住在那么偏的院子，有什么缺的少的一定要跟师姐来说。”小倪一脸认真地道，“这里的冬天来得早…晚上的被子够不够？”

　　“够，够的。”林启天连忙应道。

　　小倪安静了没一会，又开口问道:“你近来剑术练得如何？”

　　林启天停了筷子，“师傅今早教我一招，我练了许久…这次不知三日内能不能学成。”

　　“是何式？按理来说，你才刚入门，不会教你什么困难剑术。”

　　“…唔…”林启天挠了挠脑袋，“师傅未曾告诉我招式名称。”

　　“这？！”小倪一脸惊讶，“之前你学会那招逐月及日，师傅也有告诉你招式名称吧，怎地会…”

　　林启天露出一副恍然大悟样子，看得小倪额头冒了一滴冷汗。

　　“莫非是没说！？”

　　“啊，是的…”林启天往后缩了缩。

　　小倪很是着急，“这可不行！你吃完这面，我就带你去找我师傅，让他把你师傅叫来。”

　　林启天也是惊讶了，连忙摆手，“不用了吧，只不过是招式名称…”

　　小倪又想到什么，猛地开口，“你师傅为你祝剑道了么？”

　　林启天掂量了许久，还是最终开口，“…那，那是…”

　　“你啊你！”小倪敲了林启天的脑袋一下，林启天露出一副困惑样子，望着坐在对面的师姐。

　　小倪叹了口气，收回手去，“吃吧，待会跟我去一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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