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痛

　　晚上，曾竣给市纪委分管案件的副书记周海峰打电话，详细汇报了这几天调查的进展、碰到的问题以及他们的打算后，又把这几天调查的材料翻看了一遍，钻进被窝时已经是次日凌晨一点多钟了。

　　虽然时间这么晚了，但曾竣仍是辗转反侧，难已入眠。他的脑海里不停地旋转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朱浩天、杜明月对收费站出售的不同说法；黄华山的突然离去；1500万元的财政资金；方若梅的拒不合作；还有吴成对金中杰的看法，以及汪显成谜一般不可思议的夫妻关系，这些问题搅得曾竣头昏脑胀，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正当曾竣迷迷糊糊要入睡时，宾馆房间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了。曾竣揉了揉眼睛，拿起手表一看，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

　　曾竣忙从床上爬起来，拿起电话听筒：“喂！我是曾竣，你哪位？啊！是兰兰吗？你今天怎么没上学？”

　　兰兰是曾竣的女儿，正在上初中。

　　兰兰那甜甜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今天是星期天，我休息。爸爸忙吗？”

　　曾竣心中升起一种温馨、甜蜜的感觉。他每次外出办案，女儿都要给他打电话。来到白云县后，曾竣就把这里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家里。女儿的声音就像是一支兴奋剂，让曾竣感觉清醒了很多。

　　曾竣柔声说：“兰兰在家里要听妈妈的话，要把学习搞好，不要给妈妈添麻烦。”

　　兰兰在电话中说：“我知道了，爸爸。我的生日你能回来吗？”

　　兰兰的生日的3月14日，今天是3月10日。曾竣曾答应今年同女儿一起过生日的，现在看来可能又要失信于女儿了。

　　曾竣在电话中不好意思地对女儿解释说：“爸爸很忙，这几天确实抽不出时间回去。我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兰兰撒娇地声音：“爸爸你又骗我了。去年你就没有同我一起过生日，推说今年一定和我一起过的，今年你又说是忙，又不能跟我一起过生日。”

　　曾竣想象到兰兰那撒娇的样子，忙说：“兰兰不要怪爸爸，爸爸真的很忙，明年爸爸一定给你买一个大蛋糕，跟你一块儿过生日。”

　　兰兰忙说：“那爸爸这回可不许骗人。爸爸不要放电话，妈妈有话跟你说。”

　　只听兰兰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妈妈，爸爸的电话。”

　　曾竣的妻子冯秀娟是个中学教师，女儿兰兰的生活起居、学习辅导等都由妻子一人承包了。想到妻子和女儿，一丝歉疚的感觉在曾竣心中油然而生。

　　一会儿，电话中响起了妻子冯秀娟的声音：“你在外面还好吗？”

　　曾竣说：“我还好。你和兰兰都好吗？”

　　冯秀娟温柔的声音：“我和兰兰都好，你不要记挂着我们。你一人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妻子每次在电话中都要说这一类的话，但曾竣从来没有觉得妻子罗嗦、唠叨，反而有一种温馨、甜蜜的感觉，不禁心中一荡，说：“我知道。”见妻子半晌没说话，曾竣说：“你要没事的话，我就挂电话了。”

　　冯秀娟忙说：“别、别挂。”

　　曾竣问：“怎么？还有事吗？”

　　冯秀娟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昨天……有一个人……”

　　曾竣有些疑惑地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冯秀娟这才说得顺畅了一些：“昨天，家里来了一个人，他说他是白云县委的，姓汪，并说是你的一个朋友。”

　　曾竣心头一动。白云县委姓汪的，难道是汪显成？忙问道：“这个人到我们家去干什么？”

　　冯秀娟说：“他带来了一套衣服，说是你给兰兰买的，托他捎到家里来的。当时我还以为你是给兰兰买的生日礼物，我就很高兴地收下了。等他走了以后，我把衣服从包装袋里拿出来，想看看你的欣赏水平。谁知……谁知衣服里面还夹着5万元钱！”

　　曾竣大吃一惊：“什么？5万元钱？”

　　冯秀娟说：“是的，五扎一百元票面的，5万元钱。我一看，里面夹有这么多钱，就知道不是你托他带回来的。我想，这一定与你在白云县的调查有关，我就想退回给他。可是他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等我赶出去时，早见不到他的人影了。老曾，你说怎么办？”

　　作为纪检干部的妻子，曾竣经常跟她说，叫她不要收人家送的东西。曾竣说，他在外面办案，如果有人往家里送东西，甚至是送钱，那就一定与他调查的案件有关。曾竣在过去办案时，也有人往家里送过东西，都被冯秀娟当面拒绝了。但这次却被人以帮曾竣捎东西为由，将衣服和钱都留在了家里。碰到这种情况，冯秀娟都有些急了。

　　曾竣问：“这人是个什么样子？”

　　冯秀娟说：“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不胖不瘦，戴着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

　　真的是汪显成。曾竣心说，好你个汪显成！不仅打听到了我的家庭情况和家庭住址，而且还敢上门行贿，想用5万元收买我曾竣，你也太小瞧我了。

　　曾竣想了想，说：“我先向周书记汇报一下，然后你就去找周书记，把衣服和5万元钱上交组织处理。”

　　曾竣放下电话，又立即给周海峰打了一个电话，把此事的经过详细向周海峰作了汇报。

　　周海峰也非常震惊，在电话中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曾竣奇怪地说：“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些东西都是脏东西，难道我还会把这些东西留下来？肯定是要尽快地退还给汪显成。”

　　周海峰说：“我有这样一个想法，你看觉得怎么样。我想，这些东西先不急于退还给汪显成。从汪显成的这一行动可以看出，汪显成确有可能存在严重问题，而你们的调查已经触及到了汪显成的痛处，他已经坐不住了，不得不用行贿的方法企图收买我们纪委的办案人员，企图让办案人员在调查中对他网开一面。这些东西目前暂不退还给汪显成，就是让汪显成产生一种错觉，认为你已被收买了。在这种情况下，汪显成很有可能会产生麻痹松懈的心理。你说，这样是不是对你们的调查工作更有利一些？”

　　曾竣不得不承认周海峰的话有道理。就象两个高手下棋，汪显成走了一着臭棋，而周海峰则走了一着非常高明的棋子，设了一个套让汪显成去钻。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假如汪显成他这次的行贿是试探性的，而他看到我这次没有退回他所送的东西，他再次上门送钱送物，那怎么办呢？”

　　周海峰说：“你还是一个老办案人员，难道真是当局者迷，连这么一点小事脑筋都转不过弯来？他送多少，你就收多少，然后你就上交多少嘛！只要你没有真的收受汪显成所送钱物，没有真的被汪显成收买，那又怕什么呢？”

　　说到这里，周海峰笑了，曾竣也笑了。

　　周海峰接着说：“这件事小冯来找我时，我会告诉她怎么做的，你就不用再给她打电话了。另外，这件事你也不用告诉白云县委和调查组的其他同志。知道的人多了，防止泄露风声，我们的计划就不灵了。”

　　曾竣答应后刚放下电话，金中杰就推门进来说：“曾主任，早餐时间到了。”

　　曾竣说：“我先洗漱一下。”

　　曾竣正往洗漱间走去，金中杰说：“宾馆副经理童贞你认识吧？”

　　曾竣和童贞打过两回交道，对童贞印象颇深，便回过身来说：“认识。不就是那个很年轻，长得还蛮漂亮的那个女经理吗？”

　　金中杰笑说：“曾主任这个苦行僧也注意到童经理的漂亮了。”

　　曾竣说：“少贫嘴。说！什么事？”

　　金中杰说：“今天早上我从家里来宾馆时，在‘迎宾楼’门口碰到她，她说想和你说件事，问你有没有时间？”

　　曾竣奇怪地问：“她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金中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是有什么事。”

　　曾竣想了想说：“你就叫她上午来吧，我和宋晶晶在我房间等她。”

　　和女同志谈话，必须要有一个女同志陪同。这既是纪委内部的一项规定，也是纪检干部自我保护的需要。

　　童贞坐在双人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举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宋晶晶坐在童贞的旁边，曾竣没说话，她也不便做声。

　　曾竣不知童贞为何事找他，也没有出言询问，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等着她先开口说话。曾竣虽然和童贞打过两次照面，但都没有象今天这样近距离、这样仔细地看过她。曾竣的妻子冯秀娟虽然也是一个美貌女子，但童贞身材苗条、容貌明艳、肤如凝脂，特别是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顾盼生辉，让人有一种绝世惊艳的感觉，让曾竣觉得自己的妻子在童贞面前不禁黯然失色。曾竣忙收摄心神，猜测童贞的来意，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宋晶晶作为一个女子，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童贞，似乎也被童贞的美貌所吸引。

　　童贞稍稍移了一下身子，终于开口说道：“我冒昧来找曾主任，曾主任有些意外吧？”说罢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和脸上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曾竣不加掩饰地说：“是呀！不知童经理找我有什么事？”

　　童贞用一种轻柔的声音说：“请曾主任不要叫我什么童经理，就叫我小童好了。”

　　曾竣痛快地说：“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我猜小童的来意与我们的工作有关吧！”

　　童贞“呀”地叫了一声说：“曾主任是怎么知道的呀？”

　　曾竣笑着说：“我能掐会算。”其实要猜中童贞的来意并不难。童贞同曾竣并不熟悉，不可能有其它的事找曾竣；如果是因为宾馆服务工作上的事，一来可以通过服务员转达，二是大可不必这么郑重其事。

　　听得曾竣知道她的来意，童贞更显不安了。好一会儿，童贞的神情才自然了一点儿，开口说道：“曾主任来的那天，我不知曾主任是市纪委的主任，又是调查县委副书记汪显成的调查组长。如有怠慢之处，还请曾主任原谅。”

　　童贞的话让曾竣感到诧异。他回忆了一下，那天他和吴成一起第一次在白云宾馆见到童贞时，童贞并没有她所说的什么“怠慢”之处呀！她为何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道歉呢？口中却说道：“小童不必客气，有什么事但请直说无妨。”

　　童贞抬起她那双水灵灵的秀目看着曾竣说：“今天我来找曾主任，是向你们举报县委副书记汪显成的问题。”

　　曾竣虽然猜知童贞的来意与他们的工作有关，但却没有想到她是要举报汪显成的问题，这让曾竣感到有些出乎意料。一个宾馆副经理，一个年轻女子，她同身为县委副书记的汪显成应该没有太多的接触，她能知道汪显成的什么问题、知道多少问题？而且，她也不应该同汪显成有什么根本的利害冲突，当汪显成还在台上，并且权力正是炙手可热时，她这么明目张胆地公然到调查组的驻地举报汪显成的问题，她难道不怕汪显成万一不会倒台，而对她进行打击报复吗？不过童贞毕竟是他们到达白云县后第一个面对面向他举报的人，他还是希望能听到一些对调查工作的深入有价值的线索。

　　想是这么想，曾竣心中的疑问并末形之于色。他似无意地看了一眼童贞脸上的表情，用一种鼓励的语气说：“向纪委举报一个党员干部的问题，这是我们每一个公民的权利和义务。我们对你的正义感表示佩服，对你向我们举报表示欢迎。”

　　童贞的双手在她的身前不自然地搅动着，仍显得有些不安地说：“可能曾主任有些奇怪，小童是一个宾馆工作人员，是怎么知道汪显成问题的呢？我就先向曾主任解释一下。这几年我在宾馆工作，接触到白云县不少大大小小的党员干部和方方面面的人员，他们在宾馆总要谈到白云县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天长日久，我从他们的议论中也听到了汪显成的一些问题。我是一个工人的女儿，我最看不惯那些贪官污吏的行为，所以我听说了汪显成的问题后，我也感到非常气愤。听说你们正是来调查汪显成问题的，这几天我考虑再三，才鼓起勇气来向你们举报。”

　　童贞的解释比较合乎情理，但并末完全消除曾竣心中的疑虑。而且，曾竣觉得童贞的说话有些象背台词的样子。难道是她怕见到我们后一时说不清楚，刻意作了一番准备？

　　宋晶晶显然对童贞的话很感兴趣。她说：“童经理听到了一些什么反映，请慢慢说，不要拘束，也不要有任何顾虑。”

　　童贞的秀目从曾竣身上转到宋晶晶处，接着说：“我听到别人议论最多的是汪显成卖白云收费站的事。听说温州那个姓黄的老板为了买下这个收费站，给汪显成送了10万元钱。10万元是我这个宾馆副经理六七年工资的总和。你们说，汪显成是不是太贪心了？”

　　说温州老板黄华山送汪显成10万元，曾竣还是第一次听到。曾竣问：“姓黄的老板给汪显成送钱，他也不会到外面宣传，你是怎么知道的？”

　　童贞说：“我也是在宾馆听他们议论时说的。”

　　宋晶晶插话问道：“谁说的？”

　　童贞说：“当时议论的人很多，我也记不清具体是谁说的了。我还听说公路局一个姓杜的局长不同意卖这个收费站，那个姓黄的老板就送了20万元给这个姓杜的局长，堵了这个姓杜的嘴，姓杜的就同意把这个收费站卖给这个黄老板了。你们对这个姓杜的贪官也要认真查一查。”

　　黄华山送汪显成10万元，却送给杜明月20万元？曾竣在心里认真地思索着童贞反映的问题，没有出言询问。

　　宋晶晶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奇怪地问道：“黄老板还送给杜局长20万元？比汪显成还要多？”

　　童贞点点头说：“当时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非常肯定，我想不会错。”

　　宋晶晶问：“你还听说黄老板给别的人送过钱没有？”

　　童贞说：“别的人我就没有听说了。”

　　曾竣说：“你还听说过别的什么事？”黄华山现已离开白云县，曾竣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能打开调查局面的其它的事。

　　童贞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说：“我还听说汪显成在当副县长时，把财政局的钱随便给别的单位用，听说一下子就给了烟草局1000万元。并且汪显成还同意财政局把公家的几百万元钱存到银行拿利息。这些事都是违反党纪国法的呀！”可能是有些紧张的原因，童贞说完这段话后，掏出弥漫着一种特殊香味的手帕擦了一下脸上已渗出的细密的汗珠。

　　曾竣似乎没有发现童贞有些不太自然的动作，平静地问：“还有什么？”

　　童贞说：“我就听到这些事，对你们的工作有用吧？”

　　曾竣说：“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你反映的问题对我们很有帮助。”

　　童贞有些小心地问：“你们不会把我举报的事儿告诉汪显成吧？”

　　曾竣说：“小童你放心。为举报人保密，这是我们的一条工作纪律。同时，我们还希望你今后听到什么，想起了什么，继续来找我们反映。”

　　童贞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紧盯着曾竣问：“汪显成的问题这么严重，你们会不会把他抓起来，对他进行‘双规’？”

　　曾竣笑了：“抓不抓他，这不是我们纪委的事；是否对他‘双规’，也还要把问题调查清楚以后再说。总之，我们会给白云县的人民群众、给你们举报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一般来说，举报人都非常关心他的举报的结果，而受理举报的人在尚未有结论之前，是不便作出什么具体的承诺和提出具体意见的。曾竣的回答十分含蓄、十分科学，既答复了童贞提出的问题，又没有说出具体的意见，也不知童贞听明白了没有。

　　童贞前脚离开208房，关锋和金中杰就跟着进来了。

　　关锋还没等坐下，就急忙问道：“童贞是不是来举报汪显成的问题？有没有什么价值？”

　　关锋刚一坐下来就连珠炮似的提出了两个问题。

　　曾竣说：“小宋你来说。”

　　宋晶晶把童贞举报的问题简要地作了一番介绍后说：“都是我们正在调查中的事，没什么新线索。”

　　关锋说：“前几天都是书面举报，这还是第一个直接上门举报的人。”

　　金中杰问：“童贞会不会是我们正在查找的那两封信的举报人？”

　　曾竣回顾了一下刚才谈话的过程，肯定地说：“不像。”

　　宋晶晶也说：“我看也不像。童贞举报的问题、说话的措词以及对问题的看法都和举报信大相径庭，二者不像是一个人。”

　　沉思片刻，曾竣像想起什么事来似的问宋晶晶：“小宋，你看童贞和我们讲话时，是不是有点像背书的样子？”

　　宋晶晶想了想说：“是有点像。不过，我看这也没有什么奇怪。一个年轻女人向市纪委调查组举报她们县里领导的问题，总要先作一番准备。因此，她一定是先在心里打好了腹稿后才来找我们的。”

　　曾竣用一种深思的语气说：“一个宾馆副经理，一个年轻女人，而且是一个同汪显成没有什么交往、不可能同汪显成有什么恩怨瓜葛的女人，在我们调查期间，公然来到我们的驻地举报汪显成的问题，总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宋晶晶说：“你说的这些事情，童贞刚才已经解释了，而且解释得合情合理。从我对童贞的观察看，我相信童贞是一个不畏权势、有正义感的女人。”

　　曾竣说：“你相信？”

　　宋晶晶说：“对。凭一个女人对女人的直觉。她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表现得庄重、正派，给我的印象很好。”

　　关锋笑道：“我们小宋作为一个女人，也欣赏起别的女人的美貌来了。”

　　宋晶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曾竣没有附合关锋的话，继续着自己的思维说：“还有奇怪之处，就是童贞好像特别关心汪显成‘双规’的问题。”

　　宋晶晶说：“这也没什么。一个举报人，当然十分关心他的举报对象的结局。”

　　金中杰看看曾竣，又看看宋晶晶，突然说：“童贞是汪书记介绍到白云宾馆工作的。”

　　曾竣颇感愕然：“汪显成介绍的？”

　　金中杰说：“是的。童贞的父亲是我们白云县一个镇办工厂的工人，几年前就下岗了，家里生活十分困难。童贞高中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她的父亲辗转托人找到汪书记，汪书记就把她介绍到白云宾馆工作了。”

　　曾竣疑惑地说：“这么说，汪显成应是一个有恩于童贞的人，按常理，她应该不会举报汪显成呀！”

　　宋晶晶却兴奋地说：“所以我说童贞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女人，这就是极好的证明。”

　　曾竣问金中杰：“她是怎么当上宾馆副经理的？”

　　金中杰说：“童贞到宾馆工作后，开始是当服务员，因工作十分勤奋，三年后就当上了宾馆客房部经理，前年又当上了宾馆副经理。”

　　曾竣十分关注童贞举报的动机，挖根究底地问道：“童贞以及她的家庭在工作和生活中同汪显成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矛盾？”

　　金中杰说：“这我还没有听说过。不过我想，像她这样的家庭背景，不应同汪书记有什么矛盾。”

　　这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了。宋晶晶坐得离电话机较近，顺手拿起了电话听筒：“喂！你是谁？”

　　对方不知在电话中说了一句什么，宋晶晶就把电话听筒放下了。

　　曾竣问：“谁打来的？”

　　宋晶晶说：“说是打错了。”

　　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曾竣心中一动，制止了宋晶晶接电话的举动：“我来接。”

　　曾竣起身走过去，拿起电话听筒说：“喂！我是曾竣，有事请讲。”

　　一个浑厚而略有些苍凉的男中音在电话中响起：“你是市纪委调查组的曾主任吗？”

　　曾竣说：“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电话中男中音说：“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曾竣扭头看了一眼宋晶晶说：“是我们调查组的小宋。怎么了？”

　　男中音说：“我还以为是宾馆的服务员呢！县纪委的金中杰在你那儿吧？”

　　曾竣又用双目的余光瞟了金中杰一眼，说：“在。”

　　男中音用一种十分果断的语气说：“你叫金中杰出去。我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我不希望有白云县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此事。”

　　曾竣对这个男中音说话的语气有些不舒服，但仍转过头来，嘴对着电话的话筒说：“金书记你先出去一下。”曾竣这样作，就是要将此事让对方能听到。

　　关锋和宋晶晶都没有听到电话中说什么，都奇怪地看着曾竣，不知曾竣为什么要金中杰出去。

　　看到金中杰出去并带上了房门，曾竣说：“金中杰已经出去了，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调查组的同志，现在你可以说了。”

　　男中音说：“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曾竣说：“我也没有必要骗你。”

　　男中音笑了：“我知道你曾主任是一个大公无私、公道正派的纪检干部。通过这一个星期的观察，我也知道你们是真的在调查汪显成的问题，不是摆样子，走过场。从我的观察来看，你们现在可能还没有抓住汪显成的关键问题，我想当面向你们举报汪显成的犯罪事实，帮助你们尽快地抓住汪显成的狐狸尾巴，把他绳之以法。”

　　曾竣一直想找到举报人，但苦于没有什么线索，听了这话，心中一动，直言不讳地问道：“向市纪委的举报信是你写的吧？”

　　男中音不置可否地说：“这事以后再说。”

　　曾竣断然说：“好吧！那你到宾馆来吧，我等着你。”

　　男中音说：“我不到宾馆去。”

　　曾竣不解地问：“为什么？”

　　男中音解释说：“宾馆那儿来往的人太多，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找过你们。”

　　曾竣说：“那你定一个地方，我马上过去找你。”

　　男中音答非所问地说：“蒙城市有一家凯旋大酒店，你知道吧？”

　　曾竣在蒙城市工作、生活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在蒙城比较有名的凯旋大酒店。于是说道：“知道。”

　　男中音说：“明天上午9点钟以前，我在凯旋大酒店的1205号房间等你，过期不候。”

　　曾竣奇道：“怎么不在白云县找个地方？那样方便一些。”

　　男中音说：“我也不想让白云县的任何一个人看到我找过你们。”

　　曾竣想了想，说：“我理解你。好吧！明天上午，我和我们调查组的关主任一同准时赶到凯旋大酒店1205房。”

　　男中音果断地说：“不行，只能你一个人来。如果多一个人在场，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曾竣问：“那为什么？”

　　男中音说：“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曾竣迟疑了一会儿，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一个人准时去。”

　　男中音说：“你先别放电话，我还有一个要求。对我同你们见面的事，请不要对白云县的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也是我要你让金中杰出去的原因。”

　　曾竣说：“包括县委的马书记？”

　　男中音说：“任何一个人，当然包括马书记。”

　　这时，电话中响起了忙音，曾竣知道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关锋和宋晶晶虽没听到电话中说什么，但从曾竣同对方的对话中，明白了电话的大致内容，知道有一个人要在蒙城的凯旋大酒店向曾竣一个人单独举报汪显成的问题。

　　关锋不无担心地说：“你一人单独到凯旋大酒店同一个陌生人见面，这不会是汪显成设置的一个陷井吧？”

　　曾竣颇有把握地说：“开始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后来想了想，应该不会。第一，凯旋大酒店地处闹市区，且酒店又是公共场合，是一个不便暗算人的地方；第二，凯旋大酒店管理比较规范，登记房间必须出示身份证。对方也知道我们调查组还有人知道我到凯旋大酒店1205房间去的事，一旦我出事，肯定好调查落实。因此，我估计对方是真心想向我们举报汪显成的问题。”

　　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曾竣没有说，就是目前汪显成正在用金钱收买他，因而不可能公然暗算他。

　　关锋说：“该不会又是一个童贞似的举报人吧？你郑重其事的到蒙城去同他见面，末了又是几个老生常谈、鸡毛蒜皮的事情。”

　　曾竣却对这次同这个神秘举报人的见面很有信心。他说：“他的行动虽然神秘，但他的顾虑我们不难理解。关主任你也知道，现在不少实名举报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打击报复，这也是事实。”

　　关锋赞同地说：“这倒也是。”

　　曾竣接着说：“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十分果断，显得很有信心的样子；而且他又采取这种非常谨慎、不事张扬的神秘方式来举报，既给我一种新鲜感和刺激感，也让我觉得他手中确实掌握了汪显成的什么核心问题的线索。同时，我还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举报人。”

　　关锋仍有些不放心地说：“既然这样，我还是陪同你一起去，但我不上去，只是你一人同对方见面。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也好有个照应。”

　　曾竣说：“不用了。我们给对方一个绝对信任他的感觉，这样谈起来融洽一些，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宋晶晶说：“这事要不要跟周书记汇报一下？”

　　曾竣说：“周书记很忙，这种调查中的具体小事，我看就不用给周书记添麻烦了。”
　　关锋看曾竣已经下了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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