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医生

　　“你要去哪儿？”艾勒咬着面包片的动作一顿，含混问。

　　“去教堂。”凯文歉意地笑了一下，给艾勒换好药重新检查了下伤口，“你身上的伤小幅度的走动没问题，我给你定了午餐，钱在你右手边最下面那格抽屉里，要是不喜欢芝士蛋糕，你也可以打电话定一些其他喜欢的东西，便签纸上有各种号码，无聊的话可以看看书或是上上网什么的。”

　　艾勒知道医生说的那个鬼地方，离那不远处就是伦敦有名的红灯区，那里所谓的教堂破得不像样，街道上到处都是垃圾和灰尘，随处都飘着呕人的恶臭，没人会去那地方做弥撒，标榜着神圣的地方已经彻底沦为了避难所，大部分是乞丐、流浪汉，一少部分是流莺，他们不一定信神，但需要一个不那么糟糕的、能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那是穷人的街区，有钱人对那儿总是避之不及，没谁会想到去那儿炫耀，糟糕混乱的治安甚至把它独立成了一个特殊的地界，那些狂暴的人会把你身上甚至是内裤都剥得干干净净，再把你揍得鼻青脸肿，像扔死狗一样把你扔在汽车底下，警察也不一定能帮上忙。

　　贫穷不一定能造就高尚的品格，乞丐常常会沦为小偷和强盗，在靠暴力生存的环境下，人们总会为了生活做一些迫不得已的坏事。

　　那里也许住着全伦敦最不幸的人。这有什么办法呢？但总有人需要做一些粉饰太平的事，以确保这些人的存在尽量别拖城市总体幸福指标。

　　但没谁愿意从自己身上拔毛，脑满肥肠的议员们宁愿把钱花在赌桌和包养情妇上，也不愿把表面的善行做得彻底些，蛀虫们最后只能玩些商业上的小把戏，比如提供一些报纸或路标的宣传版面什么的，这样伦敦就有无数的医院为此趋之若鹜，慈善和宣传能为他们拉到不少客流。

　　为吸引别人的注意做出的慈善行为，比不做似乎光彩不到哪儿去，看看那些医院指派医员的医疗水平知道了。

　　不过有人似乎不这么想，艾勒兴致勃勃地推理着，很明显，以医生表现的行业素质和地位，医院是不会指派他去的！

　　艾勒从床上挪起来开电脑，心情愉悦地想着等那家伙尝试过鼻青脸肿的滋味儿，他就不会抛下卧病在床的同伴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那地方能发生些什么，他完全能想得到。

　　艾勒一边脑补关于医生的事，一边研究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企图找出些蛛丝马迹来。

　　艾勒很没有公德心地把电脑里的东西全翻了一遍，最后很不甘心地发现这真是台好孩子的电脑，里面没什么东西能引起艾勒的兴趣，开机的时候甚至没有启动密码，和他的主人一样无趣到了极点。

　　“难怪能这么豪爽地贡献出自己的私人用品…………”

　　桌面上仅有一个图包，里面的照片被整理成两类，父母的和女友的。

　　其他就剩些专业的医疗书籍和电子周刊，外加一些手术类的视屏节目，没有什么东西能表明医生的兴趣爱好，也没什么能探查的秘密和笑料，也没什么是他不能看的东西。

　　艾勒打算点进那个被命名为恋人的图包时稍微犹豫了那么一小下，但那点该尊重朋友隐私的良知和好品格也只象征性的反抗了一下，医生也没说不能看不是？

　　文件夹里有许多照片是合影，笑容灿烂的金发美女，旁边站着西装革履的医生，艾勒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恶作剧般的笑意，飞快地拿过桌上的手机，兴致盎然地敲打着按键：“亲爱的医生，请尽情享用你即将被揍的时光，哈哈，可朝我求助……）--另外，我是艾勒w。”

　　点完发送键后艾勒便心满意足地盯着手机等回复，那家伙即便不被气得跳起来，貌似也得发个短信表达一下愤怒吧？

　　艾勒抓了抓头发猜测着医生各种可能的反应，蠢兮兮地等了一会儿才想起医生大概还在路上，没法立时看到短信，才又放下手机开始浏览安格斯给他发来的邮件，有关教父一案有了最新消息，但没法指望安格斯发来的文件，它的粗糙程度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其余大概有十条，都是些又无趣又不具备含金量的小任务，艾勒阅读了所有的附件，最后发现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其中有一笔价值五万英镑的交易，猎杀对象的信息和教父案里某个人员有了百分之九十的重叠--绰号黑虫的男人，教父手下的一员猛将。

　　显然他精明的中介人也从中嗅出点什么，并大方地给了他许多额外深入的信息。

　　这次他破例得到了一张照片，十六七岁看起来很漂亮的男孩儿，名字叫做卢卡斯.蓝瑟。艾勒撑着下巴重新看了遍资料，随后给中介人发了条短信，几乎是立时，安格斯就给了委托人蓝瑟目前最准确的位置：男孩儿住在圣约翰教堂附近，今天甚至还有可能去那儿求医。

　　这真是个不错的任务。

　　我们的好医生可是在那儿，说不定他能趁了解委托人的空隙来场英雄救美？
　　艾勒脸上挂起迷人的笑，以医生绝对想不到的速度换上牛仔裤和宽松的衬衣，准确地从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摸出了车钥匙，想来我们医生也知道开着汽车去那个鬼地方不是什么好选择，但他现在可是伤员，艾勒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坐在车里和坐在床上没什么两样，更何况这点伤对他来说还没到极限，强悍的恢复力算是他杀人之外的另一项专长。

　　艾勒的右肩还不能完全使出力，但对于一个左手当右手用的人来说，这完全没问题，他开着车从伦敦大街抄道后，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艾勒瞟了眼座位上的照片，阳光透过车窗印着上面灿烂的笑容，很难想象一个高中生年纪的男孩儿会和安格斯联系上，唔，这样的孩子即便真想做什么，冲着精神意义和实际操作，第一时间只能想到亲自动手，而不是请杀手帮忙，对于此安格斯没透露更多，艾勒猜大概这就是男孩儿希望直接和杀手沟通的原因。

　　车速渐行渐缓。
　　路两边摆满了各种违规的商业标牌，流浪汉盯着汽车的眼里全都是可怕的愤恨和嫉妒，穿着暴露的流莺依着门牌朝车子大声吆喝，试图找机会为自己赚一点小费，艾勒把车停在教堂狭窄的拐角处，一块石头从对面的街上扔过来，车窗被砸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脉络，艾勒没时间跟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计较，只晃了下医生的沙特左轮，一窝瘦骨嶙峋的皮猴便识趣地一哄而散了。

　　艾勒摸了下绑在左腿上的手枪，确保里面灌满了子弹，今天不一定能用上，但有备无患总没错。

　　艾勒曾来过这儿，不过那是很久以前了。

　　无论我们是否能忘掉过去，它就在那儿，和未来并肩而坐。

　　教堂的尖顶高高耸立，斑驳的墙壁已经破旧不堪，天空中的云层逐渐变厚，遮住了不怎么温暖的阳光，晦暗的光泽彻底让残破的十字架失了色，让这地方看起来更像是承接恶魔的地狱，阴湿的寒意笼罩着那些无所事事目光浑浊的流浪汉，显得空洞又贫瘠。

　　艾勒踏进教堂的时候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教堂里并没艾勒想象中那么喧闹，虽然挤满了人，但很明显大家都有次序和纪律的噤声细语，艾勒找了个视野好又隐蔽的位子，靠着矮墙搜寻目标，就和他想的一样，似乎是有的医员缺席了，被围住的医生唇瓣缺水干裂，表情却严肃认真没一丝不耐烦，诊断结果和药物都经过了反复确认，遇到记性和耳朵不好的，医嘱也相应的重复了很多遍，艾勒猜这大概就是医生还没被揍的原因。

　　不过好景不长，这里的人总归不会有太久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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