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贱人，就是矫情

　　一路走来，临瑢与临烟两姐妹听了不少的风言风语闲言碎语，围绕的中心无非就是那个流落在外的苏家长房小姐。更有好事者把当年苏家大老爷的风流韵事添油加醋，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就差在茶楼摆上一台方桌，一块醒目，一壶清茶，招揽一帮听众说上两段了。这才过去多久，什么奇奇怪怪的传闻就都出来了。那些个闲来无事的人们，格外爱盯着所谓名门望族背后的腐朽糜烂的故事，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鄙夷地说这什么侯门绣户也不过如此，哪里都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远远地看着苏婉莹家的院子，临烟便开始在心里打起了算盘。接管家中的生意这么多年，她已经是对这些金钱类的东西极为敏感了。这地段不算繁华，但也不偏远，再瞧这屋子的大小，怎么着也不便宜。一进去，她打量着院子里的装潢和摆设，把这儿地家当物什估了个价，心里有了个大概。

　　“姐，我……”苏婉莹见她二人来了，气焰一下子就消了下去，低眉顺眼地说道。

　　“打住！谁是你姐了！”临烟一见着苏婉莹就想起那日寿宴上，父亲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虽然她自知是女儿身，但在苏府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疼的。这么多年来，父亲的大声呵斥都不曾有过几次，可就是因为眼前这柔弱可人的小姑娘，临烟受了打，挨了骂，还得承受着因这对母子搅出来的流言蜚语，这叫她怎能不恨？临烟从袖子里摸出那根九天凤羽钗狠狠摔在地上，踩了几脚，冷眼道：“这样的钗子，我说你们母子没少准备吧。这回直接送到老爷的铺子里了，主意打的可真是好啊！”

　　一层雾气蒙上了苏婉莹的丹凤眼，眼眶红红的，柳眉微蹙，看起来是那么柔美多情。可她的眼神却是一直停留在那根摔的七零八落的钗子上。

　　“哭什么哭！”临烟最见不得她这副娇娇俏俏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她欺负这贱人似的。明明受委屈的是她啊，明明被罚的人是她啊。

　　这一声怒吼，吓得苏婉莹直哆嗦。她的嗓音都开始发颤，“姐姐……好，我不哭，我，我帮你把它捡起来。”说着她就弯下身子去捡地上的钗子。那双手还没触到东西，人就先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浅色的衣裙染上了尘土，苏婉莹哭得很用心。

　　临瑢看着她哭了好一会儿，似乎是被她的声音有点吵到了，索性蹲下去平视她的眼睛开口道：“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我不懂姐姐什么意思？”

　　听到这两个字还真是头疼，临瑢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只要你离开扬州，从此绝了进苏家的念头，或许，我还能饶你一命。明白么？”

　　苏婉莹一听，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心中却是止不住的窃喜，苏临瑢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岂不是默认了这个事实？她用着极其真挚的含着泪水的眼神看向临瑢，咬字清晰地说道：“我不会的。姐姐，你就算是要我死，我也要认祖归宗。我知道你怕我坏了咱们苏家的名声，可是，我不怕别人的白眼，我也可以和姐姐们一样……”

　　“你凭个什么身份跟我们一样？”临烟抢白一通，嘲讽着这不要脸的小蹄子。

　　“就凭我家婉莹也是苏老爷的骨肉。”一位风韵犹存的年轻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脸上还留有未干的泪痕。她的五官还依稀可见年轻时与苏婉莹一般的清纯剔透，看上去比临烟的母亲年轻要年轻好几岁。她扶起泪眼迷离的苏婉莹，轻声轻语地说道：“两位小姐，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不关婉莹的事，你们别为难她。”说到最后，她竟自己哭了出来。苏婉莹见自己的娘亲一哭，她也黯然泪下，那无助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为难她？我为难她？”临烟怒极反笑，骂道：“我苏临烟还真没这么大的本事去为难这个魔星！我过了十几年平静安详的日子就是被这魔星一手打破！有谁见过哪家的小姐被打伤在床后，还被自己亲爹拦着不许去请大夫的？”她猛地卷起衣袖露出斑斑伤痕的胳膊，青一块紫一块，很是触目惊心。“瞧瞧，瞧瞧，这些都是拜你这孽障女儿所赐。究竟是我为难她，还是她为难我？”临烟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看向苏婉莹母子的目光中都能喷出火来，恨不得把这数日来受的委屈全吐出来。可是她不能在这两母女面前显露出半点脆弱的痕迹。自那日寿宴后，苏伯英就对苏婉莹母女的下落向临烟追问个不停。临烟自然是不肯说出一个字，挨打是免不了的，有的时候，甚至连临烟的娘亲一起教训。打完了还不许请大夫，亏他一个当爹的，还真下得了那狠手。

　　记得上一世，临烟她爹也是这么打她的。临瑢上前将临烟揽在怀里，就如同上一世临烟每次被打得遍体鳞伤后躲在她怀里哭泣一样。这样脆弱的模样，只有临瑢见过。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第二天天亮，她仍要做回她那独当一面，精明能干的苏家大小姐。每一次，都是这样。有时候，临瑢会有些同情这位堂姐，作为长房长女，她要承受的远远比她得到的多得多。但她没得选择，这样的富贵之身并换不来她的快乐与自由。

　　“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请你对婉莹高抬贵手吧，我只是想让她回到她爹身边啊！你若是要恨，就恨我好了。”苏婉莹的娘亲林氏哭得捶胸顿足。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临烟一时气不过，顾不得什么大小姐的身份，扑过去就是对苏婉莹又踢又打。“我岂止是恨你，简直就想杀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为什么要往我的日子里横插一杠？贱人！贱人！”临烟生生将苏婉莹从林氏怀中拖出来，又抓又挠的，像是一只斗红了眼的母鸡。

　　待临瑢反应过来，将她拦到一边安抚是。苏婉莹母女俩已是狼狈不堪，精致的妆容全都花掉了，浑身都脏兮兮的，苏婉莹更是被扯下一撮头发来，哭得呼天叫地的。场面被临烟闹得一团糟，临瑢一时间也只有让临烟先冷静下来再说。

　　正当此时，随着一阵敲门声，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请问，苏婉莹苏姑娘是住在这儿么？”有个模样白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见一屋子的人，闹的闹，哭的哭，有些腼腆地又问了一声“请问，苏婉莹苏姑娘是住这里的么？”

　　“是是是。”林氏像是看见了救星了一般，点头应道。

　　那书生似是松了一口气，笑了笑，正要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来，又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到耳际，吓得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顾君泽！你来这里干什么？”临瑢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一丝善意。她最讨厌姓顾的男人搅合到自家的事儿来，走了个顾君昊，这次又来了个顾君泽。兄弟们轮流上场，是要把这水搅得更混一些么？

　　顾君泽脸微微一红，小心地往后挪了几步，反复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是……是文……是文博兄……是他叫我……叫……叫我来给苏姑娘送信的。”他憋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把话说了个完整。顾君泽暗骂自己真是没用，读书人怎变得如此胆小了。他继续保持着脸上不尴不尬的笑容，悄悄将手负于背后，在衣衫上抹去了那层手心中的薄汗。

　　“你怎么结巴了？”临瑢问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有。”顾君泽飞快地看了一眼临瑢，迅速将怀里的信抽出来，交给林氏，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还说道：“信送到了，我先走了。”生怕在这地方多做停留。

　　怎么这顾家老二也变得这么古怪了？临瑢看着顾君泽落荒而逃的模样，也没多想就快步跟了上去。岂料那顾君泽似乎是故意和自己作对，越走越快，近乎小步快跑的节奏。

　　“顾君泽！你站住！”

　　这一声叫唤并没有把他叫停，反而将他越逼越远。顾君泽的脸颊上泛起微微红晕，也不知是因为走的太快了还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闹不清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开始恐惧面对临瑢。他害怕临瑢从她的眼睛中读懂些什么，他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顾君泽，你聋了么？快站住！”

　　又一声怒喝在身后响起，顾君泽犹豫了一下，可终是把心一横，索性飞奔离去。临瑢气得瞪圆了双眼，脾气一上来，下定决心非要追上他不可。她撇撇嘴，也跑着跟了上去。可没想到顾君泽为了甩掉她，竟然左拐右拐，在街坊间兜起圈子来。临瑢在心中暗骂道：好小子，你故意要整我！你一定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追上了那小子，却发现那小子被撞倒在地。

　　“喂！你怎么了？”临瑢上前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未等顾君泽开口，一个年轻人走了出来，面带歉意地说道：“真不好意思啊，我这马儿惊了，不小心撞着这位小哥了。您没事儿吧！”

　　已是疼得龇牙咧嘴的顾君泽倒是口气大地很，“没事没事，小伤而已。”

　　“小伤那你倒是站起来走两步啊？”临瑢没好气地说道，明明是弱不禁风的书生，还逞什么强。本来依照临瑢的意思，干脆报官得了，公事公办谁都不吃亏。可怎奈那年轻人的娘子苦苦哀求，说什么医药费照赔，只要不见官就成。顾君泽见他们夫妻俩哭得可怜，心一软便松了口说道：“那就依你们所说，我随你们去取药就是了。”

　　“你这样还能走？”临瑢看了看那妇人和她的丈夫道：“我替他去取吧。”由不得顾君泽拒绝，临瑢就随他们离开了。这小书呆子虽说人呆了点，可前世也算对自己不错，就帮他这一回吧。

　　那妇人的院子离苏婉莹的住处似乎并不远，三人一会儿就到了。

　　一走进庭院内，临瑢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安静笼罩着四周。按照那妇人的说法是，这院子只有她和她相公两人住，所以略显冷清了。靠墙生长的爬山虎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枯黄色，临瑢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不仅是叶子，连茎都变得形同枯槁了，再低头一看，鞋子的缎面上已是沾了不少灰尘。

　　真是小户人家，连这些个东西都不好好打理。临瑢起初微微一笑，可她立刻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猛地起身回头一看，年轻人手上正拿着一捆麻绳步步逼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临瑢竟脚下一软，昏厥了过去。

　　那妇人和年轻人见状，立刻将临瑢五花大绑扔进了一个麻袋中。

　　他们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而是在牙婆子手下谋生的歹人。他们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将年轻的男子或女子骗到此处，待他们中了早已洒在院落里的迷魂香后，这些歹人便将买到牙婆子们的手下。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他们往往会将这些人捆住，扔进麻袋中，然后锁在屋里的一个暗室内，躲上几天，避过风头后，再卖出去。妇人本想把书生诓进来，哪知拐了个小姑娘，还真是赚到了。

　　“快快快，快把她锁到暗室里去。”妇人在年轻人身后催促道。

　　“诶呀，知道啦知道啦，催什么催。那书生脚伤了，不可能跟上来的。”

　　两人正要一齐将装着临瑢的麻袋抬进屋，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飘进来：“王大哥？王大嫂？你们在么？”似乎是对这户人家已十分熟悉，敲门之人直接走了进来。这场景被她撞了个正着。

　　“婉莹啊，有事么？”王大嫂一下子迎了上去，想要挡住苏婉莹的视线。

　　眼尖的苏婉莹一下子就发现了王大哥脚边的那个麻袋，她笑言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来问问，有没有见过我二姐。噢，对了，也就是苏家二小姐。”

　　王妇人刚刚还红润的胖脸刷得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她的相公吓得差点没瘫倒在地。见二人魂不守舍的样子，苏婉莹心中已猜的十有八九了。平日里这对夫妻做得是什么行当她并不是不清楚。挂在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散去，苏婉莹说道：“若是没有见到，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若是你们这主意打到了苏家二小姐的身上，可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她的小眼神儿不停地往王大嫂身后的麻袋上飘，“你们确定，那里头装的不是苏二小姐？”

　　“我……这这这……”王氏哭丧着一张脸，就差没跪地求饶了。

　　“王嫂子，这是，还是不是，还不就你一句话。”苏婉莹好心提点道。

　　王大哥倒是个通透人，一点就明白，应声道：“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见得着什么大小姐的啊。”说罢，他便将麻袋往屋子里踢去。

　　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狡诈，苏婉莹柔声说道：“那既然这样，婉莹就不打扰下去了。”她收回落在麻袋上的目光，转身离去，临了还不忘嘱咐那夫妻二人一句：“这样说，才不致惹祸上身，都明白了么？”

　　王氏夫妻忙连声称是。

　　回到自家庭院中的苏婉莹又换做另外一副面容。她朝苏临烟缓缓道：“大姐，我方才去问过了，就人家夫妻两口子呢，哪见二姐姐什么踪影啊。”

　　“可是我明明见她走过去的啊！”临烟此时没什么闲工夫去纠正苏婉莹对她的称呼问题，心里纳闷地很。

　　“行了。那丫头爱怎么疯就随她去。我还不信她就不归家了！她既然不在，我们就先行回府！”

　　临烟和苏婉莹一听，朝一中年男子盈盈一拜，齐声道：“是，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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