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贱人，就是矫情

　　不知在黑暗中度过了多久，临瑢醒来时发现自己似乎在一个麻袋里面。透过缝隙漏进来的细碎的阳光落在她的脸庞上，临瑢只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好久。片刻的松懈后，临瑢变得异常警觉。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记忆像是断层一般，怎么也连不上。只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枯黄的爬山虎和脚下厚厚的灰尘，在一个并不熟悉的院落里，她问到了一股异香。

　　“咱们还是快把她带回去吧，这里太显眼了。要是官府来搜，一眼就能看见了。”

　　“说的也是，那咱们快点动手吧！”

　　电光火石之间，临瑢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两个人的模样。
　　人贩子！一定是人贩子！临瑢刚一反应过来，就感到天旋地转，被人一肩扛了起来。她不敢有所反抗，生怕惊动了他们。她不是身手不凡的人，这时候更不能鲁莽。只是，但愿在她重见天日之际，能有机会逃走。

　　王姓男子把临瑢随手甩了下去，只听得闷闷地响了一声，那麻袋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方才停下来。从背部传来的剧烈疼痛打断了临瑢的思绪，她疼得一张俊脸皱在一块儿。临瑢庆幸有个什么软软的东西挡了自己一下，才不至于在地上继续打滚。

　　“小心着点，摔坏了，人家退货怎么办？”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男子随口应道：“不过，这个小子怎么处理？也一块卖了？”

　　“一块儿卖了吧！”妇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快去买点干粮啊，不然这几天我们在这儿怎么过？”

　　“我这就去，你看着他们俩啊！”

　　“快去快回啊。”

　　缝隙中再也没有阳光透进来，临瑢的心仿佛又往下沉了一点。可仔细回想一下他们的对话，她心中的绝望有消散了一些，照他们的说法，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和她一样被捆来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逃跑的胜算又多了几分。临瑢小心翼翼地将手挪到自己的嘴前，咬开了捆住了手上的麻绳。也不知道被捆了多久，细嫩的手腕已经有些红肿了，她皱了皱眉，有些恼现在这副身子怎么如此娇贵，还真是受不起折腾。想当年在那群官兵手下流放塞外的日子，什么样的苦她没吃过？一双纤纤玉手，在风雨的摧残中，变得粗糙不堪，都能去练铁砂掌了。临瑢嘴角泛起一丝莫名的笑意，虽然，那都是前世的事了。

　　她揉了揉手腕，开始闭目养神。

　　或许是药劲还没过，临瑢又进入了梦乡。女人的埋怨声打破了黑暗里的平静，也吵醒了临瑢。她蓦地睁大双眸，全身上下都警觉起来。

　　“死家伙又跑哪去了，买个东西都能买那么久！”又听得王妇人一顿念叨，随后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类似于暗门之类的东西缓缓移开。临瑢能明显感觉到久违的阳光透进来，一会儿，又随着暗门的合上消失不见。看来那妇人是出去寻她相公去了。

　　临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拔下头上的簪子将糙得不行的麻袋拨开了一个小洞。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密室，只有昏暗的烛火让临瑢能勉强看清四周的摆设。潮湿阴冷的空气不带一丝阳光的温度，她能明显感受到身下冰冷的石砖正在一点一点抽干她体内温热的血液。冷，好冷。冷地让她想起了那个濒临死亡的雪夜，也是那么冷啊。

　　“苏姑娘？苏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

　　“谁？”临瑢努力将小洞朝向声音的源头，看见了那个倒霉书生，被捆在另一个角落。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能隐约看见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衣袍已经是脏得不像样了。“顾君泽？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咦？你？你能看得见？”顾君泽微微一愣，明亮的眼睛在暗室内一闪一闪的。“我是来救你的。”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站起来，朝着临瑢，一蹦一蹦地跳过来。

　　“你……”临瑢看着他笨拙的模样，正想抱怨他怎么不知道先解开绳子，可一触到他清澈的目光，却又不忍心骂他个狗血淋头，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句“你小心着点儿。”

　　顾君泽跳到临瑢附近后，缩在临瑢的身旁小声道：“你……你没伤着哪儿吧？”

　　怎么又结巴了？临瑢腹诽着顾君泽的怪毛病，懒懒地回答道：“没……”

　　“那就好……那就好……”顾君泽笑出一口白牙，脸颊一侧的酒窝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你牙白啊。”临瑢喃喃道，“喂，你能先把我放出来么？”

　　“哦哦哦。”顾君泽脑袋点地跟鸡啄米似的，他龇牙咧嘴地咬开手上的绳子，麻利地将系在脚上的绳子解开。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临瑢觉得头顶上一片豁然开朗，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她手脚并用地从麻袋中爬出来，眯了眯眼睛环顾四周。果然是一个潮湿的暗室，只有几只细小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火。

　　“你怎么在这里了？”临瑢问向仍受伤在地的顾君泽。

　　“我在原地等了你很久，见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结果看见了他们把你装在麻袋里往这密室里搬。我本来想救你的，可是谁知……事情就变成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顾君泽越说声音越小，都不敢正视临瑢了。

　　“行了行了，我又不怪你。”临瑢不耐烦地说道，“还是想想怎么快点离开这里吧。”要是让顾二书生领了他哥哥来救自己，临瑢宁愿选择和这书生关在这鬼地方，也不要欠顾君昊的情。

　　二人环顾四周，发现这暗室基本上没什么出路，除了刚刚那妇人出去的那道门。可是，那道门早就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怎么也是打不开的。若是要凭临瑢和这瘸腿书生二人之力，恐怕还不等他们把这门破开，那两个贼人就回来了。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顾君泽突然开口说道：“苏姑娘，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快换上我的衣服。趁他们两个回来的时候，你就赶快跑出去。他们只卖姑娘，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傻书生！”临瑢斜睨了顾君泽一眼，低声骂道：“人贩子男女都卖，见你是个男的说不定还把你卖到皇宫里当太监呢！”

　　“这……”顾君泽迟疑了一下，乌亮的眼珠子又放出光芒，笑言道：“不会的，不会的。进宫的人都须身世清白，不会有人敢让我这个人贩子卖出的家伙进宫的。你就放心吧。”

　　“……那……那他们把你卖去拉煤？做苦力？做成人肉包子呢？”临瑢心中无名冒出一团火来。

　　“那也好过你被卖了啊。”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不改，淡淡的，似风划过麦田时轻轻飘荡的金色浪花。一个浪头过后，整座孤岛的海岸线全都浸染了这份意外的温暖。临瑢抽回自己的目光，将视线从他的笑容上移走，用着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说道：“真是读书读傻了。”

　　顾君泽一听，有些怅然地说道：“可是，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如果……”

　　“我会回来救你的。”临瑢突然打断他的话说道，也许现在真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顾君泽本来腿就受伤了，如果是他逃跑的话，被抓回来的几率很大。可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成功的，临瑢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顾君泽，看向他明亮的眼睛道：“好好呆在这里，我会回来救你的。”

　　顾君泽没有回答，只是吃吃地傻笑两声，然后埋头不语。

　　又犯傻了。临瑢腹诽道，也不知道这顾家怎么回事，生出的儿子，一个精明地要死，一个又傻地要命，真是爱走极端。不过，临瑢却觉得心中的不安感越发深重了。

　　两人换好衣服没过多久，临瑢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赶紧把头发拨散，蜷缩在角落里，示意顾君泽好好在麻袋中别动。随着妇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落日的余晖撒进了阴暗的密室中，门开了。

　　“买个东西都能跑去赌场，真是没出息，照这么下去，我们家迟早得给你败个精光！”妇人叉着腰，狠狠戳着男人的额头，咬牙切齿地骂道：“也不知道老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嫁给你这个冤家，你说你还能干些什么？啊！？”

　　正当妇人喋喋不休之际，临瑢猛地站起身来往外冲去。他们似乎是没想到这个伤了的瘸书生还能如此，只楞了一瞬，两就几乎是被临瑢撞翻在地。王妇人疼得哎呦哎呦，指着临瑢尖声叫道：“快抓住那个瘸子。”

　　王姓男子一听忙往外追去，刚跑出院门，视线中就没了临瑢的影子。他有些恼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妇人的骂声也立刻跟了上来，“没用没用，就这么个瘸子也被你给放走了”

　　“行了行了，不是还有一个么？藏好了就是，里头那个才是值钱货。”王氏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一直在往前飞奔的临瑢几乎脑子是一片空白，直到冲入拥挤的人群中，她才发觉，原来那个暗室就在那对夫妻的院落之中。她有种劫后逢生的感觉，再见到阳光，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临瑢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心放下了。不过，书生怎么办？临瑢不想欠他顾家人的，更不想因为自己牵连到无辜地人。若不是这次书生设法把自己救出来，临瑢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去见顾君昊的。可是，现在的状况还允许她有别的选择么？临瑢把心一横，往顾府跑去。

　　“你弟弟被人贩子拐了，快去救他！”临瑢一见到顾君昊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说的。

　　“噗……”端坐在一旁的清霜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笑喷出来，“别开玩笑了，临瑢。君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可能被人贩子拐卖。你是不是被你家的小天煞星给气糊涂了？”

　　临瑢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正色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的么？你……”

　　“这衣服是君泽的。”打量了临瑢半天的顾君昊突然断言道，“你跑出来了？”

　　一听顾君昊这么说，清霜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临瑢身上的衣裳喃喃道：“真的是君泽的。”她说着说着，脸色就全变了，手中的茶杯“哗”得一声掉落在地“君昊啊，君泽出事了，君泽怎么出事？”清霜拉住临瑢的衣袖一下子就慌了神：“临瑢啊，君泽到底怎么了？出来什么事了？他可有危险？你们快去救他啊！”

　　“他被人关在绿竹巷西里胡同朝东的那间院子里。你快去救他。”

　　顾君昊脸色倒没有清霜那么难看，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清霜，轻声道：“你不必担心，不过是些小贼，君泽不会有事的。在家好好照顾临瑢，我去去就回。”他微微一笑，转身就吩咐下去要手底下的人马清点人数，直取贼窝。

　　他换上一身紫衣长袍，提上一把宝剑，眉宇间一股自信飘扬开来。顾君昊领着众人离去，只抛下一句“你放心，有我在，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顾君昊的话确实是给了临瑢一颗定心丸，可却也让临瑢的警钟再次敲响。这样的人，若真是敌，我斗得过么？

　　“临瑢？你还好吧。”清霜关切地问道。

　　“啊？还好……我没事的。”临瑢勉强地笑了笑。或许是因为被关了些时辰的原因吧，临瑢的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清霜取了件自己新做的衣裳叫临瑢换上，照顾她就在顾府休息片刻，晚些时候再送她回苏府。临瑢一边吃着清霜为自己准备的饭菜，一边同她说了整个事件的经过。

　　“看来那苏婉莹不仅是狐狸精还是个扫把星。每一次遇见她，你们姐妹俩就肯定没好事。”清霜撑着脸，一边拨弄着灯芯，一边说道。突然她似乎是想起什么来，问临瑢道：“对了，你家大哥回去没有啊。”

　　“第二天他就回府了，也没有再出去过夜了。只是……”临瑢欲语还休。

　　“只是什么？”清霜追问道。

　　“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老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啊。”

　　“那你……”清霜正欲说下去，被一阵开门声打断。
　　是顾君昊回来了。才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将顾君泽救了回来。一身紫衣的他站在门外，神色微怒，也不知道是何人惹了他了。

　　“清霜，君泽在他自己房里，受了点伤，你去看看他吧。”顾君昊对清霜说道，目光却落在临瑢的身上。清霜一听君泽带伤回来了，忙不迭吩咐丫鬟炖了补品，匆匆往君泽那赶去。顾君泽见清霜离开，提剑而入，从袖子中摸出一只耳环来，放在临瑢眼前。“这是不是苏婉莹的。”

　　临瑢还未仔细看耳环，倒是被顾君昊吓了一跳，他是如何得知那贱人就叫苏婉莹的？再定睛一看桌上的耳环，正是苏婉莹那日所佩戴的。只是，这女儿家的东西顾君昊是从何处得来的？她皱了皱眉，抬眼看向面色阴沉的顾君昊，“你是哪里得来的？”

　　“那就是是了。”

　　“嗯。”临瑢回答道。

　　“这是我在救出君泽的那间院子里找到的。”顾君昊平静地说道，“对了，苏婉莹母女也是住那附近，没错吧。”

　　“是。”临瑢幽幽地吐出一个字，感觉自己在一步一步地逼近着真相。果然，是她要害自己，果然是啊，遇见她准没什么好事。“顾大人，此事……”

　　“此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你不必插手。不过……在我查清此事之前，你要万事小心，护得自己周全。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们的。”说到最后，顾君昊的眉间竟染上了几分歉意。临瑢心中不太明了顾君昊不让这自己插手这件事的用意究竟是什么，她默许了顾君昊的深入探查，但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这么放过苏婉莹。她将那只耳环收入掌心，双手不自觉握成拳，暗算往往比真刀真枪来的更致命。

　　“我送你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再晚了伯父就该担心了。”顾君昊眸子一黯，缓缓说道。

　　“不麻烦顾大人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临瑢的语气淡淡的，她起身离去，却被顾君昊抢先一步给挡了下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两人均是沉默了良久。顾君昊先开口道：“让我送你回家吧，万一又被抓去了，就不好了。”“那随你好了。”临瑢绕过他往外走去，不管身后的顾君昊。只有她自己知道，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前世是纠缠够了，今生，就这样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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