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仙子踏莎美人

　　超市。

　　泠惜看着谢顾推着购物车，一丝不苟地挑着今晚打火锅各种菜品，抿了抿唇，鼻子不觉泛酸。

　　以前工作的地方就在碧水山对面，泠惜一来便约了肖建见过几次面。

　　室长，虽然还是各种吐槽，可是却比以前明朗多了，泠惜打趣他貌似顿悟看开了。

　　肖建感慨，以前一直以为会和至诚会有诸多联系，毕竟大学那时两个人同在学生会，处得最多的就是他了。只是没想到，最后也只是朋友圈里偶尔点个赞，发表下评论。

　　有的人，真的只是陪你走那么一段路。毕业，真的很多人，就是不再见了。

　　总觉得自己太较真了，反而身心疲惫。有的时候装装无所谓，倒舒畅看开了。社会就是这样，你越用力，越在意，它就越是欺负你。前些日子，泠惜带肖建去微醺小酒馆时，肖室长看着木吉他手怡然自得地弹奏时，又是慢慢牢骚。

　　回来后，谢顾也忙着跟他的朋友见面聚会。还好白天两人各有各的事忙，只是到了夜晚，谢顾简直比以前还变本加厉，有的时候他回来晚了，自己装睡把房门锁了，泠惜这才发现谢大队撬门开锁的本领简直就是炉火纯青。

　　不成，这三年，他还干了什么吗？

　　谢顾见回来后还没和肖室长吃过饭，便让泠惜约了他，本来打算到外面吃，肖建吐槽说天天外面都快吃腻了，泠惜便约了他和雄哥一起过来碧水山打火锅。

　　之前很是低调，又忙于写作，加上利益冲突，同部门之间倒处得如清水般，反而是平常打网球时候，与另外部门的同事雄哥相处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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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顾。”泠惜在他身后轻声叫道，“你，不问问我怎么回事吗？”

　　两天了，那名不知从哪里得知信息的记者问了问题后，泠惜其实也猜到一二，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谢顾却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其实，记者问完话后，他已经琢磨出各种温和的说法，回去和谢顾好好地说说这事。

　　谢顾拿了几瓶白酒放到购物车，“泠惜，不急，你想说就和我说。”

　　泠惜愣了下，手摸在护腕上。忽然，宽厚有力的掌心也轻轻了抚了上去，谢顾声音克制道，“还疼吗？”

　　虽然压制了，泠惜依旧能感受的谢顾掌心微微的颤抖。他双眸垂下，须臾眉角扬起，“都结疤了，怎么会疼。”

　　“那就好。”谢顾将掌心收回，“今晚还要吃什么，再买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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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惜拿了一排酸奶，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近谢顾低语问道，“谢大队，有件事我想请教下？”

　　清新的气息无意绕过耳后，谢顾不住凝眉，“什么事？”

　　泠惜笑道，“你撬门开锁的本领……”

　　谢顾挑了挑眉，“小时候不喜欢练毛笔字，谢醉就让管家把我锁在房间里练，久之久之，就会了。”

　　泠惜不禁揉了揉眉心。

　　谢顾将他的手拿下，“额头都红了。”他又拿了几盒羊肉片。

　　泠惜梨涡浅浅，眼眸清朗，“谢顾，我们不能这样，要尊老。”

　　“嗯，是谢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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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惜拿了两大袋东北馒头，“谢顾的字写得好看，也都亏二叔教得好。”他记得之前见过谢顾大学时毛笔字参赛作品，尽管看不大得懂，可就是瞧着笔势狂放不羁、气势磅礴。泠惜接着说道，“当时你的毛笔字我看着就很喜欢，虽然不懂。其实，小时候也很想学毛笔字，就是没机会。”

　　要是没有发生车祸，如此好学习的人，应当是十分优秀招人喜爱的。

　　谢顾眉毛紧缩。

　　“不知，谢队，以后来日方长，能否教教我，一笔一划的教。”泠惜笑道。

　　谢队勾着嘴角，“好。”

　　泠惜：“今晚就赶紧上网买笔墨纸砚，对了，先学个什么字好呢？”

　　“慢慢来，先学横撇捺。”谢顾目光深深落在身旁人满脸认真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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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你们怎么把香菜抽出来了。”卖单时，柜员大姐生气问道。

　　谢顾：“不用那么多，就拿出来了。”

　　“不是。”大姐暴躁无语道，“你没看到香菜都是包装好的吗，要整袋买的，上面有贴了标签价格的吧。”

　　“哦。”谢顾自然应了声，“价格我看到了，袋子在下面。”

　　泠惜不住揉了揉眉心，赶忙将购物车的袋子抽出来，摆手笑道，“不好意思，这个，我朋友第一次逛超市，您就按袋子算钱就好。”

　　“随便，反正又不是我们吃亏。”大姐满脸顾客欠了她几百万的不耐烦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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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惜！”雄哥喝多了，一掌猛地拍在泠惜肩膀上。

　　泠惜给他猝不及防动作惊得筷子羊肉抖了抖，险些给掉到桌上。

　　肖建看了谢顾一眼，赶紧扶好他，“雄哥，好说好说，您坐好先。”

　　雄哥打了个饱嗝，“老雄我向来佩服的人没几个，你就算一个。”

　　肖建将剩下的饮料全倒到杯子里，“那是为何？”

　　雄哥大口嚼着牛肉片，“干我们这行的，敢辞职就是牛；辞了职还混得不错的，更是牛！”

　　肖室长同意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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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长，真不用我们送你们下去。”泠惜站在门口，雄哥是北方人，体形高大魁梧，手长脚长，肖建勉强才将他扶住。

　　“不用！”雄哥大声喊道，“我可以！”说完，他便将肖建推开，一个人斜斜地站着。

　　三人呆若木鸡，能保持这个角度站着，他们自认清醒是绝对办不到的。

　　肖建朝雄哥比了个甘拜下风的手势后说道，“行了，我打了车，直接到楼下，那么熟的客气什么。反正我和雄哥住同个小区，等会我先送他回家。”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泠惜说道，“对了，之前那家叫春风一度，据说里面东西许多都是过期的，你别再过去……”

　　“室长……”泠惜憋红了脸赶忙阻止他，眼神不时往旁边挤。

　　“不会吧，你还没跟谢大队说……”肖建口舌快了些，说到一半才意识到谢顾已经收拾完碗筷走了过来，赶忙住口，改口道，“好了，我和雄哥先走了。”

　　“再见！”雄哥莫名其妙地又站直了身子，朝谢顾大声说道，“谢队，明年我老雄也要去骑马骑驴的，到时再找你们吃酒。”

　　谢顾招手笑道，“好，没问题，到时雄哥来报泠惜的名字，青山不改给你打折。”

　　“室长，回到信息和我说下。”泠惜叮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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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往昔，泠惜坐在书房码字，谢顾洗好锅碗，在阳台上同林泉、周胜日了解青山不改·牧马之旅以及雪山之畔那边线路的情况后，估计时间差不多，便走近厨房切了一盘水果，端进书房。

　　谢顾坐在书桌上，忽然朝泠惜挑了下眉。

　　泠惜不禁笑了下，“怎么了，谢大队。”

　　谢顾：“没事，肖室长刚刚说了什么春风一度，是买什么的？”

　　泠惜吓得差点打不出字，一直手摸了摸脖颈，“哈哈，没什么，就是卖一些补品。”

　　谢顾凝眉，“嗯，那补品也会过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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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惜赶紧拿了一片苹果，尴尬地咬了几口前些日子，他在收拾房间时，发现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化，和之前一模一样。

　　就连当时他偷偷藏在洗手间的催情精油，也还是放在原处。看到时，他又是囧迫又是羞，赶紧把剩下的精油藏了起来，趁着谢顾不注意时，装成下去扔垃圾悄悄给扔了。

　　“会，会的。”泠惜支支吾吾道。

　　“也是，过期、过度就不好了。”谢顾勾着嘴角颔首道。

　　泠惜整个耳郭都在泛红，“谢，顾。”

　　谢顾忽然严肃道，“哥哥，以后都不准了。”

　　泠惜头都快埋入电脑屏幕，“知道了，也就用那一次。”他小声嘀咕道，“也不敢了。”

　　那次，第二天他上班走路，爬楼梯都是扶着栏杆走的。

　　谢顾忽然沉声道，语气里竟有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就用过一次。”

　　泠惜感觉都快无地自容，“嗯。”

　　谢顾盯着他看，心叹道，“还好是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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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有个同学会，要不要一起去，顺便回学校看看。”谢顾见他整个人羞得快融入电脑里去了，不觉又是无语又是好笑，这人总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明明都东西都是自己去买的，用的人倒是含羞十分，便改口问道。

　　泠惜如释重负，“嗯，几年都没回学校看过了。”他朝窗外望去，喜悦道，“十里银杏长街也变黄了，白梅公寓独枝也应当绽放了。”

　　谢顾忽然在他眉间吻了一下，“明早就去。”

　　泠惜颔首，一只手指了指客房笑道，“那麻烦今晚谢队睡客房。”

　　谢顾微勾着嘴角，“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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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里，照常还是人山人海。没办法，大城市自有它的张狂之处。

　　参加完同学会后，谢顾带着泠惜请黄院长吃了顿饭。

　　“哥哥，扶好我了。”谢顾低声说道。

　　泠惜揉了揉眉心，话说他也是一表人才，明明可以自己扶住吊杆，“那个，谢顾，人多，还有，我扶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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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挤人，挤了一段路，总算有了位置。

　　忽然，一名穿着蓝色校服裙的学生走了过来，仔细地盯着泠惜看了一眼后，忽然惊喜道，“泠哥哥。”

　　泠惜不住愣了下，一脸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莞尔道，“小妹妹，我们认识吗？”

　　女孩肯定点头道，“认识，泠哥哥以前救过我。”

　　谢顾淡淡笑道，“泠哥哥什么时候救过你。”

　　“不对，不是我，是我们。”女孩忽然改口道，“泠哥哥可能忘记了，就是孤儿院，当时你爬墙进来，看到我们一群小孩子给别人拿烟头烫，你拿着水刷把他们喷得满身都是。”

　　女孩有些激动，“然后，你还经常偷偷溜进来，泠哥哥，你那时真是厉害，保安都搞不懂你是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每次都替我们把那些欺负我们的坏蛋打跑，还跟我们说不要怕，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有警察叔叔来把这群坏人带走的。”

　　泠惜终于反应过来，笑着道，“想起来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女孩眨着眼睛，头发绑成两条鞭子，手指勾着鞭子玩，兴奋道，“记得，泠哥哥都没怎么变化，眼角下有颗痣我都记得。”

　　说完，她用手指指了指泠惜眼角，笑道，“当时他们一拿小铁条打我们，我们就在心里念着泠哥哥。泠哥哥让我们要坚持，我们都互相鼓励说要听泠惜哥哥的话，要坚持，最后警察叔叔真的来了，把那些坏人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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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坏人老是打你们吗？”谢顾忽然沉声问道。

　　女孩点了点头，“嗯，经常用烟头烫我们身体，逼我们吃牙膏，冬天还用冷水浇我们，心情不好就走过来抽我们耳光……”

　　“好了。”泠惜打断她笑道，“坏人总会受到惩罚的，不用怕。”

　　女孩用力点头，“嗯，知道，泠哥哥。我们都知道是你……”女孩子突然鼻子一酸，朝泠惜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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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要到站了。”地铁中年女子拿着手机朝他们这边喊道。

　　“泠哥哥，我先走了，拜拜。”女孩高兴地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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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碧水山的路上，谢顾一直都很沉默。

　　“谢顾。”泠惜扯了扯他的衣角，打破了沉默，忽然说道，“我们把碧水山卖了，好不好？”

　　谢顾应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

　　“我知道钱还不够，当初在碧水山也只是因为离工作单位近，现在我都辞职了。”泠惜接着说道。

　　谢顾不置可否，“没事，钱我会想办法的。”

　　泠惜知道最近几天，谢顾都在找人借钱，是借到了一部分，可是还不够，况且明年青山不改·牧马之旅还不知道情况，必须得准备资金才行，以防万一。

　　重点是，碧水山他们极少回来，房子租出去又不实际，而且回来也不方便。

　　“谢顾，我们完全可以在另一处买套大点的，便宜又实惠的过冬。”泠惜解释道。

　　谢顾踩过树叶，小径铺着木板，“咯吱”响了一声。

　　泠惜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谢顾跟着停下来问道。

　　泠惜走上前，认真说道，“以后我哪也不去，就在青山不改，给谢队打一辈子工。”

　　“不准再不告而别。”谢顾垂着头，轻声说道。

　　泠惜认真说道，“谁不告而别，谁就是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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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咯咯咯……”

　　“咯咯咯……”

　　几声莫名诡异又熟悉的笑声传来，泠惜和谢顾对看了一眼，两人左右看了看。

　　附近，除了一位佝偻着腰的老婆婆在扫着地上的落叶，也就没其他人了。

　　“婆婆。”泠惜这才记起来。

　　婆婆前面牙齿掉了几颗，朝泠惜笑得皱纹愈发深，拿着大扫帚比划着。

　　说完，比划完，又接着扫她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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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婆，看起来好像比之前精神多了。”泠惜笑道。

　　谢顾走在他身侧，“小区的保安给婆婆安排了份扫地的工作，她以后不用捡垃圾了。”

　　“谢顾。”泠惜似乎发现了什么，“你看，那队天鹅还在。”

　　谢顾牵起他的手，“怎么，突然又把戒指戴上了。”

　　泠惜朝天鹅望去，笑道，“一直戴着的，就是到了青山不改才偷偷拿下来。”

　　突然，电话响了下。

　　谢顾看了一眼，是雷楼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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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队，你好，泠惜呢？”雷楼楼问道。

　　泠惜接过手机。

　　“泠惜，你快点让谢顾让那个花浪回草原去！我快受不……”泠惜还未开口，电话那边就传来雷楼楼的一声咆哮。

　　咆哮到一半，泠惜隐约听到故意拉长的一声“楼楼……”后，电话便立马急急忙忙地给挂了。

　　“怎么了？”谢顾问道。

　　泠惜摇头苦笑道，“没事。对了，谢顾你觉得花队这个人怎么样？”

　　花浪自从同雷楼楼回村里后，村里他谁都不认识，就每天纠缠着雷楼楼帮他追求于凡凡。这人明明看着是个外向型的，这会关键时刻却腼腆得跟个姑娘一样。

　　谢顾凝眉道，“怎么忽然问起他了？”

　　泠惜边走边一五一十地将花浪追求于凡凡的事告诉了谢顾。

　　与他自己感觉差不多，谢顾也说了，花浪虽然平时跳脱话多，不过，人品还是不错，作为朋友是听仗义的。虽然，最后，谢大队也客观地点评了下，不过，能力不高不低，这辈子算是不富不穷，能过中上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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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泠惜倒是忍不住了，“没想到，谢队还会算命？”

　　谢顾挑了挑眉，“谢队，无所会不会。”

　　泠惜摊出了掌心：“那有劳谢队给卜一卦。”

　　谢顾指腹温柔地抚过泠惜掌心纹，略作沉思，“嗯，算出来了。”

　　“哦。”泠惜倒是好奇了，“那是什么？”

　　谢顾：“哥哥，命中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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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顾同意后，泠惜又找回房产中介公司小宁，让他帮忙尽快把碧水山的房子卖出去。

　　小宁一见到二人，立马“泠哥”、“谢哥”叫着，时隔几年，竟然还记得他们名字，泠惜不觉温馨。见面后聊了一些话，知道小宁凭着自己的拼搏，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公司，虽然人不多，不过年纪轻轻也算半个老板了。

　　泠惜还借机让小宁帮忙宣传下青山不改，小宁倒也豪爽，立马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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