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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绕过库赫兰的十字架，才走了没几步，我就闻到了一阵浸透着寒意的尸臭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像极了那些常年无人清理、堆满了尸体的战场。布鲁姆斯惊慌失措地捂起了口鼻，看来他并不习惯这些血液与骨骼的味道。
众人都蹙紧了眉头，各自将武器握在手中。但克琳希德却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毫无表情地望着远方，拄着手杖，一步一浅地在雪地上留下了靴印。阿兰紧跟在她的身后，脚步却还是那么地沉稳。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拉斐尔禁不住问道。
“恐怕一直在发生着什么吧……这些年以来。”我轻轻地在他耳边回答道，“这些气味闻起来似乎是……似乎是，不久之前就有发生过杀戮。”
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欧斯特村的废墟很快引入了眼帘。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地方，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屋，没有一条完整的道路，只有一片片焦黑的废墟，只有一堆堆被翻起的泥土，以及破碎的肢体和人类的残骸……发生在这里的究竟是火灾、地震还是战争？我暗暗摇了摇头。
“难道……发生过黑死病？”米卡尔轻声问道。为了抵御瘟疫的传播，人们才会将整个村里焚毁，只留下这焦土一般的大地。
克琳希德微微摇了摇头，只是默默地拨开障碍继续前进。
“到处看看吧，也许线索就在这儿。”
布鲁姆斯忽然踩到了一个骷髅，他吓得跳了起来。仔细看起来，这具尸体的血肉早已烂去，只剩下了灰绿色的骨骸静静地躺在一角。似乎已经死去了很多年的样子。生前无论是国王还是乞丐，死后都只会化作一具骷髅，对谁都一样。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我们发现了更多的尸体……有死去不多时的，也有死了很多年的，有衣着华丽的，也有衣物早已不能分辨的，有年迈的老人，也有幼小的孩童，昏暗之中，只有一个个空虚的眼洞直愣愣地瞪视着我们。我熟悉这些尸体的感觉，那是生前没有做完祷告，灵魂还被束缚着的、死于非命的人们。
“这些是村里的人们吧？”米卡尔忽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那么剩下这些又是谁？”
顺着他的手指，我看见了一些尸体，有日耳曼人，有斯拉夫人，有法兰克人，有盎格鲁人，有凯尔特人，有意大利人……甚至还有些异教徒的死体。有些看起来死了很多年，有些则似乎殒命不过一两个月的事——我在其中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隐约记得那是在菲利普的宫廷里曾经出没过的人。
“他们……是在寻找什么？”一边的拉斐尔忽然打破了沉默，似乎是思考了很久的模样。
“大概……和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踢开了脚边的石子，注视着它滚进一旁的土坑里，“这里的大地，被他们里三层外三层都翻遍了。”
“若那玩意儿真的在这里，恐怕早已被他们找去了。”拉斐尔心有戚戚地说道，他的眼睛紧盯着凹陷的土坑，脸上现出了几分悲悯。
“若早已被人找去，又何来这源源不断的尸体呢？”我淡淡地反问道，跟上了克琳希德的步伐，“有些人看起来死了还不满一个月。”
“一定还在这村子里的某个角落。”凯伊神甫的嗓音有些沙哑，他开始点起了火把，通透的光芒却还是扫不清这昏沉的夜色——火光也许会暴露我们的所在，我不清楚他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冒险。
“也许吧……”克琳希德淡淡地笑着，映衬着满地的灰暗，当真流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八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皱了皱眉头，想要撬开她的嘴。
“蛊惑人心、使人疯狂的东西……无论是永恒的生命、还是无尽的时间，都是来自魔鬼的吧？”克琳希德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嘲讽似地笑了起来，火光就在她的眼里闪耀，“无论这被寻找的东西，它是什么……都已经把这里变成了活生生的……地狱，不是么，苏菲亚小姐？”
我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伸手碰触了下胸前的十字架。现在的克琳希德叫我感觉可怕，仿佛她就是万魔殿的一员——曾经在天使战争中被基督的雷电击中，失去了羽翼而堕落到此间，在这真实的地狱里嘲弄着天国的虚假。
“八年前……当那位大人入狱的时候，传闻他最忠实的部下们……将那样东西带到了欧斯特村。”她的神色看起来就像是希律王面前狂舞的萨乐美，疯狂中带着美艳与致命，仿佛恨不得立马将约翰的人头放置银盘上捧在自己的手中，“因为这些……大家都死了，全部都死了……”
“只因为那些人……不相信。不相信那样东西不在欧斯特村，不相信所有的村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相信那位大人的部下也许并没有来过……”
阿兰扶着克琳希德，她似乎快要摔倒的样子。
我了解这样的激动，不由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们是谁？”
“从阿□□翁而来。”
我皱了皱眉头，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望了凯伊神甫一眼，此刻他正用背影对着我们。于是我接着问道：“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些，为什么他们追到欧斯特村来？难道是那位大人的部下当中出现了叛徒？
”
“不，那个叛徒……来自欧斯特村。”我被克琳希德近乎妖异的神色摄去了心神，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的归来，这里变成了地狱。”
我猛然想起了库赫兰墓碑上的铃兰花，以及克琳希德所说的约定，微微叹了口气。大概知道了她说的那个叛徒，是个什么人了。
“走吧，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我默默地叹息着，“我们需要在村外找个能够宿营的地方。”
“不再找找？”
“已经八年了，若是真有什么线索，也早已经断了吧。”事实上我是不希望克琳希德继续在这里逗留，她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意志坚强的人，“或许……这个村子本身就是……线索。”
“那位大人，究竟告诉过您什么？”她忽然追问道。
我转身望了克琳希德一眼，不再言语，而是径直向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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