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

　　无论往后如何，现下已是最好的，他带这人平安回家，这人也愿留下由他照顾，想通后少年心中豁然明朗，再无烦忧早早入梦。

　　听枕边人呼吸绵长，白衣人闭上眼，久久才睡去。他知道此人真心喜欢他，不掺杂一丝杂念与邪念，自己亦是如此。

　　一夜好眠，睡到大天光醒来，少年坐起来舒服地伸个懒腰，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转身却发现人还是被他吵醒了，他笑说，“你躺着，我去打水来给你洗把脸。”

　　打开睡屋门出去，只见堂屋门大开，外面的日光照进来，堂屋一片敞亮，小香儿站在桌边，桌上放着一个篮子。

　　小香儿见他出来，边从篮子里拿出碗碟边笑说，“我想这会你们也该醒了，给你们拿了些稀饭葱饼来，洗洗脸快来吃吧。”

　　少年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外又传来小方哥的声音，“香儿，柴火都放好了我再去给他们挑两担水。”

　　说着小方哥从屋外走进来，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双臂，见到少年笑说，“三生小兄弟醒了啊，昨晚睡得还好吧，我去给你挑一担水先烧水洗脸。”

　　少年不好意思让人伺候，走过去，“我与你一块去。”

　　小方哥也没跟他客气带他出去，正好给少年指认一下小香爷爷给他买的六亩田地，田地就在河对岸都是良田，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免得荒废田地便自己种了两亩，其他四亩租出去给村里其他人种着。

　　少年望向对岸，此时正是收成季节稻田金黄，十分喜人。

　　小方哥提桶舀水，爽朗地笑说，“今年收成好，六亩田少说也能收十二石米到时交你三石，你们两兄弟吃一整年也绰绰有余了，这还是往少里说的，待今年这稻子收了，你若是想收回来自己种到时提前去和他们说一声就是。”

　　少年望着对面一片金黄的稻田，怔忪，过去小时候他只能为东家放牛，吃饭全靠东家赏赐，吃了上顿没下顿，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有自己的田地，至少吃住不愁。

　　只是这田地到底是怎么安置他一时还没有主意，他一人肯定是种不了这么多地，而且他要照看那人，要赎回那枚玉，处处需要银子，没功夫照看这么多地。

　　打水回到屋里，见到小香儿在厨房生火烧水，少年赶紧过去扶她起来歇着，小香儿笑他太大惊小怪，说，“待会我再让方哥给你们送些粮和菜来，不过你们两男人大概做不来饭，以后直接来我家吃饭算了，左右不过多添两双碗筷。”

　　少年提起水桶正往锅里添水，听到这句话看向小方哥，他也应是，少年笑了笑，“待过几日他身体好了些，我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小香儿惊奇，不信，笑说，“三生哥哥可别说大话，要掉大牙的。”

　　咯咯的笑声勾起少年小时候的回忆，两人上山下水摘野梨摸鱼，那时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也无忧无虑。

　　小香儿有孕站久了腿酸，小方哥疼爱娘子带着人先回去了，站在门口望着二人搀扶远去，不时低头耳语轻笑，少年心里不禁感慨真好，也真正接受了小方哥是小香儿夫婿这件事。

　　回屋烧水给白衣人清洗面手，见他精神不济准备把稀饭和葱饼拿到床边，白衣人却说，“扶我起来，出去用食。”

　　少年只好依他，扶着他来到堂屋，面对面坐下，吃早饭，葱饼油香米粥清甜，屋外河对岸稻田飘香。

　　往后的日子似乎会不错，少年抬头看向对面的人，心中充满憧憬。

　　“待会吃完你便回屋休息，我给你煎着药要去给昨天送我们回来的大爷道谢，再去看看我那几亩田认认租户，你身体有伤要补补，我稍后去看哪家有鸡，给你炖鸡汤，小香儿怀孕也得补补…我想花几日的时间在我们这屋外围个院子种些菜，养些鸡，你若是怕吵那就种些花花草草也好，天要凉了，还得置些厚衣服和炭……”

　　过日子的事细碎，少年断断续续想到哪，便和对面这人说到哪，没有说的是，他想去城里找份工多赚点钱，给这人买药把东西赎回来，可家里需要人，他若在城里找工，这人怎么办？若不是缺钱，他当真情愿在家种地，把那六亩地全揽下都行，最多也就是累点，可日日能够守着他给他做饭。

　　吃过早饭，少年搀着白衣人回去躺好，洗了碗，把药放在炉子上炖着，把碗送回去给小香儿家，恰好小香爷爷刚要出门见到他说下午带他去看看那几亩田，他也在小香家坐了会闲聊了下。

　　小方哥原来是打猎的好手，平时会上山打些野味拿去镇上卖，一家人日子过得也算滋润，这几天因为田里的稻子要收了便没有上山。

　　少年又问了昨晚赶牛车的大爷家要去道谢，小方哥直接说要带他去，小香儿从厨房捡了一篮鸡蛋出来让少年带去。

　　“我们要上镇里总是劳烦黄爷爷，带点鸡蛋去吧。”

　　少年提着篮子出门，看到院子外散养的鸡，问，“小香儿你帮我问问村里有没有人要卖鸡或是要杀猪，我想弄点肉来给他补补。”

　　“我稍后就去问问。”

　　少年提着篮子和小方哥一路走到村口，沿着河岸走了会才见田边几座屋子，黄大爷正赶着去放牛和他们碰上，聊了两句知道少年和小方哥是一家人也替少年开心，本以为他时隔十年回来没依没靠，没想到家中还有人照看着。

　　见少年带来鸡蛋，他推辞了番才收下，回到经过小香儿家门口，小香儿拿出一只大碗，里面装着一只处理好的鸡，半是打趣半是真的担心，“三生哥哥你真会做吗？要不还是我做好了给你送去？”

　　少年低头从身上拿出五十文给她，笑说，“到时候你尝尝就知道了。”

　　“好好，那我一定要尝尝三生哥哥的手艺，”小香儿抿嘴笑，把碗给他但是钱没收，“是自己家的鸡，三生哥哥不用客气。”

　　少年扭头望了眼院外咯咯叫的母鸡，现在虽不像小时候那般困难要一口吃的都难，但若不是年节这鸡也不会轻易杀。

　　可他硬要给钱便是见外了，少年把钱收起来，拿着碗抬头笑说，“那你等会便尝尝吧，”

　　稍后小香儿又让小方哥给少年送了些碗筷酱料和米面青菜鸡蛋过来，少年把鸡洗净清炖，把白衣人的药汤倒碗里给他送去，见他面无血色的模样，轻声说，“待你好了，我带你四处走走，”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一口将药喝了，又躺下睡去。

　　炖鸡汤要一会，少年拿着锄头站在门口望着门口这块地，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规整，大概有个打算了便开始动手，待到屋里飘出来鸡汤的香味，他放下锄头洗手进去做午饭。

　　清炖的鸡汤鲜香，少年把鸡肉全捞起来，往清汤中下了几把面条，捞起来的鸡肉一条条撕下，鸡骨头放置一旁，将撕下来的一大碗鸡肉丝倒入面中，再放下一些洗净的青菜叶子，最后撒上一把葱花，撤火。

　　白衣人吃过药没什么胃口，怕给他炖汤，他也喝不了几口，做成面条倒还能多吃点，每一筷子面条当中都夹着一小撮软嫩鸡丝，白衣人什么山珍海味都尝过，不觉得稀奇，可也吃完了一大碗，小香儿一家三人才是赞不绝口，直说让少年去开饭馆。

　　吃过饭之后没多久，小香爷爷就来找少年去认一认租用田地的同乡，见他屋前的地有翻动，说，“你这是要开个小院子？待会叫小方哥帮你，两个人一起干事快，几天就搭起来了……”

　　一共六亩田，除了小香爷爷在种的两亩地，剩下的四亩田租给了三户人家，这三户人家中有一户是没地种，两户是家中地少不够一家人吃饭，小香爷爷带他挨家挨户的去看，这三户人家都是淳朴老实的人家，一见到他们便招呼他们坐下一起吃饭，知道田地的小东家——少年回来了，面露难色却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走完这三户人家，回家路上少年问，“小香爷爷，这地我该不该收回来？”

　　小香爷爷叹气，“他们确实是难，可你既然回来了，以后肯定也是要种地过活的，若是不收回来，每年交给你的那几成粮只够你吃穿用的，收回来自己种，累是累点，但能存点钱下来，你以后还得娶媳妇不是？”

　　听到‘娶媳妇’少年猝不及防，想起家中养伤的白衣人，耳朵偷偷的发烫。

　　“小三生啊你出去这些年念过书见过世面，若是有其他生计，这地也可先放给他们种着……”

　　少年想了想，“那便先放着吧，来年再说，”

　　快到了家门口，少年忽然又说，“爷爷，这些年三生不在家中，多亏您一直照看着房屋，还给三生置办了田地，三生这一回来又有新房又有田地，小香儿成亲我也没送什么，那两亩地我想转给您和小香儿各一亩，希望你们能收下。”

　　小香爷爷一听大惊，摇头摆手说，“这地可怎么能随便转给别人，这是你的地，你得留着给儿孙啊。”

　　“您和小香儿不是别人，”知道家里置办了这六块良田时，他便有这样的想法，“小三生无父无母早当您和小香儿是亲人了，您不当小三生是亲人？”

　　怎么不是，小香爷爷老泪纵横，拍着少年的背，“你那都是用命换来的钱，爷爷怎么能占你的便宜啊，”

　　“小三生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姊妹，”想起家里那人，往后他们也不会有儿女，“还要靠小香儿你们多照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