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女学霸在古代

　　大概是已经从自己手下嘴里挖出了实话，陆丰言对于易北撤换掉公主身边暗卫的决定并没有觉得有多突兀。
　　孟陵也没多说，管陆丰言要了一大笔银子之后，摸黑就去了一趟京畿衙门，把人衙门里挂名了的地痞流氓名单偷了一份出来，然后挨家挨户去记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桃这份差事，的确算是找对了人。
　　暗卫么，替天子干的就是这么些个上不得台面偷偷摸摸的勾当，孟陵做得熟门熟路，顿时生出一种终于干回了老本行的激动感。
　　于是，最开始不过是在下九流的暗娼茶寮中间慢慢传开，接着就以一种势不可当的速度，迅速在市井中流传，再跟着就传到了酒楼书坊中，最后终于慢慢流到了举子们的耳朵里。
　　科举考题竟然泄露了。
　　人民群众的力量是强大而又八卦的。
　　不过几天的功夫，宋桃的身家就已经被好不容易等到惊天大料的吃瓜群众们摸得一清二楚了。
　　什么布衣状元，什么天资聪颖，什么白手起家，什么高风亮节，什么收学生只收场地费不收学费之类云云，被吹得神乎其神。
　　传播完最初始版本的孟陵也没闲着，快马加急给曹小少爷送了封信，让他赶紧亲自去书院，千万要把许一然给接过来，毕竟暗中推波助澜他会，但真的要振臂高呼领导起义这种事情，他是真的干不来。
　　想来想去，草庐里只有销售出身的许一然，最能忽悠。
　　曹小少爷不负所望，在传言已经被吹出了一个新高度时候，亲自带着许一然，抵达京城。
　　头一遭来京城就被寄予重望的金牌销售，顿时感觉自己肩上背负了开启一个新时代的重任，倍感压力山大。
　　“这事儿不至于会被说成是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去造反吧。”
　　孟陵三言两语给许一然交代完目前宋桃的状况，销售总监分析来分析去，总是觉得还有一点风险。
　　对此，孟陵表示绝不可能。
　　“最多就是聚众闹事，绝对不会到造反这一步，你放心，造反最重要的不是人，而是粮草兵器马匹，你们哪一样都没有，再怎么样都不会给你们安造反的名头。”
　　许一然稍稍放了点心。
　　“现在京城里的风头都是说宋桃无辜么？”
　　孟陵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
　　“也不尽然，市井之中都是说官场黑暗，官府说抓人就抓人，宋桃是不是真的清白其实也没有很多人在乎，但举子之中说什么的都有，还留在书斋之中的倒是有替宋桃不平的，但也不乏有人半信半疑，再外面的举子大半应该都会独善其身，毕竟很快就要开考了，也没人想惹事。”
　　他的确是不折不扣的按照宋桃说的去散布风声，但散布完了之后怎么控制舆论走向，这个宋桃就没说了，他也不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便干脆没管。
　　许一然便有些头疼。
　　“那这还不够，民愤不够大，真的要去大理寺门口游行示威，人数一定要占优势，而且一定都得是读书人，还不能雇地头蛇，官府又不是真吃素的，什么人是读书人什么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一旦事情放在明面上来说，这种官面上的东西就一定不能作假了。”
　　孟陵也跟着一起发愁。
　　“那怎么办？”
　　许一然贼兮兮的拍了拍孟陵的肩膀。
　　“我出面之前还是得靠你。”
　　孟陵被许一然盯得有些发毛，总觉得他交代的，肯定比宋桃交代的事情还难办。
　　“官面上的事情不作假，但没说我们不能造谣啊。”
　　孟陵皱起眉头。
　　“造什么谣？”
　　许一然轻轻咳了一声。
　　“读书人现在最关心什么？肯定是考试的黑幕和公平，不管宋桃清不清白，现在手里拿到考题的人，肯定都在考量到底哪一道是真的，而没有拿到考题的人呢？他们要么想浑水摸鱼，自己拿到考题，要么想要严惩作弊，最好是官方能够替换考题，以确保考题绝对公平，但不管怎么样，官府的作为一定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如果官府能够拿出铁证，证明考题并未泄露，那么宋桃偷考题就是个笑话，如果官府拿不出铁证，则是证明考题的确泄露了，那乱子可就大了，延迟科考，重罚官员，重新出题，全部都是事儿，官府肯定也在头疼。所以现在你一方面要慢慢放出证据，证明宋桃根本没有偷考题的可能性，一方面，你要找几个从前被官府隐藏下来的黑幕，潜台词必须是从前也曾有人猜过考题或试图作弊，但官府因为关系而压了下来，以至于那一届考试根本不公平，而官府却不闻不问，或者是考试不公，有才之人落榜回家以致抑郁自杀的，越严重越好。”
　　孟陵眉头越皱越紧。
　　“万一没有这种事情呢？”
　　许一然一脸你个生瓜蛋子懂个屁的表情，瞥了孟陵一眼。
　　“受贿作弊徇私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根本避免不了，再说了，举子名单都有登记造册，你要能搞到一份，随便挑几个不出名的，编个故事不就行了？这年头，谁还能去查证那人到底自杀了没么？说的人一多大家就都信了。”
　　孟陵感觉有点复杂。
　　“举子不能查，官府也能查，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
　　许一然语重心长，循循善诱。
　　“我们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官府调卷宗也需要时间，到时候，大批举子因为怕官府不公，都已经在大理寺门口坐着罢考示威了，官府光处理民怨都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查谣传的来源？等到能腾出手来的时候，科考也过了，谣言也平了，宋桃也放出来了，我们的根基也稳了，想再随随便便抓人就不可能了，到时候谁还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到底是谁先说的这句话不成？死不承认又能拿我怎么办？这种事情不过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而已，没立字据也没官府备案，我就说当时我没说过，对质都对不出来。”
　　孟陵重重拍了拍许一然后背，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然后转身又回了一趟皇宫。
　　易北闲暇之余，听完孟陵复述，顿时觉得果然民间藏龙卧虎，没参加科考的人才还多着呢。
　　如果能够逼得官府承认宋桃没有偷题，起码解决了一大半自己案头弹劾宋桃的折子。
　　至于投机取巧是否可取，培训班的开办是对学术的推进还是倒退这种问题，就跟犯不犯法没什么关系了，完全可以放在朝堂之上大大方方的讨论。
　　“这个许一然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朕竟然从不知道此人？”
　　孟陵想了想，决定还是只说一部分实话。
　　“据他自己说，他曾一个家族生意中的货郎，其余的属下并未细查。”
　　易北点点头，很大方的表示让孟陵就按照许一然说的去做，朝廷官威什么的，暂时先不用太去考虑。
　　“除了有才之人落榜自杀这一类之外，其余的你就按照他说的去传吧。”
　　收贿受贿这种事情根本避免不了，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也不错。
　　孟陵领命而去，再次把舆论控制得十分妥帖。
　　京中有关于宋桃书斋中流传出来的考题是否真实可靠的讨论愈演愈烈，甚至连宋桃当时集体授课的讲义都被人刊印了出来，人手一份，举子们瞪大眼睛，仔细推敲其中逻辑与思路。
　　许一然挺身而出，以清泉四秀之一的身份，代替宋桃，管理书斋，再加上有孟陵暗中盯着，大儒也很有义气的留在书斋坐镇，竟然也是秩序井然，绝没有任何一点多余的消息流出去。
　　一时之间，京中谣言纷起，有关从前科考种种黑幕和官场黑暗似乎在一夜之间统统被人捅了出来，什么官府惧怕举子猜中考题强行抓人，直到考前才把人放出来，以至于举子没复习好黯然落榜，什么大理寺冤假错案原来一堆又一堆之类的负面消息，纷至沓来。
　　吃瓜群众听得津津有味，举子们听得义愤填膺。
　　再配上宋桃的出身，外带此次来京根本没往朱雀街上去过，一个朝臣都没接触过，所有和宋桃接触过的老板都力证此人一清二白人品良好，所有看过宋桃讲义的举子都为其中整理出来的重点条目的分门别类而感动不已，越发不信宋桃会去偷考题。
　　许一然每天都抓着孟陵讨论到半夜，亲自整理所有能够搜集到的舆论信息，并归类分析，预判下一步可能的民心走向，终于挑中良辰吉日，选在群情最高涨的时候，发出请柬，请来所有能够赴约的举子，登高而呼，重点批判官府随意抓人，丝毫没有任何司法公平与人身安全可言。
　　按许一然的说辞，抓一个宋桃事小，万一以后形成惯例，官府只要看谁有嫌疑就能随意抓人，那么日后是否只要有人有足够银钱行贿官府，则可任意把可能高中的举子尽数抓进大牢，直到考完才放出来？
　　事关自己前程，举子们听得群情激奋，再加上许一然雇的吃瓜群众混在人群之中，专管恰当时候振臂高呼点燃气氛，一时之间人人只恨不得当场就团结起来，冲进大理寺把押题英雄给救出来。
　　易北提前得了孟陵消息，抽出空来，混在人群中来听到底许一然是怎么煽动人民群众的，顿时也觉得自己是开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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