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

　　包厢门再次被推开，沈清似乎刚从洗手间出来，脸上水渍未干，眼底有点红。

　　楚凌搁了水杯，径自起身，走到沈清身边时拽住了这人腕子，略略回头：“许琦，你送姜齐回去。”

　　许琦闻言应了声好，再看向乔然，抱了外套起身，“我去外面等你。”

　　可能也是追过去看楚凌有没有为难沈清。

　　乔然在原位平缓情绪，过了大约十分钟走出包厢门。

　　迈下台阶，北风呼啸，刮得人快要睁不开眼。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些许湿气落在鼻尖，他恍然发现又下雪了。

　　昨夜明明才下过小雪。

　　许琦站在车旁，正在抽烟。

　　乔然走过去，这人磕灭烟头，顺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入座以后，他帮乔然系安全带。

　　车厢之间的座位并不宽敞，呼吸可闻的距离，乔然联想起先前望见的那幕，不觉中瑟缩了下，“我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可以自己来。”

　　许琦抬了抬眼，视线在他脸上一扫而过，顿了顿，在主驾驶位坐正。

　　车子开出饭馆，雪势逐渐大了，这里地处郊外，一路而来没什么车。

　　暖气扑在乔然脸上，他在座位上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许琦开了口。

　　“你看见了？”

　　这话没头没尾，但他们都知道问的是什么。

　　乔然顿时睡意全无，垂了垂眼睫，好半晌才回。

　　“……嗯。”

　　他其实也有点好奇，许琦难道一点不怕东窗事发？

　　许琦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轻笑了声，“你可能误会了一些事情。”

　　这人语气淡漠，“在你之前，楚总从没在身边留过情人，沈清算是例外。”

　　沈清甚至不能算是楚凌的情人。

　　这人来到楚凌身边，背后没有诸如家人生病住院之类的迫不得已的理由。

　　他只是GS大老板补偿楚凌的礼物。

　　楚凌身边每年都有数不清的人送过来，只有沈清待得时间最久，他留下沈清，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因为送他来的人知道谷青之的下落，仅此而已。

　　沈清最开始并不愿意被当成替身看待，但时间久了才发现，他在楚凌眼里甚至连替代品都算不上。

　　许琦轻描淡写中略过这段过往，只淡淡开口，“小沈先生想从我这里知道怎么做能更像谷青之，借此取悦楚凌，我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大家只是各取所需。”

　　乔然被怔住了。

　　许琦不曾留意他的反应，顿了片刻才继续，“楚总早知道这回事，所以你不需要替我提心吊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凌不仅知道，还提醒过沈清，不许再学谷青之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

　　想到这里，许琦侧首望了望身旁。

　　视线中，身边人戴着无框眼镜，穿浅白衬衣，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

　　可能楚凌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很多个例外，都是为了眼前这个人。

　　-

　　许琦将人送达，便驱车离开郊外别墅。

　　乔然冲完澡躺倒在卧室床上，迷迷糊糊睡到晚上十点多，被楼下的异响惊醒了。

　　从他住进这里开始，他还没见过这栋别墅的保洁，可如果在楼下的是保洁人员，貌似不会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他踩着灰色棉拖，缓步走到楼梯口，楼下灯火通明。

　　楚凌半躺在沙发上，正在揉太阳穴。

　　沙发前的茶几上搁着两个空酒瓶。

　　他还以为楚凌去送沈清回公寓，今晚应该不会回来。

　　没想到不仅回来了，还在这里酗酒。

　　喝酒不上脸的家伙仰起头，视线放在二楼，四目相对间，皱了下眉，“你眼镜呢？”

　　……额。

　　这狗东西虽然喝了那么多酒，脑子还是清醒的。

　　乔然正要回卧室拿眼镜戴上，又被楚凌叫住了。

　　“等等。”楚凌朝他招了下手，“过来。”

　　乔然犹豫间下了楼，走到他跟前。

　　楚凌拦腰把他抱进怀里，不知道究竟是醉的深沉，还是在借着酒意撒酒疯，“青之，你知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想知道。

　　乔然垂着眼睫，置若罔闻。

　　楚凌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间带出温热酒气，“陪陪我，别走。”

　　话音落下，他就这么在乔然的肩上睡着了。

　　乔然诧异中朝这人脸上看，那眉眼安静闭着的时候最是平和，望着不再盛气凌人，连带着那些尖刺似乎都被捋平，他的面容长得很像邵子姗，唇角是钝的，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都带着点少年气。

　　呼吸声连绵清浅。

　　他把肩上这人在沙发上放平，想想又去卧室给他抱了床被子。

　　天气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第二天这家伙受凉生病，受使唤还得是他自己。

　　-

　　又到八点十分。

　　乔然起床耙了耙头发，踩着拖鞋去刷牙。

　　洗漱过后，他下楼去做早饭吃。

　　应该是昨晚楚凌在这里留宿的缘故，今早有人来别墅做了早餐。

　　这种情况不是头一回，他已经习惯了，往常他下了楼再过五六分钟，楚凌就会从卧室里出来。

　　他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果然，五分钟后，楚凌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这家伙昨晚在沙发上睡着了，大约是半夜里起来挪的窝。

　　脚步声逐渐靠近，楚凌穿着灰色睡衣，在餐桌对面入座，打了声哈欠。

　　“早啊。”他说。

　　“早。”

　　乔然啃着包子，冷不丁听见狗东西问话。

　　“许琦昨天送你回来，说了什么？”

　　楚凌单手托腮，另只手搅动调羹，眼睛微微眯起，仿佛还没睡醒。

　　乔然抬首间撞上这人视线，包子在嗓子眼里险些噎住，他艰难吞咽下去，过了好半晌才回：“聊了点关于小沈先生的事情。”

　　楚凌闻言兴致缺缺，舀了几下碗里的小米粥。

　　那个自诩清醒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

　　办公室那次敲门制止，饭店包厢替姜齐解围。

　　从前他以为许琦只对沈清上心，现在看来他对这些赝品都挺上心。

　　楚凌再开口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劲，“姜齐，许琦跟你解释他和沈清的关系，不是因为你对他有多特别。”

　　他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搅动了几下没尝一口的粥碗，此时被搁到桌面。

　　他的心口像是有什么堵着，非得扎人两句才能痛快，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你不要会错意，以为许琦对你有什么好感，其实你和沈清对他来说都一样，他才不会对替代品感兴趣。”

　　所以大清早的，一定要聊这么败好感的话题是吗。

　　乔然咽着包子，内心一刻不停的吐槽。

　　这人渣这么会编排别人，怎么就不知道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狗东西。

　　楚凌是真的不吃了，推了碗回到房间，过了会儿衣冠楚楚的出来。

　　乔然不在餐厅，他在厨房刷碗。

　　楚凌的手从背后拿过来，攥住他的手腕，“行了，去换衣服。”

　　他身上系着围裙，闻言停手，关了水龙头转身，好死不死的，围裙系带上脱边的线头勾住了楚凌的袖扣。

　　四目相对间，楚凌本就比他高那么一丢丢。

　　这人视线睥睨而下，唇畔带着点笑。

　　他挨在乔然耳畔说了点露骨的话，乔然被吓得立时往后退。

　　行动间“呲”的一声，围裙系带被撕开，半剥在乔然肩头。

　　看着无端暧昧。

　　楚凌就这么观望了会儿，唇畔的笑越来越深，到底抬手按住面前这个家伙，“别动。”

　　手掌顺势而下，从锁骨滑过，停在这人腰上捏了一把，再绕到身后去解围裙。

　　期间被他圈住的那个人没再动过。

　　雪白面孔低低垂着，眉间微蹙。

　　过了会儿，楚凌解开袖扣上的乱丝，抬眸看了眼乔然，话音浅淡，“你刚才躲什么。”

　　乔然偏开视线，没回应。

　　楚凌抬手把他拧正，指腹摩挲这人下巴。

　　“我要真想对你干点什么，你躲就有用了？”他瞥了眼扔在地上不能再穿的围裙，意有所指，“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变|态，可你既然留在这里，说明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不是吗？”

　　他再次靠向乔然耳畔，满是报复欲的开了口，“变|态人干变|态事，我怎么能让你失望。”

　　睡衣不用换了，无框眼镜也没戴，他径自拽住乔然的手腕出了门往车上拖。

　　被他紧攥着的手，指节冰冷，视线之内，那人唇线紧紧绷着，神色隐约不安。

　　行驶过程中，楚凌不再开口。

　　狗东西就是这么阴晴不定。

　　乔然侧首去看车窗外，车里开了暖气，冷倒不至于，只是车里氛围有点压抑，他不知道楚凌又想到什么新鲜玩法折腾他。

　　车辆离开城郊，行驶在市区中心停停堵堵，而后进了一处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

　　楚凌走在前面去按电梯。

　　乔然等电梯的空档终于想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年青域高科成立时，老楚总让儿子打理青域，楚凌当时大学还没毕业，公司事务和学校课业两头并进，忙的不可开交，老楚总就在青域和学校的中点线上给楚凌买了套公寓，免得他分身乏术。

　　电梯上行，到达19层。

　　这层较之其他楼层有点区别，因为全层打通的缘故，这层只有一个门牌号。

　　楚凌站在1901的入室门口，当着他的面解开指纹锁，门“滴”的一声打开。

　　这人停在门外，提着乔然的手录指纹。

　　这一幕莫名就让人想起上辈子一些很操|蛋的事情。

　　这半个月他逆来顺受，演的够够的，现在烦躁情绪上来，乔然有点按捺不住火气了，“楚总有这个必要吗？”

　　楚凌朝他看了一眼，目光微怔。

　　这话从前像是听过一回。

　　应该是青之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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