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靠哭治天下

　　最后，那青年衡量了下美人与钱包，只能忍痛将宝剑拱手相让，

　　拍卖人连忙剑用缀满宝石的剑匣装好，送给长青，生怕她反悔。
　　像这样的冤大头也不好找了。

　　长青抱着剑匣，开心地笑：“浮光，他们人真好，还送我们这么漂亮的剑匣。”
　　人还怪好的咧。

　　宴浮光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后面的拍卖会，长青给谢建安买了一个能让美酒香醇冷冽的酒葫芦，为百里买了条漂亮的手链和极好的磨刀石，又给崔石师兄买了个炼器炉，替木灵师兄买了一些木灵们喜欢的水木属性的灵宝。

　　她给其他人都购置好礼物，想到一人时，秀丽的眉毛微微蹙起——

　　那位身受重伤，只能将神识寄托在小鸟身上的剑修，她该送什么呢？

　　想到浮光有事没事往那边跑，长青扁了下嘴，心里还是有些酸得厉害。
　　她轻哼了声，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嘴角翘起，露出一丝笑容。

　　想到了！

　　拍卖会结束后，人们陆陆续续离开。

　　长青走到外面，倚靠栏杆，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宴浮光问：“松松，你很喜欢看月亮？”
　　长青点头，认真地望着天空，“它好漂亮，像浮光一样。”

　　宴浮光面容微赧，垂下了脸。
　　少女似乎总是这样……若其他人这样说，难免显得轻薄无礼，可从长青口中说出时，却显得真挚。

　　长青弯了弯嘴角，“站在这儿，好像离月亮都近了一点。”
　　站在仙集最高处俯瞰底下，黑暗中隐隐约约的灯火藏在群山间，若隐若现。她怀中抱着剑匣，下巴抵在剑匣上，匣子上缀满的宝石灵珠在黑暗中晕出淡淡光芒，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婉转，眼里似乎流动着脉脉的光芒。

　　长青低声说：“浮光，”她把剑匣送了过去，脸颊发烫，小声说：“浮光，这把剑很漂亮，是吧？”

　　宴浮光有些出神。
　　她想起在青阳书院时，她的同窗，是一位性格讨喜、长相出众的女孩。
　　每天都有少年想讨得她的欢心，送来灵花、宝石，和各种珍贵的宝物。同窗出身名门，看着这些价值千金的东西，并不会感到惊喜，每次都只会客套道谢。

　　然而有一日，她的桌上多了一枝刚采下来的桃花。
　　花只是学院后山摘下来的，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灵花。

　　同窗却拿着花枝，爱不释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时，宴浮光并不明白，她为何独独喜欢一枝平平无奇的路边桃花。

　　同窗拿着花枝，笑着对她说：“哎，我喜欢的怎么是桃花呢？浮光啊浮光，”她把花抵在额头，幽幽望着宴浮光，“别人送的那些东西都是好的，但他们花大价钱弄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只头疼该怎么还回去。可这枝桃花，是不用我费心还礼回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宴浮光：“因为它很便宜？”

　　同窗叹了口气，苦笑道：“你真是……”她垂眸看着手里的桃花，眼中浮动异样的光芒，低声说：“算了，浮光，你是要追求大道的人，看来永远都不会懂了。”

　　然而宴浮光这时站在高台上，望着剑匣逐渐打开，冰蓝色的长剑慢慢露了出来，如同藏在画扇后的美人，一点点露出自己娇羞如花的面庞。

　　剑就像一块蓝色的冰，晶莹剔透，有雪花环绕左右。

　　宴浮光心跳得快了快。
　　她见过很多宝剑，心里也很清楚，这把剑只是用了冰晶矿做成，美丽却不实用。灵境的女修喜欢将它配在身侧，当成漂亮的装饰物。花十万灵石买，实在是……

　　宴浮光拥有过很多稀世的宝剑。
　　这把比起其他，其实上不了台面。当剑放在高台拍卖时，她并没有多看一眼，但当剑被少女抱在怀中时，她却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看的宝剑了。
　　连天上的神兵，也比不上这抹冰蓝色的月光。

　　她逐渐明白了年少时同窗的话。百花不入眼，不是因为桃花有多好看、多珍贵，而是送花的少女，双颊含羞、眼波脉脉，而是她身后的夜色明净，月冷千山。

　　长青：“浮光？浮光？”

　　宴浮光回过神，怔怔地望着少女。
　　长青幽怨地说：“你不喜欢吗？这把剑是比不上北落师门啦，可是，它看上去不差，若是你配在腰上，一定很好看，可以先拿着……算啦。”她抱紧了剑，垂下小脸，丧气说道：“这把剑配不上浮光，等我日后再去寻一把更厉害的剑。”

　　宴浮光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一件事。松松，我很喜欢这把剑。”

　　长青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欣喜地问：“真的吗？”
　　宴浮光轻轻点头。
　　长青：“那你在想什么？”

　　宴浮光把帷帽掀开，凑到长青的耳畔，低声说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们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回头望去。

　　原来是那位和她抬价半天的青年站在后面，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们。

　　这人原来是不服气，想要跟着看看一掷千金的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悄悄跟着她们来到外面，看见白衣女子轻掀帷帽，低头同少女说着什么。

　　虽然只是远远看见了她的侧颜，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就明白为什么这个冤大头要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笑了。

　　长青皱起眉头，马上把宴浮光的帷帽放下来，冷冷瞥了那人一眼，“你来干什么？”

　　青年只觉全身蹿上股凉气，如坠冰窟一般。不知为什么，他感受到股极为凛冽的寒意，直觉告诉他，再待在这里，绝没有好下场。

　　他讪讪一笑，“我来吹吹风，你们继续、继续。”

　　看见青年转身就跑，兔子一样蹿得没影，长青嗤了声，不满地说：“这些庸俗的、见色起意的坏人，看见浮光，就找不着北了，哼。”

　　她心想，要给浮光也弄个面具戴着，免得总是被好色之徒看见了容颜。
　　但转念又想，她自己不就最见色起意的好色之徒吗？

　　长青惆怅地叹了口气。
　　宴浮光问：“他不是走了吗？松松还是不开心？”
　　长青扁了下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是个小气鬼？”

　　宴浮光微微睁大眼睛。
　　长青小声说：“我想要独占浮光，不让任何人看见。”
　　就像想把天上的月亮囚在自己的身边，把它关在笼子里，让它只能照耀到自己一个人，不许它的光线分给其他人、其他东西。

　　然而凡人怎么能妄想将明月私藏？

　　长青沮丧地说：“我真是个小气鬼。”

　　宴浮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是啊，小气鬼。”

　　长青瞪圆了眼睛，委屈巴巴大声说：“你怎么还笑我！”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能取笑我？哼。”

　　宴浮光低声哄道：“松松，可以帮我配上剑吗？”

　　长青瞬间忘记不开心，“哎”了一声，将冰玉长剑挂在宴浮光的腰间，笑着说：“这样，浮光就更像天上的仙人了。”

　　宴浮光低头望了望，手指握住冰凉的剑鞘，问：“松松，你能为这把剑取一个名字吗？”

　　长青眨眨眼睛。
　　“名字？”她摸着嘴角，陷入思索，“它看上去这么蓝，就叫好蓝吧。”

　　宴浮光点头，“不错的名字。”
　　长青：“哎，浮光，我瞎诌的！”她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却埋怨道：“你也不用这样，什么都附和着我吧。”

　　宴浮光没有说话，手扶在剑柄上，沉静的眼里似乎含着一抹浅淡的笑。

　　长青便不大好意思起来。
　　她攥了攥掌心，“浮光，你来取好嘛，我不大会取名字。”
　　她脑子里只有一些原魔尊留下的淫词艳曲，说出来恐怕又会让浮光笑了。

　　宴浮光莞尔，“那就叫很蓝吧。”
　　长青跺跺脚，“不许再取笑我！”
　　宴浮光低声说：“既然是松松送我的剑，应由松松来取名。”

　　长青：“好嘛。”
　　她想了片刻，又抬头望了眼明月，忽然眼睛一亮，说：“我想到了！就叫九分半！”

　　“九分半？”
　　饶是宴浮光见多识广，也弄不清长青的取名规律了。

　　长青重重点头，“天上的月亮，我只要九分半，这样就不小气了。”
　　身边的美人……
　　她也只要九分半，免得上天觉得她贪心。

　　宴浮光微微笑了起来，垂眸看着长剑，轻声夸：“真是个极好的名字。”

　　长青心想，就算我随便取个狗蛋铁柱之类的名字，浮光还是会夸好听，浮光人美心善，可惜夸得实在敷衍。不过，此刻她身边陪着美人，怀中揣着灵石，俯瞰千山月冷，只觉无比畅快，人生当如是。

　　回到王行山后，她把酒葫芦给谢建安，把磨刀石给百里……把为各自带的礼物一一送过去，把几个人感动得稀里哗啦。

　　至于送到桂花树的时候，长青犹豫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花树下，本想把东西悄悄放在灵泉旁边。

　　“啾？”
　　头顶传来轻柔的鸟叫声。
　　她抬头，见毛线小鸟坐在鸟巢里，歪着头打量她，黑色的小眼睛闪着柔和的光。

　　长青后退一步，脸颊发烫，“那、那个，师伯？我出去一趟，给你买了个东西。”她把买的毛线团放在石头上，“看你挺喜欢织毛线的样子，给你无聊解解闷。”

　　多织织毛线，少和她的浮光聊天。

　　小鸟点点头，飞到石头上，站在毛线团上。

　　送人一团毛线怪寒碜的，送鸟也寒碜。
　　长青买的时候多少是有些泛酸泡的原因，但看见这位好心师伯温柔笑纳，一点都没有生气，她自己反而不太好意思起来。

　　她红着脸，支吾着说了再见，转身就跑。
　　小鸟坐在毛线上，望着少女的背影，望了很久很久。

　　若是日子就这样过去，长青就会觉得人生圆满。想到自己的魔尊身份，她又把十分圆满扣掉半分，变成九分半满。

　　但世事难全，九分半满也难以持久。
　　不久后，长青便收到了朝夕渊的传信，信上说，灵境与安邑城之间的传送大阵不日便要打开，看来来讨伐她的修士，马上就要来到荒境。

　　长青收到信后，就找了个出去赚钱的理由，让浮光留在了王行山，自己带着百里往朝夕渊赶。

　　两人快速在荒山中穿梭，身形起落。

　　百里挑眉，“你要回去就回去，带我做什么？怎么，又要我帮你打架？”
　　长青理由非常充分，“不带你，浮光怎么肯信我是真的出来打工赚钱？”

　　百里：“……有必要这样吗？”
　　长青反问：“你有钱会不赚吗？”

　　百里轻哼一声，仔细想了想，大抵觉得长青说的十分有道理，便没有说什么了。

　　两个人快速赶路，很快就到了朝夕渊之前。
　　望着漆黑的深渊和路边石碑，百里停下脚步，不想再往前，“你进去吧。”

　　长青一怔，问：“你不同我一起吗？”
　　百里盘坐在碑前，抱住怀中的剑，闭上了眼睛。

　　长青：“懂了。”
　　她快步回到朝夕渊，里面的禁制与法阵本是原身设下的，对她而言仿佛并不存在。刚走到开满白花的山坡，山上嘶鸣一声，地面隆隆震动。

　　骨马兴奋嘶鸣着，从山坡俯冲而下，踏起烟尘滚滚，朝她飞扑而来。

　　经过上次的【欢迎仪式】，长青早有准备，一跃而起，踩着骨马的脑袋，飞跃到山坡上，朝守在上面准备往下冲的魔修一挥袖，“不用迎了……”

　　还没说完，他们就开始表演了。

　　“恭迎尊主！”
　　千匹骨马跟着附和：“嘶——”
　　“尊主千秋万代，一统三界！”
　　“嘶嘶——”

　　长青怅然叹息。
　　她的话又被无视了。

　　度过一个盛大而惊悚的欢迎仪式后，长青挥挥手，让他们都回去，自己则骑着一匹骨马，回到了黄泉殿里。

　　殿中立着道雪白的人影，高挑瘦削，白衣无尘。

　　长青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心中松了口气，高兴地同自己唯一一位靠谱的属下打招呼，“同孤！我回来了。”

　　月同孤并不惊奇，白绫之下，淡色的唇角微微翘起，朝长青点了点头。她托着准备好的灵果与小食，送到长青的身前，“尊主一路辛苦。”

　　长青瘫坐在自己的座椅上，伸手拿起一颗灵果放在嘴里，又有人给她送上灵酒，有人为她扇风点香。她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却总觉得不对劲，还不如在练剑坪被百里痛揍痛快。

　　难道我天性喜欢被人揍？
　　长青摇摇头，把脑子里奇怪的想法甩走，长话短说，问月同孤，“马上灵境的修士便要来打我们了，同孤，你怎么看？”

　　月同孤为长青倒满酒，笑道：“不急。尊主一路辛苦，让我们先为你接风洗尘。”

　　风月道的美人扭着柔软的细腰，娉娉婷婷走来，要为长青揉腰按腿。

　　长青吓得连忙摆手，身体灵活往旁边一闪，“别过来，我有道侣的！”

　　月同孤轻轻一笑，“尊主在王行山，带着你的美人，天天快活，都不记得我们了。”

　　她说完，那些属下们便一脸幽怨地盯着她。尤其是风月道的修士，一个个泫然欲泣，梨花带雨，好像长青做了什么负心人。

　　长青嘟囔：“你们这幅样子作什么？我都把位置让出来了……”
　　她若留在这里，一个个都想刺杀她来篡位。
　　但她若离开，他们又搞得哀哀怨怨，像是被抛弃了。怎么着，刺杀是情趣吗？

　　月同孤笑了笑，“大家只是有些想尊主。”

　　长青问：“百里呢？”
　　月同孤为她剥着坚果，头也不抬，说道：“老规矩，她去刺探敌情了。是她告诉我们，灵境的修士快过来了。”

　　长青点头，又有些担心地问：“她结仇那么多，就不怕灵境修士报复？”

　　风月道的修士嘁嘁喳喳地笑了起来。
　　月同孤也弯着嘴角，带淡淡笑意，清冷的大殿，瞬间鸟语花香，春意浓浓。

　　长青瞪圆眼睛，问：“是、是我问错什么了吗？”

　　月同孤摇头，“合情哪有什么怕的？”
　　一位风月道的少女声音清脆，笑道：“禀尊主，我们姐姐什么都不怕。再说，”她掩着唇，又嘻嘻笑了起来，“再说，是来报复，还是想来再见姐姐一面，都说不定呢。”

　　长青点了点头。
　　看来合情风月道还是习得挺不错的。
　　可惜她看见合情施展本事，第一次是勾引她，第二次是勾引百里，每一次都非常……不尽如人意。于是她便留下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合情不过如此。

　　“看来是我多虑了。”长青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百里还在外面等着，便让一个下属把她喊进来。一个少女“哎”了声，听话地转身，跑出去喊人。

　　百里倚靠着冰冷的石碑，怀里抱剑，心中思绪万千。
　　她想到自己初次来此时的情景，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魔尊的同党。

　　她轻叹了口气，听见哒哒脚步声从里面传来，警惕地睁开了眼。

　　来者是个穿粉裙的少女，跑得香腮泛粉，好奇打量着她。

　　百里皱了皱眉，面上凝着层霜。
　　少女笑着说：“仙长，我们尊主喊你进去喝茶休息。”

　　百里闭目，“不去。”
　　少女便大声道：“我们尊主说，合情姐姐现在不在里面，你尽管大胆进来，不用害怕！”

　　百里霍然起身，剑气凝成薄薄寒霜。
　　她眼睛比剑更冷，高声道：“谁在害怕？”

　　少女被她凛冽的剑意吓到，缩了缩脖子，往后退，小声说：“是我们尊主说的，你别吓我呀，我只是在复述她的话。她还说，若你觉得害怕，留在这里也行，问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百里哼了声，手中执剑，一步一个凝霜的脚印，走进了漆黑的魔渊。
　　“我可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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