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失忆的我依然如此酷炫

　　寒归云将手中茶盏轻轻放在几上，瓷白釉色衬着指尖美得近乎虚幻，他云淡风轻道：“叶真人所思，晚辈略知一二，若有不满，真人可自去师尊面前分辨。”

　　他眉目霜冷，冷隽玄远，当真仙姿高渺，只是直直看过去的目光，是幽深冷寂的洞察和生死易界的漠然。

　　叶远之自知事不可成，将怒火吞进腹中，一边想着日后如何报此仇，一边站起身便欲携叶朗离开。

　　一身环珮的美貌侍女堵在叶朗面前道：“大人既已允了叶公子尽孝，便请公子留在流光峰。”

　　叶朗一脸错愕，叶远之听得此话，陡然暴怒，抬手便欲将这侍女毙于掌下。却不想刚抬起手，无边威压便自四面八方当头罩下，他喉头一甜，面色几番变幻，终究想不出法子。
　　明白今日带不走孙子，只能勉强安抚了叶朗，回族中求族老捞他出来。

　　叶远之走后立刻便有人将叶朗带了下去看管，一直沉默的主事面色担忧道：“大人，那毕竟是首座叔父，如此是不是……”

　　寒归云道：“他为何来找我？”
　　又道：“因为师尊不会允他。”

　　这中年主事似有面上放得更加恭敬，口中道：“只是今日的事万一首座怪罪，恐累及大人。”

　　寒归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声如击玉碎冰：“若只是因担心被责备便将事推给师尊，甚至任人兴风作浪，师尊不如不要我这弟子，你以为呢？”

　　主事心里陡然一惊，冷汗浸湿后背，他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已经被面前的少年修士看出来了，只能将腰弯得更低，声音干涩道：“大人所言极是。”

　　其实，在遣人招待那对祖孙时，他便隐隐听见了“拜师”、“记名弟子”几字，这管事脑子也灵活，虽想不到叶远之的阴毒谋算，却也猜到了这二人所来为何，但他未曾提起一字，心里想着以此事探探这位流光一脉未来首座的底，好决定以后该如何应对。

　　甚至中途被问及故意拖延和方才的担忧样子，也是忧心苍清会因此事觉得伤及颜面，迁怒及他，而非是什么为寒归云担心。

　　他这盘算打得响，只是在这流光核心之外的山脚下住久了，连自己身份也忘了。

　　在修真界，处死仆役不过一句话。

　　猛然想到这里，这主事心里那几分面前的少年修士不会将他如何的信心立刻便有了动摇，膝盖磕到地上重重跪下，汗如雨下：“奴知罪，求大人责罚。”

　　他如今只求面前的人痛罚，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否则捏死他也不过反掌之事。

　　寒归云不在意地上跪着的人，他本便性情淡漠，便是洞悉叶远之的阴毒盘算也不见动怒，何况这几分小心思？
　　然他不为这主事的盘算动怒，却需要这主事受罚，甚至死。
　　以便杀鸡儆猴。

　　没有说如何处置他，冰白手指隔空点在方才拦住叶朗的侍女眉心，一篇能修到金丹中期的功法便印入了她的脑海。

　　这功法算得上简单易懂，那侍女大喜过望，面上激动止都止不住，对寒归云重重叩拜。

　　知道大人性情冷淡，她不敢失态令大人不快，在磕了几个头后便压抑着喜悦更加恭敬地侍立一侧。

　　如她这般的普通侍女，要想筑基千难万难，非但是因资质不佳，也因为只有宗门最低阶的功法，又无人教导。
　　只能期盼有朝一日能得服侍的主人喜爱，赐下功法，或是点拨一句，便是天大的造化，未曾想到竟真能有这一日。

　　那主事险些后悔得肝肠寸断，只是他如今性命难保，也顾不得嫉妒了。

　　“卸了职务，去刑堂领罚。”寒归云此意便是看他造化，挺不过受罚自然便是死。

　　丢下这句话他便回居处继续整理卷宗。

　　苍清看着弟子往殿中来，撤了水镜，心念微动，便已传讯给了负责流光峰刑堂的弟子。
　　执刑弟子收到传讯后对首座对唯一弟子的重视有了更深了解。

　　苍清也未曾多吩咐，只是让他们行刑从重。
　　刑堂的从重处置，一介筑基初期的仆役绝无可能活得下来。

　　知晓冒犯弟子的蝼蚁将死，苍清便不再关注。

　　曲折回环的石阶上慢慢出现一个秀挺身影。

　　修道之人少有貌丑，便是真的奇丑无比，也能在修行有成后换一张皮相，是以修真界观人不止看容貌，还有风姿气度。

　　苍清看着渐渐走近的小弟子，难得有分了分心思想道，归云的气度确实太过出众了些。

　　不过看着从容自琉璃冰树下走过的人，又舒缓了眉眼。
　　无妨，弟子虽出众，却看起来便有距离，倒免了许多人生出不好心思。

　　在修真界，姿容出众而无修为靠山的人，下场不是成为宠物便是成为炉鼎。他只这一个弟子，难免要多费心。

　　“师尊。”寒归云唤了一声便在苍清对面坐下了。

　　他与苍清平日相处并不十分重视礼数，称得上随意，这几年下来倒是快成了习惯。

　　寥寥几句话将今日之事禀明，白衣元真虽已从水镜中看了全程却仍眉眼专注，语气虽冷，却无端令人信服：“归云做得很好，不必有顾虑。”

　　停了好一会儿，他抬起手，最终落到了寒归云头上，一向冷得冻人肺腑的声音微微柔和，如雪覆苍原，辽远又宁静：“师尊在这里。”

　　师尊在这里，不必有顾虑。

　　******

　　庆贺苍清进阶炼虚的大典原该在他修为巩固后便举行，只是彼时弟子在外游历未有音讯，千伏山地宫又正好现世，加之兰台会随后举行，便一直拖到了今日。

　　炼虚大典并非面向整个修真界，只是交好的宗门和下属宗门家族前来恭贺，但玄元为八宗之首，只要不是交恶的宗门都遣了人来。

　　“师兄，这是近来两日来客的贺礼清单。”一个流光下辖主脉长老的弟子道。

　　寒归云虽年纪尚小，入门也晚，同辈主脉支脉亲传弟子却都须得称他做师兄。

　　无数珍宝在这两日被送入流光峰，宝玉明珠已是平常，更有那难得一见的天地奇珍。

　　苍清有心锻炼弟子为将来接掌权位做准备，是以虽待客是宗门安排弟子，整理贺礼是流光峰下主脉一同插手，贺礼在入库前规整出的礼单却须送与寒归云过目。

　　目光落在手中记载了贺礼的玉简上，这玉简中记载了送礼者何人，所属宗门势力，所送礼物为
　　何，一项一项十分清楚，可见用心。

　　神识将玉简大致浏览过，寒归云微微颔，道了句；“有劳。”

　　那青年弟子忙道不敢，笑着道：“师兄，观微殿有过去礼单的记录。”
　　他这是特意给面前的这位师兄卖个好，担心他从未经手看不懂，因而有此提醒。
　　毕竟是轴脉将来的首座，敬重交好总不会错。

　　寒归云收下他的好意，这才令侍女送了出去。

　　苍清令他看礼单并非只是为了让弟子熟悉事务，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弟子潜移默化梳理各势力关系。
　　而要理清流光峰与各势力关系，没有比礼单更直接的了。

　　谁人亲近，谁人一般，谁人疏远，谁人有龃龉，谁人欲攀附，谁人有所求，虽未必完全准确，却也可窥见一二。

　　虽诸般事务自有人经手，掌权之人却也需心有丘壑。

　　寒归云将手中玉简仔细看过，这些送上贺礼的修士背后的宗门记载在心头一一掠过。

　　直到暮色西沉，归鸦过尽，流光雪被染上昏黄日光，这才放下玉简。

　　******

　　玄元宗庆贺修士进阶的大典与别宗不同。

　　悠悠钟鸣。

　　苍清在万众瞩目中乘宗门为炼虚大修炼制，由六匹水麒麟所拉的银色宝盖垂纱云辂，自流光峰向问道台而来而来。

　　观礼的山峰客座上，无数人的目光落在端坐云辂之中，身着象征着轴脉首座的玄色广袖篆文华服的炼虚元真身上。

　　千里静寂，无人敢出一言，唯有装饰于车前的六道珠旒碰撞间发出清脆声响。
　　相传中古之时上尊有一名曰“九旒云华”的云辂车驾，车上以太阳精华凝珠，串联悬挂九道珠旒。

　　中古之后，修士为表敬意追思，大乘仙君车驾饰八旒，合体七旒，炼虚六旒，化神五旒，化神之下不得以珠旒饰车，是以修为至化神，方可被称做大修。
　　魔道不论，仙道大宗多是如此。

　　云辂在问道台下停下，苍清云履步出车驾，银灰色篆文在日光下时隐时现，一向以白衣示人的炼虚元真玄色袍服加身，更显威严深重。

　　寒归云也随苍清步出车驾，敛袖侍立身后，目送师尊一步一步登上通向问道台的石阶。
　　这石阶是中古再常见不过的石材，却因为留下无数先人足迹而意义不同寻常。
　　一代代玄元大修自其上走过，而后或归于轮回，或得道成仙。

　　问道台，既是问道，也是问心。

　　九九八十一步后，苍清始登问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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