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位节制

　　59.

　　罗格的等待并没有多久。

　　迪赛欧来的时候刚刚八点过十分，距离圣殿会议的开幕仪式还有五十分钟。

　　这位反抗军的前首领带了他的另外一位朋友不紧不慢地走进早餐店，亲切地向罗格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布耶克，我的好友。”

　　罗格看着穿着斗篷的男人露出来的部分羽族特征，东部联盟相关的信息从他脑子里面转了一圈，联系上布耶克这个名字，自动锁定在了圣西娅公国前军事大臣的身上。

　　除皇帝的长女之外仅存的羽族，圣西娅公国政坛曾经的名流，和超凡阶级一步之遥的高阶灵知者，布耶克·罗布拉。

　　他没有流露出多余的情绪，而是极其自然地向对方颔首致意，颇为友好地说道：“我叫罗格。”

　　他们在八点十五离开早餐店，八点三十进入菲尔弗莱大学，然后八点五十坐进了学校的大讲堂，和全校的师生一起聆听帝国的皇帝“荣光位”巴尔·斯利奇宣布大会开幕。

　　在这趟行程安排之前，罗格给迪赛欧做足了解释：“梅尔维尔先生是圣殿会议的参会代表之一，必须跟诸位大人一起参与会议开幕仪式。因此，他只能等会议开幕仪式结束后抽空见我们。讨论东部灵知者教育和就业的问题被安排在了下午，届时学校的另外一位负责人‘掠夺位’米路·瓦布拉大人也会远程参会。你们有意见都可以向两位大人提。”

　　“圣殿会议并不强制全国群众观看，如果你们对它没兴趣，我可以先带你们在学校里面参观。”

　　布耶克没有反对，迪赛欧礼貌地恭维道：“您的安排很周到，谢谢。巴尔·斯利奇陛下是一位了不起的雄主，一位值得学习的对象，这是他最后一次主持这种盛大的会议，我不想错过。”

　　他们离开早餐店，前往了菲尔弗莱大学，然后在学校的大礼堂和全校师生一起见证了神圣拜伦斯帝国皇帝的最后一次演讲。

　　也是罗格和迪赛欧第一次见到操纵整个帝国的荣光教会的现任两位大牧首之一的“荣光位”巴尔·斯利奇的光辉。

　　这位帝国的皇帝在九点的钟声后出现在了屏幕之上，目光沉稳而平静，仿佛在与所有人对话。

　　他也确实将声音传达到了这个国家的大街小巷。

　　“各位同胞，早上好。今年十月起，我们的国家进入了一个非常的状态。对于帝国的部分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帝国南部海岸线的往内陆推进，霍伊曼郡相关地带传染病的流行，北部群岭的连续地震、山体滑坡和塌方，以及西部火山爆发导致了大范围的地质灾害，这都是肉眼可见的改变。而对于另外一部分人而言，他们可能还没有直接感受到时代潮流的临近，没有感受到危机的恐怖，帝国中部各郡洲包括安琪拉都没有遭到任何实质上的影响，大部分人依旧生活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安逸环境中，这也是他们无法嗅到‘暴风雨’临近的原因之一。

　　在此，我要重新强调一遍，我们的国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面对的敌人前所未有的强大，我们建立的防御屏障岌岌可危——目前公布灵性的概念和学习使用的方式，只是应对危险的手段之一。它们必然会改变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不论是走向大众的‘灵性’，还是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危险。天灾带来的不只有伤亡，还有秩序上的混乱，社会环境和生活习惯的变化。政治管理层面的压力和现实的生存压迫必然会形成时代的浪潮，拍打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无人能够幸免。

　　七百年前的极端台风和暴雨让大陆南部的城市建设毁于一旦，使得大部分南部沿海城市产生了对于海洋的崇拜；六百年前的火山爆发让大陆西部的耕地林地变成荒土，帝国西部至今杳无人烟；五百年前的地震使得东北部洋流改向，气候变化直接导致了大范围得人畜和农作物患病，这些大规模灾害造成的影响很多都延续到了今天，对于生活在当地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而我们这次面对的灾难，不论是规模还是影响，都只会胜过先前。它们不针对单一的个人，不针对单一的部门，也不针对单一的集体，它是落到所有人肩上的生存重担，没有谁能够帮大家抬起来，我不能，国家政府不能，荣光教会也不能，决定怎么站起来的只有你们自己，这绝非危言耸听。

　　大家必须在这段时间里把生存技能握在自己的手心，要了解到我们的危险来自何处、我们面对的是什么、它会如何威胁我们的生活、我们又要怎么处理才能在艰难的环境下求生。人民群众是帝国的基石，你们站起来，人类才站起来，你们握紧生存的方法，国家才有希望找到活下去的生路。

　　……

　　这是我执政的最后几天。过去的功绩对我而言并无耀眼之处，能让我感到自豪和荣耀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我自己，而是你们，是所有为了人类，为了这个国家而奉献的人们。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而你们的未来尚未可知。前人的光辉只能作为现今的谈资，你们才是这个国家的命运。

　　过去我常说，国家就是人民。现在我要说，人民才是国家，帝国的皇帝只是人民政党的意志表现。我还要说，你们不仅要把自己当成是国家的一份子 ，更要把自己和国家区分开来。所有宏大命运落在个人身上，都会把个人压得粉身碎骨，能够承接住一个国家命运的只能是一个相应的集体，你们肩上的第一重任是你们个人的未来，你们是形成宏大命运的个体。既然是个体，就会出现矛盾，你们各自拥有的不是彼此共有的，个人的得失也不是集体的得失，人与人之间会产生得失的争端，党派与党派之间也会出现利益的纠纷，异议与矛盾是保持个体特性之必然。这不是谁的应尽的责任，也不是谁要排除的任务。你们可以拒绝无意义的奉献，你们可以鄙弃无价值的牺牲，你们可以埋汰虚妄的自以为是，这些是你们谋生道路上的一隅，因为你们将要自己扛住生存的重担。你们活着便是要接受这些矛盾，要在这些矛盾中谋生。而你们的生存才是这个国家的未来，是你们自己努力的未来，是他人奉献牺牲的未来。

　　或许有人会问，既然你们自己就要肩负生存的重担，那政府和教会的意义何在？教会和政府是维持社会安定秩序的部门，是协调权力集中调度资源的部门，是执行统治过程的载体，是由人、由你们构成的决策组织。当你们肩负起自身的生存重担的时候，也肩负起了国家和教会治理世界的责任，你们是构成这个国家的之一，是被统治的之一，也是作为统治阶级的之一。教会和政府是执行你们的愿望，执行你们的统治的机构。现在使用它的是已经成为过去的我们，即将使用它的是接下担子的你们。

　　而如何为你们争取到习惯生活和学习生存技巧的时间，如何为你们争取到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则是我们走在前面的人的任务。不论是前人还是后人，我们都将一起迎接共同的未来。”

　　他站于高台，如山似岳，魁梧雄伟，他的声音威严凛肃，平视着所有人，就像是永不坠落的烈阳。

　　他是这个帝国的领袖，“荣光位”巴尔·斯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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