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香[楚留香同人]

　　江岭尹家的丫鬟，做事的少，向着尹少爷争风吃醋撒蔫娇的多。

　　自然除了耗子。

　　她长得不像耗子，不难看，更不好看，可是比难看更可怕。

　　也许有一口龅牙或一双小眼，至少能让人记起来，世间还有这么一个人。可她长得，别人永远记不住她。

　　这是其他人的错，耗子这样想，可当她去照镜子的时候，转过头，她也忘了自己的模样，在去看一眼镜子，转身去做事，于是，又忘了镜子里的模样。

　　原来，这是她自己的错。

　　不被注意，便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做活，久而久之，丫鬟们也常常忘了身边还有个这样的人，忘了模样忘了名字忘了她是人，那么，取个名字，叫上号就像，正巧看见了耗子，便叫作这个名字。

　　耗子默默坐在角落里，不答话，好像她生来就叫做这个名字似的。

　　这天傍晚，尹少爷照例来小院里，寻漂亮丫鬟取乐。

　　几乎整个院子的丫鬟都丢下了手中的伙计，急吼吼地涌到尹少爷面前。

　　江岭尹家的祖宗定下规矩，全族终年隐居在雪山之中，难得见到外人，更别说是女人。尹少爷沾不了外面的荤腥，只好窜进后院解闷熄火,几乎来者不拒，从不挑肥拣瘦。丫鬟们出了尹家，到了年龄，只能发出去配小厮，就算是找个平常人家，也是山中猎户一类的，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多在尹少爷面前晃一晃，兴许还能捞上一个姨娘做一做，下半辈子算是有了倚靠。

　　尹少爷被簇拥在丫鬟群中，一会儿亲亲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手也不老实，四处乱摸，看了这个，就忘了那一个。

　　丫鬟们偶尔瞟一眼远远遗落在角落的耗子，斜瞥一眼，轻哼一声，转身挑了一脸的媚笑，朝着尹少爷说些蜜里调油的话。

　　耗子此时倒替丫鬟们悲哀，她们看着笑靥如花，一个胜一个的欢喜，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个比一个话要深的不安。

　　好光景能有多久，谁也说不准。

　　耗子倒觉得，要是有一天能离开尹家，走出江岭，那才是真正的好风光。

　　尹少爷玩着，忽然提议，要和大家玩个游戏。说罢，从袖间抽出一块方巾，透着阵阵甜腻的香气。丫鬟们正不解，见尹少爷将方巾蒙住眼睛，绑在脑袋上，便明白了尹少爷要和大家做抓人的游戏。

　　可不知怎的，丫鬟们比往日灵活了许多，轻而易举地从尹少爷怀中滑开，几轮下来，尹少爷连一个都没有扑到。

　　尹少爷心头起火，野狗一般四处乱撞，好几次还碰到柱子上，脑袋肿起一溜子红包，却只听见丫鬟们的阵阵笑声，不断萦绕在耳旁，可怎么也抓不住人。

　　尹少爷心火的势头越来越大，从小院一路烧到了厨房门前，才跌跌撞撞地逮上一个，急急拥了上去。上手一摸，却是一把瘦柴骨头，硌人得很。

　　“还没见过你这般瘦的丫头呢。哟！还挣扎呢，这下让本少爷抓到了吧，来，香一个！”尹少爷心中虽然疑惑，但不愿挑剔，还是狂笑着，一把扯下方巾。

　　丫鬟们的笑声戛然而止，都长大了嘴巴，不约而同地看向尹少爷这边，眼中尽是惊讶。

　　耗子也怔住了，心里直骂，晦气，真晦气，这衰神眼神也不好使，抱人可不看地方。

　　尹少爷红润的面庞瞬间变得黄绿，怒道：“你从哪儿钻出来的？”

　　没等得及耗子开口，尹少爷直接把耗子从怀中甩了出去，耗子狠狠地撞在了厨房大门上。

　　大门质量好得很，自然垮不了，可耗子的身子骨摔得四分五裂，倒像要垮了一般。

　　耗子撑着手，还没脱离大门站好，又挨了尹少爷一记窝心脚。

　　没有一个丫鬟为耗子说情，也没有人敢去劝尹少爷歇歇火。每个人都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烧得灰都不剩。

　　可是，有一个人敢，而且百试百灵。

　　赤衣红花，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即使是这样的氛围，她也还是笑。

　　她走进院子里，不去看丫鬟们，更不去看耗子，只是笑着对尹少爷说，何必再打下去，耗子值么？只撂下这一句话，便笑着走了。

　　没有人敢惹气头上的尹少爷，更没有敢不给这位姑娘面子。虽只是一个尹家的谋士幕僚，但却是深得尹少爷的亲娘尹桐花器重的谋士，原来有的三分薄面，也成了七分。再说，姑娘娇艳胜花，艳压一众丫鬟，尹少爷只当为美人压下怒火，七分面子也成了十分。

　　斤两称得上十分的面子，让尹少爷只好骂几句，啐一把口水，就冷着脸离开了院子。

　　耗子等到尹少爷气氛离开，才转身，朝着那位姑娘道谢：“原姑娘，多谢解围。”

　　原入梦摇摇头道：“同为女子，何必相谢。”

　　说罢，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又小又鼓还绣着花的暖囊袋，递给耗子，还留下一个浅浅的笑，缓缓离开了。

　　这天，院子里没一个人捞着好处的。

　　但耗子还是会安慰自己，至少又原入梦这样的人，愿意帮助自己，还捞回了一条命，毕竟天大的事，也比不过自己的小命。

　　她把暖囊袋藏在后颈脖子处，又轻又暖，舒服极了。这样，干了一下午的活，也不觉得劳累。

　　尹少爷气了大半个下午，连爱狗雪叶都没有来得及去喂。到了晚上，雪叶饿得不住叫唤，尹少爷活动了一天，身体乏得很，只好让身旁的小厮去喂。小厮恭恭敬敬领了命，转身到院子里，找到耗子，让她去喂狗。

　　耗子很后悔，为什么偏偏今晚嘴馋，偷偷到厨房找馒头，被小厮抓了个正着，还要去喂狗。可她也只好应承了，但半天都不动身去喂雪叶。

　　小厮见状，又撂下了话，要是耗子偷偷吧狗食吃了，明日雪叶饿得慌，他就把这事告诉尹少爷，把耗子丢给雪叶当狗食。

　　耗子一边应承，一边慢吞吞下了床，心中感叹，今日实在奇妙，这辈子头一次被男人抱，还是尹少爷，也差点就在今日丧命。而现在，自己还要为这个男人不争气的狗而奔波。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但雪叶没有固定的狗棚，能找到它，全靠缘分。

　　耗子找遍了后院，累得大汗淋漓，背衫湿透了，腰也狠狠弯着，走路直带喘，都没有找到雪叶。

　　只剩下前厅和树林没有找过了。

　　耗子是下等仆人，前厅是去不得的；树林在后山，除了打猎，平时几乎无人去那里，下人们因此将那处无人之地称作“鬼林”。

　　去前厅，两人不敢，怕人。

　　去树林，也不敢，怕鬼。

　　人可怕，还是鬼可怕？

　　耗子本就身弱，又受了窝心脚，一拖一拖，走得相当缓慢。

　　风雪本来就狂，加上天色阴沉，耗子也越加心绪不宁。

　　一边走，耗子也一边为自己祈祷，千万不要遇见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她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也许要感叹一句，这就是一种反向灵验吧。

　　耗子几乎僵在原处，眼睛瞪大，瞳孔也不觉扩了些，直直盯着前方。

　　天色不好，耗子的眼神却不差。

　　她清清楚楚看见，不远处，竟然是个陌生男人，却是一个光头。

　　和尚么？奇怪，和尚若想来，按照每月的斋日，正大光明进门就行，尹夫人笃信佛教，定会好生款待，这样偷偷摸摸溜进来是想干什么？

　　耗子再仔细看，男人看着身负重伤的模样，手中却捏着一条白狗的脖颈，不一会儿，男人松手，白狗应声倒地，男人撑了一会儿，也跌倒在雪地中。

　　耗子再看去，那白狗，是雪叶，是不会错的，可男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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