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遗香[楚留香同人]

　　原入梦唤来几个壮汉，让他们处理了马尸，完毕后，又向着裴如海，说道：“裴哥，江南的事，还要你亲自走一趟。”

　　裴如海点点头，道：“我明白，只是这边，还要你多注意了。”

　　原入梦笑道：“这是自然。”顿了顿，她又问道：“那小师弟呢,他和你一起去吗?”

　　裴如海摇摇头：“倒也不必。他还得多长几岁，才够得格。再说，我这次去，要是带了他，还得一路照顾，不如不带他去，省得麻烦了。”

　　原入梦向着被远远晾在一边的六窗飞快看了一眼，又偏过头来，说道：“你那小师弟听了，岂不伤心？”

　　裴如海满不在乎：“无妨，他习惯了。”

　　原入梦本欲劝几句，但看着裴如海的模样，多说也是无益，只好换了话：“此去千万谨慎，那江南的楚留香，不算便宜货色。”

　　裴如海听了，反而一副轻敌的模样，问道：“哦？那我倒要看看，楚香帅，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原入梦仍劝到：“裴哥，你要用新身份出入江湖，还是低调些好，毕竟，听风楼才刚刚起步。”

　　裴如海忽然笑道：“原妹，你真是太操心了。我自然不回去惹江南的香帅，不过结识一下是有必要的，说不定，还能为我所用。”

　　原入梦笑着摇摇头：“我看，倒不一定。”

　　裴如海自信道：“那可未必。”

　　说罢裴如海便转身，朝着六窗走去。

　　六窗也看着裴如海，神情有些恍惚，倒像要说些什么似的，却像被堵住喉咙一样，安安静静，一个声响也没有。

　　裴如海一眼便察觉了对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六窗连忙摇摇头，扯出一副笑容：“没什么，只是风沙迷了眼，晃神了。”

　　裴如海也笑，这里哪来的风沙，这傻小子扯谎也不见聪明，幸亏没带他去。他也不反驳六窗，只是道：“既然这里风沙重，那就先去楼上吧，回房，暖和些。”

　　说罢，裴如海转身朝着出口走去。

　　六窗忽然发声，叫住裴如海，裴如海也应声转过来，问道：“何事？”

　　六窗手捏着衣角，手指之间来回揉搓，脸上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晌才道：“师兄，我想抱抱你。”

　　裴如海不觉瞪大眼睛，继而笑，不由得想起以前的事来。

　　那个时候，裴如海还没有裴如海这个名字，六窗也没有六窗这个法号。

　　两个人，都是小沙弥，不过裴如海比六窗年长一些罢了。

　　那晚，裴如海不知和谁打了架，被方丈罚去抄经书，大半夜了，更深露重，裴如海才抄了几个字，就丢下笔，摸着黑间小道，偷偷摸摸回了房间。

　　房里一大群小沙弥，通通睡在一字排开的连体床上。

　　裴如海回去的时候，本该是黑溜溜的光景，谁知他推开门，却有一柱残烛立在桌子上，悠悠闪着光。

　　他正疑惑，前脚刚跨进房门，后脚进了，转身小心翼翼扣上门，却一把被一块棉被包住。裴如海脑袋一转，向下一探，是个身高不到他肩膀的小和尚，眼睛鼻子红彤彤的，人中间还淌着一小溜透明的鼻涕，小手抓着一块棉被，正往自己身上裹。

　　裴如海沉声问道：“怎么不去睡觉？”

　　小和尚仍然把被子塞在裴如海身上，轻轻道：“你冷。”

　　裴如海不觉嘴上一笑，也见他也冷得厉害，便道：“走，咱们一起去睡。”

　　小和尚抬起头，要求道：“那你得抱着我睡。”

　　裴如海才觉得自己上当了，笑问道：“我还当你是好心得发蠢，现在看来，只是要找一个人肉枕头罢了。”

　　小和尚道：“你这次给我暖暖，我下次也给你当枕头。”

　　裴如海却道：“你这几两肉，想必也不必几块棉花暖和多少。”

　　小和尚却道：“那是你没试过，抱一抱就知道了。”

　　裴如海拉过被子，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说罢一头栽进床里，结结实实占满了位置，没给小和尚留一点空隙。

　　小和尚也不肯睡地上，一不做二不休，上了床，扑到裴如海身上去。

　　裴如海痛得正欲出声，又怕惊醒其他小沙弥，只好憋着，沉声对六窗道：“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去喂狗？”

　　六窗摇摇头，眼睛溜圆，还闪着光，对着裴如海道：“不怕，你心好。”

　　裴如海听了，倒还有些受用，但还是嘴硬道：“寺后面的山上就有饿狼，我现在把你扔过去，等到嚼肉碎骨，折腾道黎明之前，你连着魂都进了狼肚子，半点踪迹也找不到，看你怕不怕。”

　　六窗仍死死抱着裴如海，死鸭子嘴硬：“不怕，说不怕，就算不怕了。你要把我扔出去也好，就算被狼吃了，也不要冻死。”

　　裴如海一边掰开六窗抱在自己身上的手，一边强作镇定：“那你看我敢不敢。”

　　小和尚威胁道：“你要是把我丢出去了，可就每人替你背锅了，更没有人在你溜出寺庙的时候替你把风了。”、

　　裴如海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可要是留下你，我倒不见得自己有几天好日子过。”

　　六窗接过他的话：“留下我，师兄以后天天和过大年放炮仗似的，每天脸都笑得裂开。”

　　裴如海摇摇头：“倒也不必。”说着，也放开了推走六窗的手。

　　六窗一笑，和裴如海躺在了一起。

　　这个人，他早就觊觎许久了。

　　裴如海闭上眼睛，缓缓道：“别看着我，快睡。”

　　六窗被戳穿了，不由得有些心虚，轻轻应了一声，转过头来，闭上眼睛，也渐渐入睡了。

　　好一会儿，裴如海才回过神来，笑问道：“你还是小孩子模样。”

　　六窗却好似诀别一把，语气中带着焦急，恳求道：“师兄，就让我抱抱你，最后一次，好不好？”

　　裴如海还没得及开口应答，就被原入梦的话抢了注意。

　　“裴哥，江南那里出了事。”原入梦一路小跑而来，头上的花，似乎也失了端庄。

　　裴如海看了六窗一眼，逃避似的立刻转过头去，朝着原入梦快走过去，边走边问：“原妹，你别急，慢慢说。”

　　六窗看着裴如海缓缓离去的背影，想要伸手拉住他，但手仍栽原处不动，只是微微发颤。

　　裴如海和原入梦交谈着，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不由得叹气，“好，我这次亲自去江岭。”

　　说罢，便挥袖转身，缓缓离开，原入梦也同他一道而去，原处，只剩下六窗。

　　自从上次出寺驯马之后，裴如海为着筹建听风楼的事，好几日都没回去，只好叫六窗先回金光寺，还嘱咐他，把自己的房间反锁上，对其他人就说是在练功，不见人，至于老方丈那里，能拖一天是一天。

　　六窗听了话，乖乖回去了，等到裴如海办完事，回金光寺的时候，发觉一切都如常，心中很是满意，平日里还有些冒失的师弟，头一次办事这么妥帖。

　　但当他正要寻六窗的时候，却发现，他不见了。

　　“西域？”裴如海对着方丈，不由得问道。

　　方丈沉沉点头，缓缓道：“你也是知道了，当年，你是命定的真佛，六窗也是命定的菩萨。”

　　裴如海无奈，不过是木签上的胡言乱语，怎么还就当了真？世界上哪里来的真佛菩萨，不过是世人为自己造的一个个虚像罢了。

　　他直入主题，问道：“六窗多久才能回来？”

　　方丈回他：“金木签上曾有明言，三年为期。”

　　裴如海心中掂量，不算长，可倒也不短。

　　他又问：“去干什么？”

　　方丈道：“修行，封禅。”不等裴如海接话，方丈又道：“你过几日，也要如此。”

　　裴如海佯装顺从点了点头，内心还在考虑怎么躲过方丈的监视，更多得去照顾听风楼。

　　从方丈房间出来后，裴如海便接到了原入梦给他送的密信，看了之后，不由得感叹，看来，要赶紧去江岭了。

　　从金光寺到江岭雪山，一路奔波，再加上正道名士的围剿，裴如海半隐半战，体力几乎支撑不住，再加上江岭寒意袭人，裴如海一时难以适应，正中对方圈套，一骨碌滚下了雪山，不知落到了哪处。

　　“下面都是些岩洞，既无补给，还多猛兽，想必那小子活不了多久。”

　　“可是……”

　　“唉，难不成你还想下去搜寻一番？我劝你还是别费那劲了，赶快走吧，这天寒地冻的，在待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

　　“也罢，我们剜了他两颗眼珠子，再加上他一身的伤，此时也只剩半条命了，撑得了多久？罢罢罢，走，去寻处酒馆，喝完热酒！”

　　“我听说，江岭尹家正在大宴江湖豪杰，我们带着这两颗眼珠子去，给他们讲讲咱们行侠仗义的事，如何？”

　　“好极了，走，咱们这就去！”

　　……

　　裴如海醒来的时候，以为天仍是黑的，却觉得眼睛痛得厉害，在原处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晃神，忽然干笑几声，全身骨肉垮掉一般，整个人坠到地上，仿佛骨架都散了，心也跟着碎得一干二净。

　　身下的，事一层厚厚的雪，耳畔吹过风袭林叶的声音，时不时伴着沉闷的呼响。

　　裴如海心中揣度，这里，应该是江岭南面，只有这里，才有林子。

　　他使劲全身力气，勉勉强强支撑起半个身子，忽然绽开了笑，裴如海啊裴如海，这样死了，岂不便宜对方？

　　越是这样想，裴如海的求生欲就越强，身上的衣布大多已经碎成零落的长条飘絮，晃晃悠悠和着风雪，漂在空中，而脊背上已经拉出了数条血痕，皮肉外翻，血气一滚一滚往外涌，赤中露白，深可见骨。

　　裴如海脸上陷着两个黑窟窿似的血洞，闭上眼睛就是两条狭长的血痕，好像红线缝上去一般。他的力气已经要耗尽了，身子却仍在移动，苦命撑着，在诺大的雪林中，不知要走多久。

　　一步步拖着，拉出一条冗长的血痕，在暗色雪林中，分外扎眼。

　　等到了某棵树旁，血痕却消失了，之前的血迹，也被纷纷扬扬的大雪，尽数掩盖。

　　裴如海似冰雕一般，脸色冷青，两个空眼窟窿又红又肿，还由于寒冷的缘故，眼皮染了一层薄薄的青紫，整个人硬邦邦扑在树根旁，渐渐被风雪埋没。

　　等到雪面只剩最后一只手，风雪愈发厉害，眼看着就要埋到指甲盖上了，却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一条白狗，比雪色还要光亮几分，嗅觉极其灵敏，沿着裴如海的血气，寻到了这里，立住吠了一声，便一口咬住裴如海的手，两摇三摆，将他半个身子从雪堆里拽了出来。

　　裴如海被咬得吃痛，猛然苏醒过来，恢复了大半知觉。

　　白狗一闻到气味，就知道这是陌生人，立马发出警觉的吠叫，惊起林中一群鸟儿。不仅如此，它还朝着裴如海扑咬，他大腿上的好肉，此刻也落了几道伤口。

　　裴如海趁着白狗再度扑上来的时候，飞速出手死捏住对方的脖颈，拼尽最后的力气，凝气聚力，白狗从原先的吠声狂叫，只剩下低声呜咽，最后便没了声响。

　　此时的裴如海，真真正正散了架，一松手，白狗尸体落地，他自己也跟着倒下去。

　　倒下去的一瞬，裴如海模模糊糊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竟有人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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