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化脑补狂魔

　　家里的书架子塌了。只听得“咵啦”一下，就见架上摆放着的书籍画册，纷纷如雪崩般自上而下地应声坠落。行为不端的韩笑立刻牵连着倒霉的袁满，一同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个灰头土脸。
　　“先生…先生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主要是书架，书架很贵的！”
　　袁满的脸红得同烧冒了烟的铜壶似的，估计这会儿往他头顶打个鸡蛋也能给瞬间烫熟了。他绝对不愿意与韩笑探讨刚刚所发生的混乱细节，甚至连对方这次搞突然袭击的恶行亦肯放弃追究，然而——
　　韩笑勾唇一笑：“怪我太单纯了，无论书里写的什么，我都想跟着学。怪我只顾着学新鲜的法子讨先生欢心，万万未曾想竹子做的书架比不过实木的，经受不起我们两个的重量……”
　　“你还敢说！你还敢说！”
　　随手捡来卷了边的画册打人，羞愤交加的袁满气得整个身子直发颤。韩笑则颇识相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我错了。请让我把书架修好…”

　　林林种种的维修工具摆了一地，韩笑态度极其端正地扶起了空书架，为了能够再次在袁满面前谋取点存在感，他又伸出了一只手。
　　“先生，先递一根钉子给我。先生？”
　　“啊？哦！给你……抱歉。”
　　发现对方蹲在自己身后亦能走神，韩笑不由得笑着回头说了几句调戏人的话，可是谁料这回袁满非但没像早前一样面红耳赤，反而跟听不到他的声音般困惑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韩笑逐渐焦急起来的神色袁满也是心急如焚，奈何他的心魔一犯便要使他犹如被凝重琥珀包裹住昆虫一样束手无措……
　　小竹楼室内的阳光极为充沛，然而一切于袁满却是另一番奇诡景象。他感到冷汗一滴一滴顺着他的脊椎向下淌，很快地濡湿了他后背的衣裳；他感到天光陡然倾斜整个世界忽明忽暗，不知何处飘来的黑色飞絮一团一团地侵扰他的视线。
　　韩笑的嘴巴一开一合地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耳鸣声嗡嗡阵阵的袁满根本没办法猜解。他看见韩笑伸开双臂抓住了他，他再看不见韩笑了…
　　“不行！！！”
　　袁满掐着手心坚决地大喊了一声，这一声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简直都快把他自己给震聋了。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重新听见声音、视力也恢复如初的袁满无疑是喜出望外的，他先掩饰性地道了句“无事”，然后立即温存地帮依旧紧紧搂着他的韩笑擦了擦汗。太好了！原来心魔是可以被控制的！只要他意志足够坚定，只要他铁了心地抗争拒绝，再不会有什么惹人厌的幻象出现！不是么，从今以后韩笑直须事事仰仗他，他有责任不使韩笑无故地担忧……
　　“！”
　　突然，巨大的、令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翻江倒海地击中了袁满，一下子他像被抽空空气的落水者般跌倒在韩笑的怀抱里。
　　韩笑脸色担忧得煞白：“袁满…”
　　袁满的模样糟糕透了，他将头颅抵在爱人的颈窝深处、浑身半点血气也不剩，往日风清月明的一个君子此刻分外失态、几乎蜷缩成了一只可笑的虾米。他告诉自己继续咬紧牙关，幻象会退却已经证明了心魔在虚弱，一点剩余的疼痛能残存多久？
　　“笑笑，笑笑，笑笑……”
　　“我在这，我在，我永远在。”
　　抗拒心魔造成的痛楚比袁满预计的持久得多，久到韩笑的搂抱与抚摸皆不能再给他带来任何安慰。然而袁满仍然认为，既然他做出了继续坚持的选择，便是宁可死也不该放弃——倘他后悔与心魔进行抗争，与他后悔回到韩笑身边，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最终，一边无意识地呓语着对方的名字、一边冷汗淋漓地和对方十指相扣，袁满直接晕厥在了韩笑怀中。

　　额头也不算烫人、身体也没有其它的病症，难不成是发了心魔？
　　其实韩笑真正修魔的时间不过百年，再加上他的脑回路天生不太正常，故而如今虽然精准地看出了袁满难受的原因、亦明白心病还需心药医的道理，到底因为缺少亲身经验而没有对策。他想，要是袁满能似从前般，毫无芥蒂地对他袒露心声，就好了。
　　“真是个又容易害羞、心地又柔软的笨蛋。”
　　拄着下巴坐在床边，韩笑望着被他安顿进被褥里昏睡的袁满，空闲的那只手忽而掐掐那人的左脸、忽而掐掐那人的右脸。在发现自己心中的愁闷莫名地跟随无厘头的举动消散殆尽后，他甚至聚精会神地坐直了身子、双手并上地对着袁满的脸来回揉捏了起来。
　　无端承受“酷刑”的袁满迷茫地睁开了眼睛，未等他开口韩笑已经知道了他要讲的话：“我…”
　　“你没事，你很好，我不需要担心你。”
　　袁满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容我再躺一会儿。”
　　韩笑沉默地帮他整理了一番被角。

　　等到夕照洋洋洒洒地贯穿了房间，袁满的状态便恢复得差不多了。韩笑说要去门口买鱼，他不相信、更一刻不肯闲着，在对方的身影从他的视线内消失后，就罔顾韩笑的叮嘱蹑手蹑脚地下了地。
　　光着脚丫的袁满扒着门缝偷偷地朝楼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卖鱼的老板跟韩笑之间有猫腻：想来魔修的形态千变万化，韩笑这个前科累累的小王八蛋，杀人放火什么的都干习惯了，未必便真能那样听他的话，心甘情愿地同过往断的一干二净……
　　“先生，我买好了鲈鱼…”
　　“……”
　　面对一眨眼出现在门缝外的韩笑，袁满特别怂的再次蹑手蹑脚地溜回了床。韩笑盯了会儿怀中木盆里游来游去的鱼儿，算好袁满给自己盖被子和调整心跳的时间之后才敲了敲门。
　　“先生？”
　　“…进，进来吧。”
　　袁满尴尬地抱着膝盖坐在床帘后边，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师尊常说世上没有不能被原谅的事情，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要拿恶意猜测韩笑。“刷”地一声，韩笑拉开了严丝合缝的床帘——他温存地爬到袁满身侧，笑吟吟地搂住了低着头“乱撒娇”的家伙。
　　“先生真是一刻也离不开我，我好喜欢你变得这样黏人。”
　　出于愧疚袁满故作明朗的语气夸张极了：“是啊是啊，像你这般的绝世美人，我自然心心念念地记挂…”他一边欲盖弥彰地油嘴滑舌，一边不露声色地按住了韩笑潜进他衣服胡闹的手。
　　“听你说你买了鲈鱼，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啊？哈哈，先生的手艺进步了许多，晚上你想吃什么口味告诉先生，什么口味我都能做给你吃！”
　　“我想吃红烧的。”
　　韩笑失落地吻了吻袁满的肩头。

　　夸下海口的袁满要做鱼。然而无论他的态度多么信誓旦旦，他毫无长进的手艺仍旧是毫无长进，更甚至在某个环节他还退步了不少。
　　说出来叫人笑话，袁满一手拿着刀一手按着鱼，“灵光”一现地琢磨起了韩笑杀人的心情：人为鱼肉，我为刀俎。此仇何来，此罪何辜？
　　案板上觉察到自己死期的鲈鱼分外猛烈地挣扎着，不停拍打的尾鳍甩了犹豫的厨师一身冰冷粘腻的水渍。袁满一时着了急慌了神，闭着眼睛一刀剁掉了鲈鱼的脑袋。没了头颅的鲈鱼照旧拍打着尾巴……
　　“呕…”
　　“先生可需要我帮忙？”
　　“不…不，不用。”
　　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冷汗直冒，袁满正细细地研究着案板上的血迹，韩笑便从他手中抽走了菜刀。
　　“是我疏忽了，这种肮脏事不该任由先生做。”
　　“为什么你能做，我却不行？”
　　韩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因为每个人生而不同，有我在，你没有必要面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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