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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王阳两三步追上符尘和张家豪，他步子迈得很大，脚下的木地板吱吱作响。
张家豪没敢回头，但他知道王阳正用那双恼怒的眼睛盯着自己，死死盯着自己，从上到下，似乎在盘算着从哪里开始落拳。
他腿肚子一软，往前扑去，撞在符尘身上，两个人都摔倒在地。
王阳哈哈大笑起来：
“两个软脚鸡！别笑死我了！”
“张家豪，我看等考试结束，你就自己滚去F班吧！反正到时候我也会把你跪舔F班的傻缺样子告诉所有人！”
符尘把腿从张家豪身下拔出来，扶着墙壁勉强站起，喘个不停。
他纤长的手很是苍白，摸索在墙壁上更显得灰败，连血管都清晰可见。
指尖微微一动，他抬头看去，只见墙面上的壁纸老旧破损，已经有好几处撕裂的痕迹。
裂痕之下，原本的精美浮雕隐隐露出，上面也是坑坑洼洼，像是被重物撞击过的。
仔细一看，除了墙壁，还有天花板、地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损坏，毫无逻辑，毫无规律。
张家豪费劲地爬起来，看符尘看得入迷，自己也不敢往前走，只能缩着脖子东张西望：
“这、这不是201么……”
王阳一愣，果然，这儿正是201的门口。
怎么会这样？
他昨天独自来这里的时候，门口还没有这么惨不忍睹。
难道是……
“是怪物！一定是怪物！尧七七说的，昨晚罗斯把怪物引过来了！”
砰！
王阳一拳招呼在张家豪脸上，往他脖领子里啐了一口：
“少他妈危言耸听！”
“她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自己有脑子吗？！”
张家豪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混着一颗牙。
他眼泪鼻涕一块儿往下流，抬起眼睛恶狠狠瞪着王阳，忍无可忍：
“你除了打人你还会什么？！你的B班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的综合排名在B班末尾，你的文化成绩排名跟F班齐平！你本来应该调到C班去，跟C班的人一起全死在操场！”
“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去死！”
王阳恼羞成怒，揪着他的领子又是一拳：
“我揍死你！”
“你打死我我也要说！我就算出了考场就转班到F班，也绝对不会听你的！尧七七比你强多了！”
王阳骑在张家豪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将诡异事件发生以来的恐惧、无助和惶恐全部以暴力发泄出来，仿佛殴打张家豪能让他重新获得掌控权，再次趾高气昂起来：
“你个驴日的蠢货！你以为尧七七能帮你？放屁吧！”
“她就是个圣母婊，乱世先杀圣母知不知道？你看着吧，她就是最早死的！”
符尘站在一旁，没有去看王阳拳拳到肉，和张家豪的脸上肉眼可见地肿起，嘴角流出粘稠的血液。
他双手一抬，将墙上的壁纸撕下。
刺啦。
灰尘扬起，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阳也被呛得停下拳头，恼怒地看向符尘：
“你他妈也想挨打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止住了话头，怔怔看着墙壁。
墙壁的浮雕精美，繁琐的花纹彼此缠绕着，形成了一个框架。
框架里面，赫然是一副骸骨。
人类的骸骨。
头骨的下颌张开，仿佛能听见它凄惨地哀嚎，四肢全都断裂，以一种病态的秩序摆放在上肢周围。
王阳沉默了。
张家豪呜呜啜泣，缺了一颗牙的嘴漏着风，往外吐着血：
“我不……不想死……”
“走吧。”
符尘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两人，往前走去。
“还有任务要做的。”
从左侧楼梯下去，正好到一楼左侧走廊尽头。
这里是一间厨房，没有门，三人都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望向里面。
厨房里的桌子和灶台上都糊着一层厚厚的油脂，苍蝇站上去都打滑，地上也满是污垢。
桌子的案板上悬挂着一些肉干，泛着黑红色，看不出是什么品类的肉，周围还绕着数不尽的苍蝇。
案板后站着一个厨师，膀大腰圆，比杰克还要高一些，正掂量着手里的斩骨刀，对案板上的肉比比划划。
“食材……食材不够……食材……”
“要吃饭……人吃……人吃……”
“肉，肉，肉，肉，肉……”
“不够，食材，人，医生，饿……人……”
他猛地抬头，一双浑圆的眼睛瞪了过来，紧紧盯着三人。
“肉，肉，肉，肉，肉！”
他的瞳孔比正常人要小一圈，在眼白的衬托下格外诡异，瞳孔在眼框里面乱颤着，叫人不确定他到底能不能聚焦。
但显然，他可以，他看得很清晰，他伸手举着斩骨刀，一下一下比划着门口三人的轮廓，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
“义工……好，义工……食材，好。”
张家豪吓得发抖，想要尖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王阳也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张家豪和符尘身后。
要是那个厨师突然冲过来，至少他能争取点时间！
“你们就是新来的义工？”
王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吓得他一蹦三尺高，紧攥着的拳头险些就要抡上去！
“住手！”
符尘一把抓住王阳的手，然而他根本敌不过王阳的力气，整个人被甩飞出去。
好在也因此，王阳没能对眼前这个穿女仆装的老女人痛下毒手。
老女仆吓了一跳，几乎把脸上的褶子吓舒展了，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拍了拍心口：
“我的上帝！你这是干什么？！这就是你们学生的素养吗？”
“我真不敢相信今年的义工如此无礼！天哪，看在老普思顿的份儿上，就不能来几个正常人么？”
“你们是杰克派来的吗？我的老天，杰克那小子真是会给我添麻烦！他自己就是个大麻烦！他吃的太多了，你们明白吗？他几乎要把我们吃垮了！”
“我们不得不从病人的食物里缩减，来满足他的口腹之欲！”
老女仆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一张涂着口红的薄唇开开合合，叫人插不进去话。
“您刚刚提到老普思顿？”
符尘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脸色苍白了几个度。
他一边问着，一边用余光看向厨师。
厨师的位置果然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刚刚王阳伸手要打老女仆的时候，厨师就攥紧了斩骨刀，如果不是他扑上去阻止，恐怕斩骨刀已经飞过来了！他倒是不在意王阳会不会死，但他很在意自己会不会死。
他扯回视线：“是现任院长的父亲吗？”
老女仆立刻骄傲起来：“是的！没错！在这家精神病院还是普思顿庄园的时候，我就是这家的管家了。”
“可以说我是普思顿家族的核心人物，核心人物你懂吗？小普思顿还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呢！”
她说着便陷入了往昔美好生活的回忆中，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向往：
“那时候庄园里有几十位女仆，都要听我的话！庄园在我的打理下井井有条！”
“不过普思顿一家还真是对精神病人执着得很啊，老普思顿经营精神病院，天天不着家。小普思顿继承病院后，更是干脆把庄园都改造成病院了！”
她摇摇头：“如今病院里只剩下我和屠夫……哦你们已经见过屠夫了。”
她伸手指了指厨房里的厨师。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屠夫仍然紧紧盯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异常惊悚。
“他脑子……有点问题。可怜的，可怜的孩子。”
女仆重复了两句，却转移了话题。
“我叫莉莉安，你们这些做义工的，应当好好儿跟我学习学习，懂吗？”
符尘眼神一闪，莉莉安唠叨又话多，可是说到屠夫，却连其真正的姓名都不肯透露吗？
“好了，你们现在应该去做今天的任务了，不是吗？”
莉莉安快步走进厨房，从屠夫身后的烤箱里取出一个黑黢黢的烤盘。
烤盘上的油渍摞得厚厚一层，几乎能滴下黑油来，烤盘里面的肉饼更是恶臭难闻，焦糊一片。
“我们就吃这？！”王阳失声叫出来。
莉莉安不赞同地瞥他一眼：“你们想吃这个，还得等医生们吃饱了才行呢！”
“这是今天全部的分量，一共八个肉饼，一楼四个病人两个医生，三楼两个病人两个医生，你们自己分配吧！”
十个人，只有八个肉饼？
王阳还想说话，可是刚一张嘴，就看见屠夫疯狂的眼神，和他手中散发着寒光的斩骨刀。
他闭嘴了。
“我的建议是，不要饿着医生。”
莉莉安笑着，脸上的褶子形成一道道沟壑，深得能夹死苍蝇：
“绝对，绝对，不要饿着医生。”
说着，她将烤盘递给张家豪。
张家豪下意识接过，那股子焦糊和恶臭瞬间充斥他的鼻腔，熏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他强忍着恶心抱紧烤盘，求助地看向符尘。
“好的，谢谢您。”符尘点了点头，示意张家豪先走。
张家豪立马往走廊去，王阳紧跟其后，符尘缓缓迈步，走到走廊中间，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屠夫已经来到了莉莉安身边，掂着手里的斩骨刀，一上，一下。
“还不是时候，我的孩子。”
莉莉安笑着，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符尘听见了，
“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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