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量人生

　　众人纷纷投过目光，见一袭淡青色长裙，梳着长马尾的姑娘从人群中走出来，此人正是刚吃过面，来超市买东西的司心柔，她一进超市，就看见结款台围了好多人，她挤进来时，恰看见收银员与那曾救过自己的黑衣男人在争执。

　　司心柔两步跨到收银台，仰脸冲艾荀撒娇式的嗔怪：“谁说不买了？开个玩笑也当真。”然后从艾荀的手里抽出那盒剃须刀，递给收银员，“结账。”

　　收银员看了眼艾荀，又瞅瞅司心柔，脸上露出丝尴尬：“不……不好意思，我们超市在安保上是很严格的。”收银员边扫码边解释。

　　“那也不能瞎冤枉人。”司心柔冷艳的目光透着寒气，令收银员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彻底低头不语，单指了指收款扫码器，示意司心柔付款。

　　司心柔凝视屏幕，显示一共149元，她面无表情地扫码付款，拿起剃须刀直接塞到艾荀的口袋里，继续撒娇：“走吧，你必须请我喝奶茶。”

　　周围的人见是一场误会，皆尽散去，保安也各归其位。

　　艾荀从看见司心柔的那一刻就惊讶地张着嘴，他没想到会再次碰到他第50次救起的那位女孩，更没想到这个面色清冷，外表有些木讷的女孩竟能做出刚才那样的举动。

　　艾荀跟着司心柔走出了超市，艾荀将卫衣帽子拉了下来，眯着眼笑：“多谢了，刚才要不是你……”

　　司心柔刚才只见到了艾荀被人嫌疑小偷的情景，她对这个男人也有诸多的疑惑不解，或许是这男人救过她，并给她提供了一夜的安眠，竟对他心存些好感，刚才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冲动，做出了连自己也陌生的奇怪行为。

　　司心柔没等艾荀说完，便打断道：“你到底是谁？”司心柔本想问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古古怪怪的，买东西还犹犹豫豫，当然她并不认为他是小偷，否则她也不会替他遮掩。

　　艾荀没想到这姑娘一针见血地就揪住了自己的问题，他不想吓唬她，也不想欺骗她，沉吟片刻：“这一句话恐怕说不清楚。”

　　烈日在头顶下了火，司心柔很怕晒，瞅了眼旁边的奶茶店：“咱们到那里聊，太热了。”

　　艾荀有些不情愿，凡与消费有关的事，他都抵触，因为他没钱，可是见司心柔已经往奶茶店走了，硬着头皮只好跟上。

　　奶茶店不大，操作间、三个小圆桌和几把椅子就把店塞满了，司心柔坐到墙角处的圆桌旁，艾荀过来坐到她对面。

　　司心柔见男人并不去前台点茶，心想，这男人和其他男人确实不一样，他似乎没有要请女孩喝奶茶的意思，很是没眼力劲儿，倏而又想，刚才他不肯付账买那剃须刀，很有可能是没带钱，要不也不至于那般狼狈。

　　于是，司心柔主动问道：“你想喝什么？我请客。”

　　“不，我不和奶茶。”艾荀拘谨地摇头。

　　“那来杯果汁？矿泉水？”

　　“我不吃东西，也不喝水。”艾荀嘴角噙着浅笑，依然摇头。

　　司心柔忽然站起，走到前台自己点了份芒果乳优，另外点了杯橙汁。

　　“你就给我点面子，就算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司心柔将一杯橙汁放到艾荀的眼前，把另一杯芒果乳优放到自己面前，然后坐下来。

　　艾荀看眼前的女孩应该比自己小个五六岁，表面看着木木的，内心却很有主张，他没再表达拒绝，而是将那橙汁纸杯拉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上面的图案花花绿绿的，还标记着许多英文字母。

　　司心柔将目光落在男人修长苍白的手上，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齐整干净，关节曲张的时候显得灵活有力，很是养眼。

　　司心柔扬起她长平的黛眉，眼中似有不解：“你朋友是不是已经去世了？”

　　艾荀眼中掠过一丝迷惑，转瞬睁大了狭长的眼：“哦，你是说那个院子的主人？”

　　“嗯，我刚才去过那个院子，邻居说你朋友去年出了意外，已经不在了。”司心柔紧紧盯着男人的眼眸，审视着他的反应。

　　“……是，他是我同学，他确实不在这个世界了，那天我担心你不愿意住在一个死人住过的房间里，所以就说他去了外地。”艾荀圆了一下，也正好符合司心柔揣测的思路。

　　“他是学化学专业的吗？”司心柔刚问完，连忙解释，“哦，我那天看见写字台上的一张纸，上面有很多化学方程式，我也是化学专业的学生，所以有些好奇。”

　　艾荀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也是A大化学系的，突觉敏感起来，或许他们的学业圈子里有许多交集，下意识地惊叹：“真的啊？太巧了。”

　　“你朋友是A大化学系的学生吗？”司心柔惊异地睁圆了眼。

　　艾荀不会撒谎，点头承认：“对，他是。”

　　“那你也是啦？”司心柔忽然觉得与这男人的缘分很奇妙。

　　“啊……我和艾荀是中学同学。”艾荀的脸发窘，气色越发的白。

　　“哦。”司心柔感到有些遗憾，“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就在地铁那边上班。”艾荀突然又将卫衣的帽子拉到头上，心虚得难受。

　　司心柔猜测可能男人工作不太好，不好意思讲出来，也就不再追问这个问题，忽又想出个新问题：“你叫什么？”

　　“……朱彦。”艾荀一时只想起这个名字，眼珠犹疑地在橙汁上打转，慌忙举起杯子，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他觉得这熟悉的味道久违了，他咽下橙汁，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原来他是可以喝东西的，也许他也能吃东西，只是不需要靠吃喝来延续生命而已，他对这个惊奇的发现感到莫名的惊喜。

　　“你不热吗？”

　　艾荀有些心神不宁，“噌”地站起：“我不热，你还有别的事吗？我要走了。”

　　“我想租那个小院，你能帮我联系艾荀的父亲吗？”司心柔仰视高塔般的男人。

　　艾荀感觉意外，缓缓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眸发亮，好奇地盯着女孩：“那院子又破又旧，比你学校宿舍差远了，你为什么要住那？”

　　“因为……我觉得……我在那房间里能睡着觉。”司心柔之前从没想过要租那院子，只是方才的一刹那，她心中涌起了这个念头，就连理由也是下意识油然而生的。

　　艾荀忽地笑了，薄唇微微上扬，一双菲薄的眼皮眯得很俏皮，两靥勾出浅浅迷人的漩涡，样子既可爱又迷人。

　　司心柔心神恍惚，有种似曾相识的熟识感，过了半晌，再次征询：“你能帮下忙吗？”

　　艾荀再次摘下卫衣帽子，抿了下唇：“那房子其实已经给我用了，不过我一直不住那，你想住，直接住好了，钥匙在哪，你也知道……不过你要是住，钥匙就别放那些地方了。”

　　“一个月多少钱？”

　　“房租也没多少，就拿这个剃须刀抵了。”艾荀猛地从兜里掏出那盒剃须刀，在司心柔面前晃了晃。

　　“那里面的东西怎么处置？”司心柔语气轻快跳跃。

　　一瞬的微笑在男人的脸上稍纵即逝，他好像突生了心事，脸色煞白，手拄着圆桌再次站起，语气淡然：“你看着办吧，你喜欢的就留下，不想要也可以扔了，或是卖破烂。”

　　司心柔没想到一切都这么顺利，分分钟就捞个房子白住，刚想感谢这慷慨的男人：“那……”

　　男人心不在焉地挥了下手，似乎要赶什么急事，转身道：“我走了，再见。”

　　“我怎么联系你？”司心柔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吃惊，因为她看见男人已走到了门口。

　　男人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出，身后甩下两个字：“不必。”

　　司心柔深吸口气，这个叫“朱彦”的男人的确与众不同，就算他是个二房东，天下也没有这样便宜的好事，不单白住房子，随意处置家具物品，还不用和房东沟通，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另外，这人情绪飘忽不定，说走就走，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艾荀之所以急着要走，那是因为他隐隐地预感到了不详。

　　艾荀重返人世后的半年里，每次遇到突发事故前，他都能得到预兆。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心慌和头痛，往往这种感觉持续短暂时间后，他就能凭着直觉找到事故即将发生的地点，然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刚才在与司心柔聊天的时候，他突然就有了这种预兆，因为他一直感到心慌，奇怪的是头却不痛。

　　他出了奶茶店，走到无人的拐角，然后隐身赶往地铁线路。

　　A城一共12条地铁线路，他对每条线路都了如指掌，他当即现身，并启动了“疾风”模式，迅疾地刮过每一条线路，直至全程遍历了三遍，也没发现任何问题，他的头始终也没作痛，但心神依然不定。

　　【艾荀的行动模式有五种：无风、微风、疾风、狂风、飓风。不参与救援行动时，他一般都处在无风模式。随着行动模式的升级，对寿量的消耗也逐渐增大。】

　　此时，艾荀怀疑自己的程序设定出了问题，直接遁回冥府，他必须找朱彦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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