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开玩笑了

　　“司马世子。”
　　云怀露身旁只带了个小丫鬟，她站在半山坡，接过丫鬟摘下的娇嫩花朵，提裙摆走近他：“司马世子也来登高呢！”

　　“近日无聊，随便走走。”

　　“出来走走也好，近日司马世子的身体可有大好？”

　　“小病小痛，已经习惯了。”

　　云怀露知道司马蕴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若非身体不好，定能在人才辈出的京城闯出一番事业。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怜悯和可惜，并不是真的藏得很好。
　　司马蕴当做没看见，“山路崎岖，泥道多石，云姑娘小心。”

　　温柔的话语如春风拂过，云怀露笑了笑。虽然她此刻内心很欢喜，也觉得司马公子人很好，但她并不会表现出来，而是含蓄地认为女子应该保守优雅。

　　两人共同赏景，云怀露稍微退后他半步，这是她所受的女子教养。女子要以男子为尊，事事谦让。

　　司马蕴不太在意这些贵族礼仪，做了个请的手势：“荒郊野地，还请姑娘先行。”

　　云怀露心悦他的体贴，与他并肩而行。

　　前方有几个女子结伴行来，莺声笑语。云怀露身旁有丫鬟作陪，可司马蕴知道自己在她身旁还是不太妥当，便拱手告辞。
　　云怀露曲了曲膝，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怅然。

　　“这么好的男儿，若是没有定亲就好了。”
　　丫鬟可惜地说道。

　　司马蕴避开几个互相嬉闹的姑娘，绕了一圈，见到爬上树梢的永乐县主，而容小公子正在捡县主丢下树的野果子。
　　他默默低头，默默捡起滚到他脚边的野果子。

　　容从玖心中大呼糟糕，可因为他嘴笨不会说话，没有贸然开口，抬起眼眸，盯着从树干上麻溜滑下树的亲姐。

　　容翩翩把拴在腰间的裙摆放下，理了理衣襟，扶好歪掉的银簪，从荷包掏出一块小巧的镜子，认真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确定妆容妥当后，她福了福身：“司马公子安。”

　　若非看到还蹲着捡果子的容从玖，司马蕴险些产生一种错觉。刚他看见的不是永乐县主在爬树，而是一只敏捷的猴子。
　　他面上从容，“县主安。”

　　容翩翩使了个眼色，容从玖贼兮兮一笑，慢慢凑近他。看到这笑容，司马蕴还以为遇到要打劫他的地痞流氓，犹豫着要不要保证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容从玖已经把一箩筐的野果子塞到他手里，再拍拍他的背。
　　“遇到我们，算你倒霉。”

　　“？”

　　虽然容翩翩不是好人，但她是个美人，要时刻爱惜自己的形象，所以爬树摘野果子这种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不能再做了。

　　她捻起一枚野果子，擦到袖子上，啃了一口。
　　酸得她眯起了眼睛：“弟弟，你稍微挑几个甜的摘，怎么每个都是酸的。”

　　被赶上树当苦力的容从玖累得喘气：“我的亲姐姐，你不能怪我，没啃一口前，我怎么知道哪个是甜的。”

　　吃了酸果子的女人特别不讲理，容翩翩瞪了一眼被逼同流合污的司马蕴。
　　“那怪你，你为何不挑甜的果子装进篓子。”
　　“……”

　　“县主，没尝试前，我也不确定哪个是甜的。”

　　容翩翩挑了个青涩的小果放他唇边，像一条引诱书生犯傻的美人蛇：“你尝尝这个。”
　　她嗓音轻柔，模样娇俏，让人难以拒绝。

　　司马蕴被逼跟他们同流合污已经够惨了，容从玖不能让他姐欺负一个病秧子，“姐姐，他都快死了，你就饶了他吧。”

　　容翩翩美目一瞪：“你瞎说什么呢，若嫌摘五百个果子不够，你就摘一千个。”
　　“别别别，五百五百，我够了够了。”

　　容翩翩撩裙摆坐在草地上，把果子放在他唇边，眼含鼓励。
　　司马蕴轻轻咬了一口，“很甜。”
　　“都给你吧。”

　　临近午时，捧着一兜果子出现的司马蕴依然风度翩翩，不过他跟容家姐弟一块走来，这画风怎么看怎么不搭。
　　“县主安，两位公子安。”云怀露走近三人，“这果子瞧着香甜，不知在哪摘的。”

　　云怀露在邺城的贵女圈十分有名，祖父是当朝太傅，位高权重，她精通琴和画，知书达理，贤惠温柔，连宫里的娘娘都很喜欢她。越是这样规矩优雅的贵女，容翩翩就越跟她玩不到一块儿去，往她手里塞了两个青果子。
　　“那边摘的，我弟弟和司马世子都很喜欢。”

　　青果子沾了泥，污秽的泥巴蹭到云怀露手心，她想扔下这两个脏兮兮的野果子，但永乐县主提到司马蕴，云怀露下意识握住这个野果子。
　　她抬起头，微微一笑，仿佛手里的野果子是司马蕴。
　　“谢谢县主，谢谢司马世子。”

　　被无视的容以玖：你谢少了一个人，但你以为容小公子会介意么。
　　真的挺介意的。

　　+++

　　司马蕴身子骨弱，平日里极少出门，可也知道贵人出门极讲究排场和仪态。他们坐在舒服的软轿里，伺候着的仆从丫鬟也得讲究端庄优雅，穿着要整齐，走路要有仪态。
　　所以当他看见一辆奢华的轿子旁跟着无数背竹筐的泥腿子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香灵提醒县主：“是司马世子。”

　　容翩翩看向轿外，朝他微微一笑。

　　“去，送两筐大肥鱼给司马世子。”
　　她从来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湖泊不是自家的，盛产的肥鱼人人有份，瞧司马蕴那副嘴馋的模样，她可以大方一点分他两筐。

　　奢华的软轿渐行渐远，司马蕴看着跟一筐野果子摆在一起的两筐活鱼，终于明白容家姐弟为何会喜欢谈论晚餐。

　　大概是因为，说吃的，心情会更愉悦吧。

　　+++

　　迎春礼结束后，京城流言蜚语风向有变，仍跟永乐县主脱不了干系。
　　陛下替永乐县主赐婚前，京城有名的佳公子柳亦秋跟陈家千金已互许心意，只等陈姑娘为祖母守孝三年，两家再结秦晋之好。

　　现在因为永乐县主被霍家退婚，横插进柳陈二家，导致柳公子和陈姑娘有缘无分，两人日渐消瘦，双双相思成疾，病得下不了床榻，即将不久于人世。
　　关于永乐县主克夫的谣言越传越猛烈。

　　容以玖一脚踢开柴房大门，挑了两根最粗最壮的木棍扛在肩上。
　　“走。”

　　一众人被容翩翩拦在大门口，容以玖怒道：“姐姐，你别拦我，今天我不打死那姓柳的，我就不信容。”

　　“你打死他是要坐牢的，你是容家小公子，犯不着为了这种人受苦。你想想牢里的日子，每日与蚊虫苍蝇、老鼠蟑螂为伍，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苦日子，不能与家人相见，不能锦衣玉食，仆从环绕，这种日子有什么意思。”
　　容以玖被他姐劝服，扔了棍子。

　　两人拿了陛下赐下的令牌，坐上马车，进宫告状。

　　+++

　　寒冬虽过，但新的军饷还未发下，边关将士们还在挨饿受苦。户部尚书没打过仗，不知道将士们的辛苦，粮饷一天天地拖，眼看将士们就要熬不下去了，忠勇侯受故人相托，进宫求陛下旨意。
　　他刚到乾坤殿，内宦告知，户部尚书正跟陛下商议朝中大事，请他暂等。
　　让他等不是问题，可边关的士兵不能等呀。

　　忠勇侯急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万一户部尚书舌灿莲花，说动陛下不拨放军饷，边关将士们岂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敌军攻关，两军还未交战，我方就完败了。

　　“永乐县主，容小公子。”
　　内宦如小蜜蜂嗅到花香，殷勤涌向安禄伯府的姐弟二人。

　　忠勇侯愕然，乾坤宫的内宦是宫内嘴巴最严密、姿势摆得最高的奴才。虽是奴才，但王公大臣们对他们都得客客气气的，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怎么他们还得巴结着外臣的子女呢。

　　忠勇侯仰头摆了个忧国忧民的姿势，等容家姐弟走过时，他长长叹息一声。

　　“陛下可在？”
　　“请县主和容小公子稍等，奴才进去禀告一声。”

　　忠勇侯来时，内宦们可没说替他通报，只说户部尚书在，让他等。现在年轻的小姑娘和俊俏的小公子来了，内宦们就说替他们通报。
　　难道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忠勇侯更加忧伤了，再次重重叹息一声。
　　内宦们装作听不到就算了，他也不想让他们听，可年纪轻轻就装聋作哑的容家姐弟是怎么回事。
　　没看到他一个位高权重的侯爷在一旁叹气么，问候一句就会少一块肉？

　　忍辱负重拉下脸面的忠勇侯装摆出一张吃惊的脸：“这不是永乐县主和容家的小公子吗？”

　　京城从不缺乏演技派，容家姐弟惊呆了。
　　“忠勇侯，您也在呢？”
　　“好巧好巧。”
　　二人礼貌乖巧地行了一个礼，又乖乖地站着，一动不动。

　　你们是木雕呢，就不能看在我是长辈的份上，礼貌关心几句。
　　忠勇侯长吁短叹：“两位进宫玩呢？”

　　“是啊是啊。”

　　容家姐弟态度谦卑，笑容和煦，说完又不理他了。

　　忠勇侯内心憋屈，京城传闻害人不浅。
　　谁说安禄伯一世英名，却养出两只蠢货，他瞧他们姐弟二人都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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