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弄1号

作者:下班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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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乌会师


      靳元礼终究是调查了初媛柿和陈洪。但是,征信社也无法考证资料的可信度,一来年代久远,二来是他二人有一定的保密意识,靳元礼最后只拿到了众多“听说”的版本。相对能确认的是,初媛柿近几年持续变卖财产,花销惊人。初媛柿一个寡居的老人,除非沾上黄赌毒,哪需要花这么多钱?陈洪的资料较为简单,甚至有点励志,一个乡下小伙拼搏进取,逆天改命的故事。

      初媛柿才不是个没有故事的老太婆。

      她的祖辈是国民政府高官,在安徽根基颇深,父辈都混到了一官半职。她的父亲在同辈中发展最差,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弃仕从商。这注定是要踩空的台阶,兵荒马乱,生意难做,最后落得被家族疏远嫌弃。
      国民党退守台湾,初媛柿这支被视为弃子,留在了大陆。建国后,日子越发艰难,初父一直担心自己的家族关系会引起事端,唯唯诺诺十几年,初媛柿也度过了缺吃短穿的童年和少年。为求安稳,初父用尽社交技能,攀上了徐慷的父亲,徐慷家族的红色背景在那个年代好似免死金牌。初媛柿受不了父亲的棍棒相加,和徐慷相亲并光速嫁掉。几年后,女儿徐娴珍出生,初父依仗徐家的势力生意有了起色。

      等初父想起来弥补女儿的时候,初媛柿早就看不起这些小恩小惠了。她厌恶这场“解燃眉之急”的婚姻,却也不能放弃徐家优越的物质生活。初媛柿过往的遗憾和不甘,只能用极致的拜金慕权来消解,也间接造成了徐娴珍未来的迷茫和扭曲。

      改革开放,徐慷脱离体制,下海经商,举家迁往上海,做起建材生意。他经商头脑一般,可家族优势明显,生意也还过得去。初媛柿极为满意这种转变,她终于能毫无顾虑地显财露富了。

      为了能让徐娴珍成为沪上名媛、申城第一等人,初媛柿早早铺路。尚沪财经大学是上海著名的富商摇篮,门槛也极高,偏偏娴珍课业成绩不是很好,即便她很乖。初媛柿不惜血本带着女儿国外镀金,连续三年去欧洲参加小提琴大赛,终于拿到了类似参与奖的优秀证明。回国又找了很多门路,才把女儿送进尚沪财经。

      初父去世,初媛柿分得一些遗产,直接拨出八万元现金给娴珍,作为大学四年的交际资本。
      初媛柿以为八万能换来女儿受益一生的人脉,万万没想到女儿因为手握重金被心怀叵测的同学当成钱袋子,甚至还在大学毕业那年未婚先孕。徐娴珍是个没主意的姑娘,起初想瞒一天是一天。当时两岸关系缓和,初媛柿的堂妹初媛榛从台湾到家里小住。这位表姨妈几乎是从天而降,全无感情可谈,她主动联系徐家,还巴巴跑到大陆来,只是为给她丈夫找门路,两岸通商后第一时间冲来大陆捞金。她的殷勤满足了初媛柿的虚荣。一次下午茶,娴珍突然倒地不起,送医后居然是孕初期睡眠不足。初媛柿顿感五雷轰顶,与其说是担心女儿的身心,不如说是担心自己在台湾亲戚面前的脸面。于是,她当即撒了个谎,说娴珍早就订婚了,正在筹办婚礼。原本她想先骗走初媛榛,再来收拾娴珍的乱摊子。谁知,初媛榛很快就把消息散播给台湾其他亲戚,还说为了方便两岸亲戚都能观礼,已经订好了欧洲的礼堂。

      娴珍怀孕十二周了,医生不建议流产。初媛柿盯上了正在帮徐娴珍找孩子亲爹的元征豪。
      元征豪此时已经有一段婚史,徐家帮他还过外债,人情有缺最好摆布,便抓来配合演出。
      元征豪后来进众禾帮徐慷打天下,在经商上的才干日益凸显。元征豪才貌双全,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全全接盘,假戏真做,成了初媛柿新的小算盘,徐娴珍也是难得明确表态,甚合她意。徐家母女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便有了元泽……

      陈洪那时还叫陈忠祥,元征豪的老乡,在众禾做了个小职员,借着元征豪这层关系,一有机会就到徐家刷存在感,一来二去,竟和初媛柿对上了眼!
      初媛柿自认还没贱到出轨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人,几次三番想斩断这层联系。陈洪早有预谋,偷拍了好些亲密照片,隔三差五敲诈初媛柿。哪怕初媛柿躲回安徽老家,陈洪都是只要我要,不管你有没有,现钞拿来。

      事到如今,初媛柿仍顽固地认为,错在初父乱点鸳鸯,错在徐慷呆讷无趣,错在女儿不谙世事,错在元泉瘟灾还阳。这四个人中,唯有元泉在世,可想而知初媛柿对外孙女有多大的成见。

      眼见在初老太太和陈洪身上挖不到可靠的消息,靳元礼一时间也没了可行方案。

      虽然,舆论已经得到平息,众禾股价也开始反弹,但问题颗粒板的来源一日不查清,众禾便有重回泥潭的风险。

      其实回国这一周的时间里,靳元礼每天都在奔忙,也该允许自己稍微放松一下。靳元礼转到客厅想看看电视,元泉正坐在沙发上叠衣服,元礼原本想夸元泉勤快,但是看到元泉的“作品”,当真是下不了口,元礼还是要留着起码的良心的。元泉叠的衣服彰显了后现代主义的浪漫与不羁,每件衣服都叠得很有个性,叠衣服的基本目的荡然无存,靳元礼崩溃到差点咽了一口花生皮。
      元泉:“你爱看电视连续剧呀?”
      元礼:“嗯。这个智能电视好多剧啊。”
      元泉:“可是……《还珠格格第一部》,是上个世纪的……你没看过吗?”
      元礼:“听说过,就是没时间看。”
      元泉:“怎么可能?这个剧播了多少个暑假。”
      元礼:“要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我放假元义也放假,要看着她……再加上做作业……也不是放假就有时间的。”
      元泉听说过元义有轻微自闭症,她有点可怜元礼,又不好表现出来。灰姑娘都能逗个鸟,逛个夜场,元礼连个重播剧都没看过,已超额完成女主角标配童年。
      元泉:“你觉得有意思吗?我说这个《还珠格格》。”
      元礼:“这个女主角如果不乱认爹,这部剧两集就能结束。”
      元泉:“两集?你接着看吧,这部剧拍了三部呢。”
      “啊?”元礼甚是震惊,“这夏雨荷挺能啊,到底给紫薇留了多少个爹?”
      元泉:“……”
      就在元泉怀疑元礼跟自己看了不同的剧时,电话响了,元泉瞄了一眼来电显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初媛榛?姨婆?
      自打元泉大学毕业回上海工作,初媛榛就想方设法同她保持联系,在体会到元泉对她家生意没帮助后,果断遁走,元泉都快忘了这家人了。
      元泉:“喂?”
      初媛榛:“元泉?是吧?我是姨婆呀。”
      元泉:“嗯,姨婆,怎么想起来联系我?”
      姨婆略微犹豫了一下,好似不方便开口。元泉知道这是个战略性铺垫,无事不登三宝殿。
      初媛榛:“这怎么好说……你能把你外婆的钱还了吗?”
      外婆?欠钱?不还?元泉紧急调动了向来薄弱的逻辑思维能力,外婆会缺钱?她是有多缺钱才会放下身段跟姨婆借钱?

      元泉避开元礼到二楼打电话了。元礼其实已经听了个大概,她还没跟元泉坦白调查过初老太太的事实,为了元泉姐弟不受影响,初老太太的事情不但要继续查,还要出手管。

      走投无路,靳元礼还是联系了宋玘然。宋玘然,新加坡人,靳元礼前二十多年人生中,绝无仅有的至交好友。在旧金山时,有那么一段时间,靳元礼颓废自弃,酗酒成瘾,宋玘然恨铁不成钢,两人的关系闹僵了。而后,宋玘然突然说要回新加坡休息一阵子,元礼也不好拦着,这一分开,几个月没见了。宋玘然再一次没接电话,元礼早就怀疑宋玘然是故意断绝联系的。

      说到外国人,靳元礼想起另一个朋友。甘贝拉,埃塞俄比亚人,精通阿姆哈拉语、中文、英文,曾到PLSD大学交流,和元礼做过一个学期的同学。这个黑人女孩给元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现在也有保持线上联络,甘贝拉目前就在国内帮自己舅舅做生意。

      靳元礼抓起手机,给甘贝拉留了言:你现在在哪里?还在中国。
      此时甘贝拉正在义乌某个公园陪舅舅一家游玩,看到留言也是摸不着头脑,抄起小黑手,回复道:我在中国义乌。
      两三秒,元礼回复:给我个定位,晚上见。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浙江杭州,许振中和韩潇潇同为公立医院的医生,夫妻俩分到一套近百平的楼房。然而,就在新居楼下,幼子被高空坠物砸死了,任谁都无法接受这个残忍且荒唐的事实。
      夫妻俩很快搬离了伤心地,韩潇潇仍是郁郁寡欢。许振中决定带着妻子参加中国赴埃塞俄比亚医疗救助队,一个全新的环境,加上医生自有的使命感,许振中相信妻子对生活的态度会有所转变。韩潇潇即刻答应了,她另有意图,两年的援外可以加速丈夫的提干。

      到达埃塞俄比亚不久,韩潇潇接诊了一位罹患宫颈癌的母亲,回天乏术,她刚满六岁的小儿子即将无人照料。这位母亲,已经失去丈夫,她倒还有五个已经嫁人的女儿,却没人有条件照顾弟弟。
      这位黑人母亲去世后,五姐一家成为小男孩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而实际上,小男孩一直教养在韩潇潇夫妻身边,将近两年。
      许振中和韩潇潇做过很多努力,想正式收养他,即便回国后夫妻俩又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这个念头仍没有断。但是,在中国的领养政策下,跨国领养极难操作,最后只能以资金援助的形式保障孩子的生活,韩潇潇夫妻每年都会突击到访他的家,以防五姐一家私吞汇款。
      这个孩子从六岁就接触了中文,用起了许韩这个中文名,后来他以留学生这个合法身份到杭州和养父母一家团圆了。

      许韩是甘贝拉的舅舅。

      由于舅甥俩年纪相差不大,甘贝拉更像是许韩带大的妹妹。许韩苦学中文的那些年,甘贝拉都陪着,她算是出生就接触中文的孩子。
      许韩出发去中国的那年,甘贝拉已经到了五姐夫妇认为的适嫁年龄,许韩好怕甘贝拉会以一辆自行车的价格“嫁掉”,不得已求助养父母,将甘贝拉安置在亚的斯亚贝巴一家国际寄宿学校,然后通过聊天软件确认她的状态。
      许韩大学期间,在校园文化交流中心勤工俭学,寒暑假还兼职做小语种翻译,赚的钱除了孝敬养父母,就是攒起来汇给外甥女。甘贝拉后来留学美国半年,留学中国三年,目前就职于许韩的外贸公司。
      许韩在义乌成家了,公司很有潜力却规模有限,他多少觉得甘贝拉待在义乌一家小公司卖节日用品有点屈才了。

      靳元礼抵达义乌时,正是晚餐时间,两人约在甘贝拉附近的小餐馆里。
      甘贝拉是个健谈的姑娘,向来只挑对方爱听的话讲,直到踹到崔允旭这块铁板。
      甘贝拉:“你和崔允旭准备在中国结婚?”
      元礼不想当个恋爱脑,她语气尽可能平和,“我和崔允旭分手了。”
      甘贝拉还是被惊到了,一张黑又亮的脸瞬间定格。
      甘贝拉:“不可能,你甩了崔允旭,他会跟你同归于尽的,说不定墓园早几年就买好了,随时跟你合葬。”
      元礼:“他甩的我。”
      甘贝拉:“啊?”这个事实更让她难以接受,扭着脖子思索一会儿,“你外公,不会放过你吧?他指着你摇崔允旭这棵大树呢。”
      元礼:“我外公去世了,留给我好多钱……”
      甘贝拉:“那你舅舅还不砍死你?!”
      元礼:“我跟他分家了,公司股票也卖给他了,现在跟JS集团没有关系。”
      甘贝拉:“那你还剩下什么了?”
      这是个好问题,元礼细细想了一下,一个异父异母的姐姐住在她家,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没相认,还有一只暂住在她家、热衷刨坑的狗……元礼最后只憋出一个字,“钱……”

      饭后,元礼陪甘贝拉散步回家,也道出想邀请她到上海工作的事情,甘贝拉表示要跟舅舅商量一下。走着走着,路过一家小旅馆,出来两个印堂发黑的男人。穿黑色T恤的男人打量了甘贝拉一圈,跟身旁穿拖鞋的男人嘀咕,“这个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开价多少。”穿拖鞋的男人特地回头看甘贝拉,对上了正恶狠狠回头瞪他们的靳元礼。穿拖鞋的男人见形势不对,拉着黑T恤男走掉,还劝慰道:“去店里,挑头儿大。”
      元礼没想到散个步也能碰上这种败类,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他们的嘴,反倒甘贝拉气定神闲,“好啦好啦,他们也走掉了。”
      元礼愤愤不平,“你不生气哦?你也听到他们讲什么了吧?”
      甘贝拉:“前几天,警察捣毁了一个黑人卖/淫团伙,全市传遍了,闲话也就多。”
      元礼:“那又怎样?干你什么事?”
      说完这话,元礼底气就不足了,甘贝拉走过路灯暗的某些地方,脸部和手部轮廓有些模糊。或许在很多人眼里,黑人没有张三李四,一人造孽,黑皮共享。
      元礼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再次邀请她,“去上海吧,我不敢保证你不再受这种委屈,但我会尽自己所能营造一个相对理性客观的工作环境给你。”
      甘贝拉白牙浮现,“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自己也要努力哦,不要带我一起做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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